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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天贶节!
这个节日是宋真宗为纪念“天赐天书”而设立。
每年的这个日子,读书人,寺庙,书店,都会把书搬出来晒。
所以,今日京城街头格外的热闹。
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些文人雅士都会走上街头,他们成群结队在街道上到处游走。
这么热的天他们可不是为了玩……
而是用他们那一双毒辣的眼睛“淘宝”。
有的读书人收集古物是为了个人的兴趣爱好,是一种雅趣。
但有的人却做着捡漏一本万利的美梦。
为了好听,他们也称之为雅趣。
所以,如今的这个天贶节不光是晾晒经书、字画以防虫蛀。
那些商家也会把那些精心准备做旧的赝品拿出来做生意。
在今日,有些商家可以三年不开张,开张就吃三年。
至于怎么一下吃三年,那就得看技术了。
这就属于他们各自的手艺,外人无从得知,更别说知道真假了。
反正每年都有嚎啕大哭的。
这种事能怪谁呢,找到了卖古玩字画的商家人家也不认。
又怎么能确定你是不是把字画调包了呢?
今日也是小老虎难得的休息日。
小老虎可没什么闲情去晒书。
书铺的活安排下去了,由手底下的那些小兄弟去忙了,小老虎在今日忙着晒被子。
小余令要来了,来的的时候京城肯定冷了下来,来的人肯定还不少,说不定老爹和闷闷也要来。
自己得多准备一些。
至于字画什么的,小老虎也有,全都是真的,都是干爹看不上的。
抄家抄来的。
这种字画入不了曹化淳的眼,但在街头那也是让人抢的打破头的。
小老虎一个都没卖,全都留着。
他是吃过苦的人,他要把这些都攒下来,等活不下去的时候再拿出来救急。
说不定能救命。
在今日这个属于读书人的日子里,钱谦益也走上了街头。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官员,有读书学子。
在这一大群人里,钱谦益走在最前。
作为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第三名,他的起步就是翰林院编修。
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能成为翰林编修的那都是朝廷的储备官员。
晋升潜力大,前途无限。
(ps:翰林院编修的职务相当于现在中央办公厅和政策研究室的秘书)
除了这些,人家钱谦益还是宋代名臣钱惟演的后裔,大名鼎鼎的海虞钱氏。
他的祖父钱顺时、叔祖钱顺德那都是进士出身。
人家是真正的诗书簪缨之家。
今年的钱谦益才三十,家里有钱,人家还是进士的前三名。
什么是人中龙凤,他这样的就是。
他走在街头,往那里一站,就足够的耀眼。
走在人前头的钱谦益把玩着手里刚买的一块玉佩。
想着前些日子内阁大学士叶向高跟他说的话。
他的心里就一片火热。
叶向高说的对,如今朝廷秩序混乱,万岁爷久不理朝政,折子大印披红皆由阉党来代劳,这明显是不对。
身为读书人,理应革除朝野积弊。
如今皇帝在慢慢的老去,太医也说了“大事”就在近几年。
就算皇帝再活十年,那时候自己四十岁。
四十岁自己精力也算是还不错的一个时候。
太子不讨喜,太子之所以成为太子那是当初东林党人据理力争过来的。
如果没有东林党来回奔走。
如今的太子可能就是福王。
东林党那一帮人就是今后太子的得力助手,哪怕如今万岁爷厌恶东林这边的官员。
但今后的太子一定不会厌恶这群把他抬上去的人。
钱谦益觉得自己此时就站在一个风口。
所以,面对内阁大学士叶向高的招揽,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
自己有家族,有学问,再加上东林人为自己摇旗呐喊。
等太子继位,自己一定会成为魏征那样的千古名臣。
自己就是东林的魁首。
望了一眼身后的一张张笑脸,钱谦益强忍着内心的喜意,露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如今这场面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么?
寒窗数十载,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望着前面的一处瓷器摊位,钱谦益快步走了过去,随意拿起一个瓷器,淡淡的笑意在脸上浮现。
“客人好眼力,你不经意拿起来的一件就是汝窑!”
店家见来了这么多读书人喜笑颜开,钱谦益拿着瓷器认真的看着,身后的人也认真的等待着。
“咦,还真是汝窑,运气真好,来,诸位替我掌掌眼!”
钱谦益将手中的瓷器递给身边人。
身边人接过,你看一眼,我看一眼,纷纷赞扬钱翰林的好眼光。
见众人都异口同声都认为这是真的,钱谦益满意的笑了。
“店家这笔洗多少钱?”
“客人,不瞒您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宫里出来的,稀罕物,若不是家境落魄,小的说什么也不舍得卖……”
听着店家的故事,钱谦益没有丝毫不耐,等他讲完了,再次问道:
“开个价!”
“二…二百两!”
“倒也合适!”
钱谦益往身后一看,一个小厮跑了出来。
钱谦益拿着笔洗继续往前,身后恭维声不断,都在夸赞钱翰林的好眼光。
听着大家此起彼伏的恭维声,钱谦益心里知道,这群人自己可以用了。
这都是自己今后的助力。
钱谦益也有失望,这群人终将不会有自己的朋友。
望着人群离去,店铺伙计不解的挠挠头:
“爹,你把真的摆上去了?”
店家掌柜没好气道:
“有狗屁的真的,汝窑瓷器在宋代就是皇家御用珍品,为了管理每一件都记录在案,我要有真的,我还摆摊啊?”
“那为什么那些读书人都说是真的?”
“你懂个屁!”
“我要懂我就不问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把每一坨银子都拿出来检查一遍。
还不放心地放到嘴里使劲咬了咬,见都是真的,掌柜的也面露疑惑喃喃道:
“你老子我也不懂为什么!”
……
也就在今日,长安城的读书人也在晒书,也有商家在把假货拿出来当真货来卖。
希望碰上那种以为读了点书眼光就很毒辣的年轻人。
也就是所谓的鸹貔。
可长安毕竟是长安,今日的盛况比不上京城。
余家也在晒书,院子里全是书,厨娘和陈婶板着脸,站在门口监护着,所有进入少东家书房搬书的人必须净手。
她们认为这些书就是圣人,不能不尊敬,搬运必须洗手。
而在今日,这些书的主人却不在家。
余令已经在南宫别院住了好多日子,由沈毅亲自教导余令各种礼仪。
这种礼仪余令此时不学,等进了宫还是得学。
进宫是可以随便进,但进宫见皇帝可不是随便都能看的。
不管是为彰显对皇帝的重视,还是为了自己不丢人……
这礼必须学。
跟着沈毅学是免费的。
若不跟着他学,进了京城,等礼部的人来,等他们派人来教你,花钱都不一定能学好。
这个礼学得余令头大。
从哪里进,到哪里停,陛下问话的时候要保持什么样的姿态,陛下生气的时候要如何应对等等……
这都是礼。
余令保持着笑脸,保持着站姿,像个木雕。
顾全拿着棍左敲一敲,右点一点,纠正瑕疵,让余令形成肌肉记忆。
“长安的那些朱家人都认识全了?”
余令板着脸,闻声悲从心来。
人倒不是很多,余令也只给管事的朱家人对接,问题是好多字不认识。
读了这些年的书,余令都不知道有那个字。
“造孽,读了一辈子的书,当见到他们名字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我读的这点书不算什么……”
“好多字,我都是连蒙带猜。”
顾全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沈毅手中的茶叶盖飞了起来精准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顾全慌忙的接住,然后觍着脸物归原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主仆两人在玩杂耍呢。
“小余令啊,这根本不算什么,有空去了解庆成王朱钟镒。
他的一生一共育有九十四位皇子,孙子辈有一百六十多人!”
“如今的曾孙辈五百多人,曾曾孙辈子多少人宫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字。
大宗祭祖的时候摩肩接踵,子嗣互不相认,辈分都喊错了!”
余令闻言不由得打了哆嗦。
曾孙辈都五百多人,这还是只是算男丁,这要把女子加上,那场面得多吓人。
谁有本事记住这么多人。
“所以,我遇到的这些只是小场面?”
沈毅点了点头:“何止是小场面,连场面都算不上。
你遇到的就是名字拗口,碰到庆成王这一脉,你不认识的字更多。”
“这礼我还得学几天?”
“再学三天,三天过后整体的来一遍,如果没有任何的岔子,我再教你别的,学礼这个事就结束了。”
“还有?”
“当然,比如你和万岁爷共餐需要说什么,比如哪些人,哪些事是万岁爷不喜欢的你要注意什么,再比如……”
见余令心如死灰的样子,南宫无奈的笑了。
这有什么办法呢,那是皇宫,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无规矩不成方圆,就算不喜也得学,自己在那里可是学了十年!
“那咱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你觉得呢?”
余令认真的想了想:“咱们一起过了中秋再出发吧!”
“咱们?”
“对,咱们,我会把苦大师也喊上,把跟着一起去河套的那些朱家子弟也喊上,茹家也喊上。
既是中秋,是团聚,也是犒劳一下过去的自己!”
南宫笑道:“你这个说法倒是别致!”
“给全叔也带上啊!”
顾全望着余令,猛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见余令面容平静且自然,他忍不住道:
“你管我叫什么?你管我叫什么?”
“全叔啊,不对么,你比我大十岁,我喊你叔又不失礼,你若觉得把你喊老了,叫哥也行……”
人真的很奇怪。
有时候笨的要死,分不清虚情假意。
有时候又格外的聪慧,又能从别人的嬉笑怒骂里感受温情。
顾全望着余令,指着自己哆嗦的身子道:
“余令,你看清楚啊,我没卵子,是阉人啊,余令,我是别人见了都避之不及的阉人啊!”
余令皱着眉头道:
“我知道啊,但这跟我喊你叔有什么直接关系,你说对吧全叔!”
顾全强忍着内心的酸涩,他没想到,在注定前途无量的余令这里,他今日感受到了人的味道。
“对…对……”
顾全跑开了,余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
沈毅望着余令,越看越觉得满意。
“天色不早了沈大监,小子也要告退了,中秋这就这么定了,小子再去苦大师那里一趟,也顺便告诉他一声!”
“嗯,你自己走,我不送!”
“不敢!”
从龙首原下来,余令直奔大慈恩寺。
门开了,迎接自己的是苦心的师弟苦无大师。
“苦心大师呢?”
“回小余大人的话,师兄知道你会来,他说,你若来,就让我告诉你,他已提前出发了,京城见!”
“啥,他走了?”
苦无大师双手合十,笑道:
“对,师兄已经在昨日离开,准备步行去京城!”
“步行?”
见余令瞪大了双眼,苦无大师笑了,眼眸里突然迸发一种别样的光彩来。
他侧开身子,望着大殿道:
“圣祖行万里求真经,师兄走千里路去京城只是小事情!”
余令担忧道:“路遇贼人咋办?”
“阿弥陀佛,圣祖当年行万里求真经,也是孤身一人!”
余令望着苦无,头一次觉得阿弥陀佛这句佛号竟然能带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