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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薛讷一袭铠甲朝着公主殿下肃然行礼,身边的士卒们也是整齐划一躬身俯首。
太平微微颔首,美眸轻轻扫过这些将士,朝着薛讷淡淡一笑。
“久闻薛氏大郎有乃父之风,骁勇果敢,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渝州偷税一案,薛将军立下大功了。”
薛讷拱手,沉声道。
“公主殿下谬赞,渝州一案让杨巡抚身陷重围,实乃卑职失责,如何算得上大功,天后娘娘不降罪责,便已经算是恩典了。”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轻描淡写道。
“母后赏罚分明,既不会苛责有功之人,也不会放过触发我大唐律例之人。”
“母后的三道敕令,其一便是剿灭此案主犯三族,不过母后念在王煊的祖父在高祖皇帝时立下大功,剿灭其本支血脉即可,以儆效尤,此事便交给薛将军。”
薛讷心里一凛,脊背有些发凉。
这位天后娘娘的手段果然冷酷,一句话下来就要将渝州本地的望族夷灭。
这一道旨意下来,至少要牵连数千人的性命。
他旋即便醒悟过来,这是这位天后娘娘在彰显自己的权威,也是在警告剑南道的诸多世家大族。
杨易代表天后巡抚剑南,却遭遇如此袭击,若是天后不彰显点脾气,日后岂不是没人将朝廷当回事?
他旋即恭敬道:“微臣领旨。”
太平微微颔首,眸子眨了眨,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周围。
“杨巡抚呢?”
“本宫怎么没看见他人?”
薛讷一愣,沉吟片刻。
“应该在衙门内。”
“这几日杨巡抚在渝州衙门审讯偷税一案所有有牵扯的官员......”
太平若有所思,旋即一挥衣袖,颇有气势。
“走,你带着本宫去看看......”
慕霜霜的骨子里便带着豪爽畅快的江湖气,虽然心里略微有些羞涩,但是既然答应了杨易,就断然没有再扭扭捏捏的意思,很快便将这身华贵的衣裙穿上,拿起自己的三尺青锋在屋内挥舞起来。
虽然说跟随师傅学习武艺开始,她心里便暗做打算,这一身剑法不轻易示人,毕竟这是杀人,不是什么表演的行当。
曾经也有纨绔子弟以剑舞的说辞调戏她,不过差点被她砍死之后整个奉节县便再也没有人胆敢如此,如今这话从杨易口中说出来,却是让她心底生不出半点的厌恶。
杨易嘴角含笑,若有所思。
他在现代的时候,时常好奇杜甫诗中的公孙大娘精湛的剑术如何。
如今见到慕霜霜英姿飒爽,便有了让其穿上古装为自己剑舞的想法。
眼下慕霜霜剑舞翩跹,矫若游龙,倒真是赏心悦目。
他不由自主的轻吟。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这么说来,杨巡抚这些日子除了那个女刺客之外,身边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太平莲步轻移,颇为优雅,每一步落下都在裙裾之内,雪白的脖颈犹如天鹅般扬起。
公主殿下的仪态自不用多说,高贵而又优雅,不过公主殿下嘴里冒出来的问题却是让薛讷有些两难了。
薛讷自问自己的脑袋不算灵光,对于家里的内务向来也都是自己的内人管的。
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军武之上,也对女色没有什么兴趣,便也没有娶小妾。
所谓的家庭纷争,对他而言不啻于领着八百个太监去攻打吐蕃一样艰难。
公主殿下的问题,便给他这般难以回答的感觉。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带着八百个太监去打吐蕃人。
人人都知道这位杨家令乃是天后娘娘的女婿,是面前这位镇国太平公主殿下的夫君。
他薛讷当然也不例外。
再不谙内务,也听得出来公主殿下这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薛讷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
“除了那名为慕霜霜的女子之外,便没有其他小娘子。”
“不过这慕霜霜的小娘子似乎也是因为剑术极高,便于行事,才被杨巡抚调在身边。”
他爹薛仁贵跟杨易交好,也曾经在家中嘱咐过他要与大唐的这位栋梁之才打好关系。
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得罪了杨家令!
太平挑了挑眉,自然也听得出薛讷话中的谨慎措辞,心里倒也放心了不少。
其实她本也没有什么疑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这厮如果在巡视渝州,遭遇渝州官员沆瀣一气的袭击,还能勾搭女人的话那也算得上本事。
正常情况下来说,哪有心思跟女人鬼混?
见到太平公主面色平静,薛讷便是轻轻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话似乎没有问题。
他不想得罪杨家令,同样也不想得罪太平公主。
“公主殿下,这渝州的衙门便不远了,就在前面.....”
薛讷指了指不远处青绿彩画绘制的府邸,门扉有兽面铺首栩栩如生,木柱染以赭石色漆,这渝州的衙门放在长安,气派上也是毫不逊色。
太平微微颔首,旁边的红袖则是扶着公主殿下跨过门槛,走了没几步便听到隐隐有诗歌声传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
便是薛讷也有些纳闷。
这位杨家令怎么有如此好的兴致在这吟诗了?
不过这诗听起来倒是的确富有文采,看来这位杨家令文武双全的说法,所言不虚。
太平挑了挑眉,嘀咕起来。
“这厮怎么又有吟诗作对的兴致了?”
“这不是才刚被刺杀过吗?”
旁边的红袖凑过来,小脸上满是肯定。
“肯定是杨家令知道公主殿下要来了,所以心里高兴,便禁不住吟诗了。”
“哦?当真?”太平红润的唇角一勾。
“真!肯定是真的!”红袖一脸笃定的点点头。
她心里还有些小窃喜。
自己实在是太机智啦。
不仅给小别胜新婚的夫妻俩找了个等会可以聊的话题,还顺便夸了杨家令一波,想必等会杨家令知道了必然会觉得她这个通房丫头聪慧而又机智,日后多加宠爱也说不定。
太平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本来就因为快要见到情郎而欢呼雀跃的心情此时更加愉悦起来,便是步伐也轻快许多。
一行人走到门口,刚要跨进去,便见到一个身着华贵长裙的女子手持三尺长剑挥舞,剑光?冽、寒意逼人,叫人目不暇接。
此女身姿轻盈、眉间花钿似血,石榴裙摆绽成十六?烈焰,那柄青锋长剑化作游龙绕颈三匝,整座屋内便是剑影幢幢。
包括薛讷在内的一众官员全都一脸懵逼。
这位杨家令不是在审人么?
怎么还看起剑舞了?
这舞剑的小娘子好像还是这几日一直陪伴在杨家令身边的那个。
薛讷脸色难看,嘴角抽搐。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公主殿下面前替杨家令做了伪证。
太平公主眉心直跳,白腻的俏脸面无表情,粉拳却是捏紧。
她内心怒吼起来。
这特喵的是在审讯?
这分明是在享受!
还来剑舞?
这小娘皮花样挺多啊。
等等......
这小娘皮身上穿着的衣服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公主殿下忽然凤眉竖起,有些惊疑不定的盯着慕霜霜身上的衣服。
平心而论,公主殿下的衣服太多了,往往有时候一天要换三套。
四季常服加起来那便是更多了。
不过衣服多归多,但是人穿衣服往往有自己的特色,衣服多了却也有独属于公主殿下的特点,那便是华贵雍容,而又喜欢用金丝点缀、织锦为底,即便是随便抽出一件放到一大群衣服里便也是独树一帜,十分显眼。
因而公主殿下虽然不可能记得住每件衣服的模样,但是这衣服跟自己的类似,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太平脸色有些发黑。
旁边的红袖也有些呆呆道。
“公主殿下,你发现没,这小娘子的衣裙跟您的衣物颇为相似哎。”
太平:“......”
她憋着怒气,咬牙切齿道。
“仅仅是相似?那脖领儿你看仔细了......”
红袖一愣,顺着公主殿下的话仔细看去,果然是在脖领儿上看到了一些金丝、翡翠点缀牡丹纹饰而成,她心里一惊。
公主殿下的服饰大多是由府内的绣娘亲手织造,一般而言,府邸内绣娘都会在衣服上留下一些“印记”作为公主府的标志,当然,这些标记不可能影响美观,往往属于点睛之笔。
不知道的人自然会将其当成普通的纹饰,但是如她这般出身公主府的奴婢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这衣裳的确就是公主府的绣娘织造出来的,如这般常服,说不定是公主殿下放在哪里常备的。
没想到居然穿在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红袖大惊失色。
完犊子喽。
杨家令背着公主殿下玩女人便罢了,没想到还让这女人穿着公主殿下的衣服。
这这这………………
杨家令也太坏了。
红袖看的脑袋嗡嗡作响。
大概是察觉到了门口有人,慕霜霜旋即收剑,三尺长剑咔哒一声落入剑鞘,鬓间没有丝毫的凌乱,面前的蜡烛却是仿佛迟滞了一般,缓缓齐根斩断。
啪啪啪。
杨易抚掌而笑。
“慕女侠果真是好剑法。”
他一边赞颂,一边看向门口,脸上作惊诧之色。
“薛将军你怎么......咦,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杨易仿佛是刚刚才发现公主殿下的身影一般面带惊喜之色。
薛讷嘴角一抽。
他刚刚一直盯着杨易,哪里没注意到这位杨家令早就将眼神抛向这边多次,大概是早就发现了太平公主殿下的身影了。
不过这事与他无关,他只是默默的站到一边。
太平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慕霜霜,俏脸上露出笑意,似笑非笑。
“母后的诏令,是我亲自带来的。”
“顺便么,也是来看看你,听说你被袭击了,本来还有些担心你的伤势。”
“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公主殿下的话听起来平静,不过还是能够从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颇有种老娘在家担心的要死要活,结果上前线一看发现自己家男人正在玩女人的愤怒。
杨易眼皮一跳,面上还是颇为镇定。
“原来如此,倒是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眼下并无大碍,也不过是被砍了几刀,流了几盆血而已。”
薛讷:“......”
慕霜霜、红袖:“......”
太平凤眉一蹙,心里一紧,差点让杨易脱衣服给她看看伤势,不过迎上杨易目光中的笑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让这厮给逗着玩呢。
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杨易。
“胡说八道,你是人还是牛啊,猪啊,还流几大盆血?”
“这么多人在这呢,你可不要胡扯。”
虽然明知道杨易是在胡搅蛮缠,但是她心里的怒气却也还是忽然消失了大半。
她瞥了一眼旁边面色平静的慕霜霜,轻哼一声,又看向薛讷。
“薛将军,母后的旨意,本宫就全权托给你了。”
薛讷闻言点头,也明白过来公主殿下这是在逐客了。
他拱了拱手,旋即带着手下的将领离开。
屋内很快只剩下杨易、慕霜霜、太平、红袖四人。
慕霜霜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华贵雍容的公主殿下,其乌黑柔顺的长发盘起,露出的鹅蛋脸白皙柔嫩,肌肤莹润如玉,一袭宫廷长裙衬托的其气质出尘,宛如神女。
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挫败感,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位杨家令。
她按捺住内心的波澜,平静的朝着杨易和太平公主殿下行了一礼。
“公主殿下与杨家令久别,草民就不在此打扰二位了。”
杨易面带微笑。
“慕小娘子还请在别院稍待,此番平息渝州一案,你自然也是有功劳的,此事还需我与你再详谈一番。”
慕霜霜随意的点点头,其实也没有仔细听,而是再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太平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慕霜霜一眼,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杨易。
直到慕霜霜离开,公主殿下这才凤眉一竖,气呼呼的跑过来挥舞着粉拳捶向杨易的胸口。
“你这厮说好了来办公务,居然还背着本宫蓄养个女侠当舞……………可恶!”
想象中的杨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言语调戏一番的场景并未出现,任由公主殿下打在胸口上,杨易面色忽然一白,踉跄了两步。
太平心里一惊,连忙道。
“你怎么了?”
杨易苦笑道:“无妨。”
虽然说着无妨,不过太平也意识到什么一般,忽然掀开杨易胸口的衣服,果然看见里面包扎的绷带,以及隐隐渗出来的血迹。
公主殿下脸色一白。
“你......你还真受伤了,怎么如此严重?”
杨易心里暗地里松了口气,默默的让涌动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
赵大的武艺从军阵之中磨砺而出,战场之上对于伤势的控制手段早已经炉火纯青。
他传承赵大的武艺,对于引动气血也是信手拈来,稍微让伤口崩点血,不在话下。
一个人带着二三十个侍卫对抗近八百个不要命的死士,要说没点外伤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都不严重罢了。
当然了,严重不严重,也要视公主殿下的生气程度。
这么做虽然无耻了一些,但是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