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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愧疚的。
随着小锦鲤的话，萧老夫人的脑海里，也逐渐浮现出三十多年前记忆。
那一年，她其实也并非恶人。
她十六岁与萧长生定亲，两年后成婚；
婚后的她，只是一个渴望有孩子的卑微女子，她只想要有一个孩子；
一个与萧长生的孩子。
但，天不随人愿。
成婚两年后，她却一直怀不上。
家里的婆婆早已经不满，甚至，已经放出风声去，一年之内她要是怀不上孩子，就要给她的相公，也就是现在的萧老爷纳妾。
年轻时候的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萧长生倒也护着她，跟家里吵了几次之后，便带着她离开了萧家，但，出门的时候，她的婆婆曾放下了言语：若是陆氏生不出孩子，这辈子都别在踏进她萧家的大门。
在这样的压力下，她与萧长生在外头流浪了几年。
有一次，她随着萧长生去隔壁县药圃视察药材，途中经过了长治县，短暂的停留，让她注意到了抱着孩子的苗冬梅。
就是那一眼，她就看中了当时只有三四岁的孟庭正。
她觉得一定是上天看她可怜，总算是开了眼。
那长得好像瓷娃娃的孟庭正，就是上天送来给她的孩子。
她当时就是鬼迷心窍；
一心的想要将孟庭正据为己有。
这才有了她用贾氏之名，去妙山村骗苗冬梅的一幕。
个中细节现在再去追击也毫无意义，总之，她的确是从孟家抱走了苗冬梅的孩子，拿回来之后，又对萧长生说，是捡来的。
萧长生多年没有孩子；
心底也对孩子盼望得紧，再加上小时候的孟庭正，确实是可爱至极。
再加上心爱妻子的从中隐瞒，孟庭正便在陆氏的一番操作下，改名为孟庭正，成了萧家的孩子。
萧老夫人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再看着小锦鲤的时候，眼中也没了之前的锐气：“是，那一切都我做的，可那又怎么样？”
小锦鲤眸色一拧，“你承认你拐带我大伯的孩子了。”
“我是给了他一条出路，一个更好的未来。”
时至今日，萧老夫人仍旧不认同小锦鲤和苗冬梅对她的评判，“孟金山和苗冬梅两口子，不过是乡野草民，一辈子都只能跟黄土打交道，孩子跟着他们，又能有什么出息！”
“我是把孩子从他们身边带走了，可我也给了思源更好的发展，如果不是我，思源现在也只是一个妙山村种地的庄稼汉子，怎么可能会是享誉长治县萧大夫，怎么可能拥有我萧家的丰厚家底。”
小锦鲤闻言后，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不可否认，这世界上，凡事都有两面性。
小锦鲤不赞同萧老夫人的做法，但却也不能否认，萧思源如今的一切，都是孟金山夫妻给不了他的。
孟庭舟说得对；
这件事的选择权，在萧思源的手里，而他们，做的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想着，她看向了萧老夫人的身后，缓声道：“你都听到了吧？”
萧老夫人一顿。
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回身，看着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萧思源，眼睛一下子红了。
“儿子，我……”
萧老夫人欲言又止，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思源也满心震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也睡不着，想要起来走一走，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
还叫他听到了一个他根本不敢相信的事实。
他不敢相信，他一直尊敬的母亲，竟不是他的亲娘；
也不敢相信，他心头善良的母亲，会做出毒杀别人的事情；
更不敢相信，他是被拐来的；
而前几日被他抓起来的那个“大婶”，才是他的亲娘。
萧思源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之中回神，“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儿子，你听我说。”
萧老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滑了出来，“儿子，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太爱你了，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太可爱了，你应该是我的儿子，所以……”
所以，她才会做下这样的错事。
萧思源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面对敬仰了三十余年的母亲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萧老夫人还在哭，最后几乎要站不稳了。
“儿子，这些年我因为心头的内疚，一直吃斋念佛，祈求上天的原谅，我知道我自己做下的事情，其实是不可饶恕的，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不能生育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呀，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头要这样惩罚我。”
说到这里，萧思源也想起；
自从他记事起，萧老夫人便一直保持这吃斋念佛的习惯，到如今也有三十来年了。
也许，她是真心的悔过。
但这一切，却并不能抹去她曾经对苗冬梅做下的恶。
萧思源脑子里浮现出苗冬梅看着他那时候的神情，他似乎能理解那眼神之中的癫狂了。
可，陆氏是他的养母；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养母给他的。
所以此刻的萧思源，心头是最乱的。
看着萧老夫人声泪俱下，小锦鲤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孟庭舟也走了出来，悄悄的带着小锦鲤离开了萧家。
别人的家务事，他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萧思源也没有去管小锦鲤和孟庭舟，只是心情复杂的看着萧老夫人。
忍了又忍，他移步上前，将陆氏从地上扶起来：“娘，地上凉，你先起来。”
一声“娘”让陆氏鼻尖发酸，眼神之中全是不可置信。
萧思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娘。”
“儿子，你就不恨我么？”她有点不明白了。
“娘。”
萧思源缓缓的开口，“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是你把我养大，为我成家立业，把我培养成现在长治县有名的大夫，你为了付出了这么多，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恨你？”
他萧思源，也是念过书的人；
知道“生育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的道理，也知道“生育之恩，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的道理。
陆氏对他萧思源的恩情，他不该忘记。
“儿子。”
萧老夫人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
最终，这一味复杂转化了泪水，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