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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又陆续进来了两三个人,有汇报工作的,有请示问题的。
李仕山处理起来行云流水:对报告,他直接点出核心矛盾,要求推翻重来;
对请示,他三言两语就给出了明确方向;
对需要签批的文件,他拿起笔,落笔签名的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说话言简意赅,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办公室里,他的气场就是绝对的中心。
进来的人,无不是屏息凝神,恭敬异常,得到指示后迅速离开,不敢有丝毫拖沓。
陈山河像个隐形人,坐在沙发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每一次门开合,每一次李仕山开口,都像重锤,反复夯实着他心中那个“死党李仕山”正在被“县委书记李仕山”覆盖的现实。
李仕山那挥斥方遒、一言九鼎的气度,那平静眼神下蕴含的巨大威压,那对复杂事务瞬间抓住要害的洞察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陈山河记忆里那个会在课堂上偷吃零食、会为了漫画剧情和他争得面红耳赤、会勾肩搭背一起逃课去打游戏的少年李仕山,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割裂感。
没过多久,秘书肖同将走了进来,声音清晰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书记,山河同志的宿舍安排好了。房子跟您一个单元。”
他顿了顿,觉得不够充分,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李仕山头也没抬,只是笔尖在文件上微微一顿,略一思索便道:“不妥,安排到普通干部的单身宿舍楼吧。”
李仕山这是考虑到,虽然陈山河是中央选调生,身份特殊,但是如此明显的搞特殊化,对他的影响可不好。
肖同将心领神会,立刻点头:“明白。”他随即又提醒道:“书记,还有半个小时,要开会了。”
“知道了。”李仕山应了一声,肖同将这才无声地退了出去。
关门声似乎惊醒了陈山河,
他终于清醒过来,眼神聚焦在李仕山脸上,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
“你……你真是……县委书记?”话问出口,陈山河自己都觉得多余,可那巨大的不真实感,逼着他必须再确认一次。
李仕山放下笔,身体往后舒服地一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陈山河无比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促狭笑容。
“我怎么?不像吗?”
看着这张有些臭屁的脸,陈山河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嬉闹的时光。
可目光扫过这间象征着全县最高权力的办公室,再对比刚才走廊上那令人窒息的敬畏场景,只感觉李仕山现在的形象和这里有些割裂,嘴角忍不住抽动几下。
李仕山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知道也闹得差不多了,于是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问道:“山河,对工作,有什么想法?想去哪个部门?”
听到这话,陈山河彻底清醒,这个问题他来之前心中就有了答案。
按照套路呢,正确回答是:“听从组织安排。”可现在面对的是好友李仕山,那就没了顾虑。
他定了定神,说道:“我大学,还有在燕京实习,我都在政法口。如果可以,我想去检察院。”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李仕山的意料。
前世,陈山河的轨迹就在政法、监察这条线上深耕,检察院、法院、纪委,兜兜转转。
他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挺好!那就去……”
陈山河精神一振,以为好友会顺了自己的心意。
结果,李仕山故意拉长调子,缓缓的说出三个字:“农村吧。”
“农村?”陈山河瞬间懵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仕山。
刚刚李仕山还一副点头认同自己想法的表情,怎么转头就把自己下放到农村了。
又在玩我呢~
“你确定让我去农村。”陈山河感觉李仕山是在开玩笑。
谁想到,李仕山嘿嘿一笑,道:“废话,咱们可是好兄弟,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年我可是在农村呆了好几年,你也去感受感受当年我的苦。”
陈山河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骂道:“你这是什么破逻辑。”
还没等他开口,李仕山已经从办公桌右边一摞文件中精准地抽出一份,起身走到陈山河面前,塞给他。
“这是相关文件,你先熟悉,我去开会,回来再聊。”说完李仕山也不给陈山河反应的机会,拿起本子就离开了办公室。
又被搞的一头雾水的陈山河,愣了半天后,这才低头看起了手里的文件。
深蓝色的封面上印着醒目的标题:《关于在谷山县开展选派优秀机关干部担任驻村第一书记工作的实施意见(试行)》。
陈山河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份报告的核心内容就是:从县直机关、乡镇(街道)选派优秀年轻干部、后备干部到乡村担任党支部第一书记。
第一书记主要职责聚焦在四点:建强村党组织、推进强村富民、提升治理水平、为民办事服务。
报告内容非常详实,目标明确,措施具体。
许久之后,陈山河合上报告,已经弄明白过来李仕山的用意。
虽然陈山河进入体制内才一年,可毕竟出生在体制内的家庭,从小耳读目染。
好兄弟这是让自己去当农村刷经验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肖同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恭敬。
“山河同志,书记临时去乡镇查看村民的急访纠纷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特意交代,让我先带您去食堂用餐,您看……?”
陈山河从那份沉甸甸的《驻村第一书记实施意见》中抬起头,心中五味杂陈。
李仕山的位置,果然片刻不得闲。
他点点头,收起文件:“好,麻烦您嘞。”
午餐在机关食堂解决,菜品和燕京部委的食堂比起来,只能算一般,更何况陈山河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吃过饭后,肖同将就带着陈山河去了单身职工宿舍。
房间不大,设施齐全,窗外正对着县委大院的后花园,绿树成荫,一片静谧。
可陈山河的心却静不下来,躺在床上,那份驻村文件摊在胸口。
李仕山那张在办公室挥斥方遒的脸和高中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在脑海里反复交错、碰撞,形成令人眩晕的割裂感。
权力的重量,第一次如此具体地压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