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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梨的话还没说完，就一抬起手，按在了谢云霁掌心的杯口上。
白皙的手掌中，那还带着血痂的伤口格外刺眼。
谢云霁抬眸凝视着姜月梨，若有所思的低笑出声，“听姜姑娘的意思，这笔生意我好像是稳赚不赔呀，可这天下从来都没有白吃的午餐，仅凭这三言两语，你又让我如何信你呢？”
谢云霁的面色复杂。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姜月梨。
他似乎还记得那日在湖边姜月梨探头从水面下一窜而出的模样，那张明媚肆意的脸，让他久久不能忘。
可这不过短短几个月，姜月梨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不达眼底了。
谢云霁的身子朝后靠了靠，默不作声的松开了那盏茶。
姜月梨也在这时抬起了手，“若是二公子不信，我们可以立个字据。”
姜月梨说话侧头看向了窗外，赵家的马车现在还停在姜府的门口，那一台台被送进去的箱笼也没有抬出来的迹象。
无论赵家这次想求娶谁，姜月梨都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收回视线，“不如我和二公子打个赌吧，今日天晴，万里无云，若是天黑前下雨，二公子就得带着聘礼和媒人上门提亲，公子觉得如何？”
谢云霁扫了姜月梨，目光撇向了窗外。
那湛蓝的天空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只能在天边偶尔瞧见两只飞鸟。
别说下雨了，就连阵风都不见得会有！
“我倒是不知道姜姑娘还会钦天监的本事，既如此，那在下也不忍辜负了姑娘的一桩美意，就在此静待日落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一言不发。
姜月梨时不时吃着果子，喝着茶，又让小二备上了笔墨，将自己之前的言行一一记录在了上面。
就好像笃定这天一定会下雨一样。
转眼间，时间流逝，日头已渐渐西沉，天边映上了一层通红的晚霞。
谢云霁瞧着被霞光笼罩的长街，低声笑道：“看来姜姑娘失算了。”
姜月梨并未应声，只将最后一个字落笔写定，她扇了扇上头尚未干透的墨迹，将其中的一份递到了谢云霁面前。
茶壶里的普洱已经见了底，谢云霁扫了眼纸张娟秀的字迹，漫不经心的站起了身，“黄昏已至，姑娘慢座，在下就先走了。”
谢云霁说话时已转身离开，可人刚走到楼梯口，一阵迎风呼啸而出，茶楼两边挂着的幌子被吹得噼啪作响，屋子里窗口前摆着的东西也被掀翻在地。
外头长街上摆着的摊被这一阵风刮了个七零八落。
屋里屋外乱成了一团。
片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谢云霁浑身僵直的立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姜月梨。
而姜月梨只是淡淡的笑着，最后一幕霓虹映在她的脸侧，晃出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她将茶杯搁在宣纸上，“公子可以来签字画押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谢云霁嗓音低哑询问。
“天机不可泄露。”姜月梨将竹笔调了一个方向，搁在了谢云霁先前坐着的位置。
随后也不再催促，只是扭头盯着窗外瓢泼的大雨，看着那些在长街上拔腿狂奔的路人，神思逐渐陷入了回忆中。
她本不知道今天要下雨。
也是在方才，她才突然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嫁进了赵家，被发病后生不如死赵吉打了个半死，又被赵夫人以管家不利为由，罚跪在院中，最后，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可偌大的赵家，所有人都在看戏，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请郎中，甚至为了封口，就连她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都被塞了银子
是这场大雨，浇醒了她。
她醒后，赵老夫人派人将她接到了院里，第二天日一早，就以求平安的名义前往了护国寺。
也就是在那天，姜月梨亲手把自己送往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雨下了三天，赵老夫人在救了他之后，两人就被困在了护国寺。
下雨天，留客天，姜月梨到死都忘不了那天的大雨。
重来一回，她也要借着这场雨，彻底改写自己的命运。
她扭过头，毫不怜惜的咬破拇指，将血印压了上去。
“二公子不会赌不起吧？”
谢云霁已经回到了桌前，“谢某，愿赌服输。”
他想学着姜月梨的样子，签字画押，刚要抬手就被姜月梨制止了。
姜月梨勾的唇角，将自己带血的指腹抵在了谢云霁的手指上。
“二公子可是我的底牌，从现在起，你可不能有失，我还等着你娶我过门呢。”
说话的姜月梨眉眼带笑，那微微侧头中暗带得意的样子，在日后的许多年里，都让谢云霁魂牵梦萦。
他也沉声笑了，借着姜月梨的血，在自己一笔一划勾勒的名字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契约既成，我便放心了。”
姜月梨再次坐定，她招呼着小二重新上了一壶茶，“时间还早，外头的雨下的这么大，也出不去，就劳烦二公子再等等了，喝壶茶，暖暖身子。”
谢云霁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姜月梨，妄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痕迹，只可惜，姜月梨脸上除了那淡淡的笑，在瞧不出任何端倪。
男人只能泄气似的，靠在了椅子上。
谢云霁不甘心的问，“你做什么事都这么十拿九稳的，是不是破天大的事闹到了你的头上，你也仍旧能气定神闲的坐在这喝上一壶清茶呀？”
“那倒也不是，毕竟世事无常，并不是什么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姜月梨笑的一脸恬静，将谢云霁没碰过的那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就像刚才我甚至动了想把你直接打昏拖回来点心思，只要签字画押，你也只能非我不娶了。”
谢云霁诧异挑眉，“你打不过我。”
“我知道。”
姜月梨的神情淡定如初，没有半分弱于他人的窘迫感。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略带痛苦的皱眉，低声道：“可若是不试试，就自暴自弃的等结果发生的事，我做不到，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