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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真相之外,在李景隆的脑海中,还隐藏着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不可宣之於口,而是聪明人之间的互相领悟。
法源也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在李景隆的面前进行那拙劣的讨好,是因为他也深知李景隆的处境。
李景隆这个万人之上的肃镇总兵官,脖子上有两只大手,无形的笼罩着。
一只是秦王朱樉,一只是晋王朱棡。
他定是知道李景隆内心之中对他藏着许多的警惕,所以对朱樉的讨好,也是在试探李景隆。
倘若李景隆是他父亲李文忠那样的人,会义正言辞的阻拦和规劝朱樉的言行举止。
若李景隆不是他父亲李文忠那样的人,应该会对朱樉亲近僧人,乐见其成!
毕竟,脖子上少一只手,对李景隆来说总是好事!
可是法源算错了两点!
第一,他低估了朱樉的智商和暴虐。
第二,他低估了李景隆,也更是没看清他李景隆。
揣测别人,永远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而是要站在对手的角度。
从见到法源来甘州的那天,李景隆就在心中无数次的推演。
假设他是法源,一个心怀鬼胎的和尚,来甘州的目的是什麽?
北平是几朝的古都,甘州是鸟不拉屎。
北平的寺院有无数信众奉养,甘州是要从头开始。
但甘州也有北平比不上的地方。
这里跟山西陕西的联络,远比北平跟山陕两地更为密切。
茶马互市丝绸之路,使得这三地之间的联系格外紧密,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在这三地之间的进出,远没有从西北往北平那边严格。
而且,作为供奉佛祖舍利的北方僧人,他们更有理由,往来於山陕之间的古刹名寺。
要知道李景隆可是短暂的给标哥当过特务头子的。
以上所分析的种种,简直就是为细作密探量身定做的一般。
当然,法源还有一个错误。
那就是他不是李景隆,他不知道历史的节点。
有些事他必须要去做,但李景隆却只需要耐心的....等待,蛰伏!
~~
“呜!”
同样静谧祥和的夜,同样明月低垂。
可在紫禁城中,老朱却陡然在梦中被惊醒。
“主子!”
外间的朴不成披着衣服,举着灯火,快步进了乾清宫的寝殿。
就见老朱一只手撑着床榻,一只手扶着墙壁,披头散发胸口微微起伏的坐在床上。
“主子,您怎麽了?”
“水....”
“要温的还是...”
“水!”
咕噜咕噜,老朱直接喝了满满一盏苦涩的冷茶之後,胸口的起伏才显得缓慢起来。
他不经意的抬头,却愕然发现脑门上竟然不知何时,出了厚厚的一层冷汗。
“主子,您脸色不好,奴婢给您传太医!”
老朱闻言,却是摇头,缓缓的站起身,走到窗边,“没事,咱缓一会儿!”
“奴婢还是给您传太医...”
“下去!”
却不想,老朱罕见对他低吼出声。
朴不成不敢多言,退出门外,垂手站在门边。
窗外月色皎洁,巍峨的殿宇格外的清晰。
老朱的思绪陡然间凌乱了,他忽然想起当年,在这座宫城尚在修建的时候,他带着马皇后在宫内查看。
望着恢弘的紫禁城,他情不自禁对妻子感叹,“一辈子胡乱折腾,却不想做了如此浩大的事业出来!”
别人成功,会安心的享受成功带来的种种。
而他的成功,则始终让他的内心有一种不安全,不确定的情绪萦绕着。
与此同时,他又想起,刚才把他惊醒的那个梦。
“娘,你咋托这样的梦给咱呀!”
梦境之中,是他少年时。
梦境之中,他刚刚放牛回来,手里还拎着在山里套的几只山鼠。哼着小调,想着一会在灶坑里把这几只畜生给烤了。
然後跟爹娘,哥哥嫂子,侄儿,每人分上一口。
就在他归家的路上,因为即将能吃肉而喜悦的同时,心中也在懊恼,“本来是捉了好些的,足够一人家打牙祭,可偏大嘴和周德兴每人也分了些...若是不给分给他们多好!”
可就在他走到自己家门前的时候,却陡然愣住了。
原本那低矮需要猫腰才能进去的茅草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比刘财主家还要气派的宅院。
院子门前,几头老牛吃着缠了豆子的草料。
一群鸡鸭,在笼子中扇着翅膀,不住的扑腾。
还有个从没见过的老头,对他弯腰,喊他少爷。
他迷惑的进了家门,朦胧之中就见这气派的宅院大门上,赫然斜着朱府两个字。
进了院,不见父亲,不见母亲。
就见哥哥和嫂子,正在院子当中笑呵呵的吃着捞面条。
他喊了几声,人家却好似没看到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几乎懵懂的朝前走,终於在正房之中,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娘!娘?”
梦境之中,他的母亲穿着他从没见过的好衣裳,戴着满头的首饰,坐在床上。
他的呼唤,让他的母亲转头,可他愕然发现,母亲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而且好似在无声的哭泣。
“娘!”
梦境之中的他,跪在床边,“您老人家咋了?”
“重八...俺儿!”
老娘轻声呼唤,瞬间让梦境中的他泪流满面。
正当他想要冲过去抱抱母亲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母亲伸手从她头上摘下了一个镶嵌着珠花的簪子。
那簪子无比的精美,可随着母亲手臂的动作,簪子上的珠花却忽然掉落下来,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了!
“娘?”
“俺儿!”
母亲惨淡的一笑,“珠花落了......”
“落了就落了....”
梦境中的他上前,“落了再镶一个呗,反正也不是真花!”
可梦境中他的惊恐的发现,床上的母亲陡然间不见了。
他惊恐的伸手,又骤然发觉,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视线之中所有富丽堂皇的一切都变了,变成了他原本那个夏天漏雨冬天漏雪的茅草房。
他无助的张望...
恰好望见,隔壁那气派的刘财主家,院子中的李子树,开花了!
“这是啥梦呀?”
“我娘的珠花落了,别人家的李树开花了....”
窗前,老朱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忽然,他脸色郑重起来,暗道,“娘,可是您老人家现在住的不开心吗?您老人家住的不舒坦?”
想着,他转身大步走到书架前。
唰的一声,展开一份图纸。
“肯定是您老住的不高兴!”
他盯着图纸,“是儿子给您盖的陵还不好!所以您才给儿子托梦的是吧?”
“盖陵,接着盖!”
“修中都,接着修!”
“要给咱爹娘哥哥,盖一个古往今来最好的陵!”
他正想着,殿外却陡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谁?说话?”老朱怒道。
“主子!”
朴不成的声音响起,“是凤阳中都的急报摺子。”随即,他的声音顿顿,又道,“李相病了!”
“哪个李相?”老朱微微错愕,而後明白过来,“韩国公!”
“是,韩国公病了。”
朴不成继续低声道,“驸马爷请奏,请太医院圣手戴先生楼先生两位过去给瞧瞧!”
“瞧?他死了算了吧,一把岁数了还看什麽!”
老朱心中暗道一句,站起身来。
刚要迈步前行,身子陡然僵住。
抬起头,脸上一片狰狞。
“咱家的珠花落....朱....”
“他家的李花开...李?”
“娘,您托梦....不是因为您住的不舒坦,是因为他..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