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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为君前驱(第1/2页)
守在东偏殿的冯保,面上带着诧异和敬佩。
太子如今不过才出阁读书不久,观政更是没有几日。
这帮前朝文官,竟然就能早早下注,纳头就拜,跪拜投诚。
就冲着高拱今日这番言行。
虽然他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冯保便已经可以肯定,这家伙日后必然会成为朝堂之上一方重臣!
想到这些,冯保又小心的打量着面色思忖的太子。
前朝官员现如今都能这般对待太子,那自己身为太子潜邸老人,日后又能如何?
若是伺候的这位千岁爷舒心,自己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如万寿宫里头那位黄公公一样,风光无限?
这头冯保正在钻营着小心思。
朱载壡已经是暗暗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
他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然起身,走到了高拱身前。
弯腰躬身,举臂伸手。
“高先生学富五经,德行高尚,虽教授本宫日短,却亦是尽心竭力,无有藏私,本就是本宫的亲亲师长,何故如此说?”
说罢。
朱载壡便伸手挽住高拱的手臂,稍一用力。
高拱此刻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所谓郎有情妾有意,成两姓之好。
可若是无情无意呢?
又或者自己会错意了呢?
一时间。
这位日后执掌朝野的高拱,竟然是患得患失了起来,随着朱载壡手头用力,茫然的站起身。
朱载壡却是面带笑容,看着面带迷茫的高拱,心里点了点头。
要高拱这种人纳头跪拜投诚,也算是难为对方了。
他语气和煦道:“高先生?”
高拱目光闪烁,逐渐恢复过来,旋即神色一凝,赶忙举臂拱手,躬身后退两步:“臣逾越。”
朱载壡却是上前一步,面色从容轻松:“高先生说的,本宫都记下了,先生也不必心中忧虑。”
高拱耳听此言,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皇太子。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终于是露出一抹笑容:“臣愚钝,不知如何于上进言。只是如今皇上降旨在莱州府试行开海之策,臣窃以为此举乃是为国家开源,增添财税。然而,此举必然会招致诽议,乃至于歹人暗中作祟,意图坏了试行开海一事。方才心生忧患,逾越谏言殿下。”
这算是替自己往回找补了一下,勉强挣回些体面。
让自己不显得那么谄媚,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高官重权才这样。
朱载壡亦是心里装着明面,面上则是带着糊涂:“先生何出此言。”
说话间,他已经是邀着高拱在一旁坐下。
冯保很机敏的奉茶上前。
高拱囫囵吞枣的喝下一口茶,见太子并没有异常反应,终于是平复了心情。
“殿下可知我朝海禁一事,关节系于何处?”
朱载壡微微一笑:“海禁一事,随时起于太祖之时,而今却根结落于东南。”
高拱则是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自肯定,眼前这位储君果真有明主之相,于是心中愈发坚定:“确如殿下所言,海禁与东南互为纠缠。”
说到这里。
高拱的面色忽的一变,多了几分怒色,甚至眼里更是闪烁着亮光。
他愤恨道:“殿下或许耳闻一二,但定然不知,我朝所谓海禁,如今早已是官面文章罢了。东南各省,早已漠视海禁。举朝内外,凡东南出身之官员,何人家中不做那走私海贸之事?何人不相互遮掩,互为依仗,暗中勾连,沆瀣一气,窃国家之利,皆为该杀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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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心情之后的高拱,终于是显露出他那等深入骨髓的暴躁脾性。
朱载壡倒也没有不适应,依旧是面带笑容:“本宫知道断人财路便犹如杀人父母的道理,高先生难道是担心莱州府试行开海,能让东南那边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高拱一抬头,斩钉截铁道:“他们还有甚不敢做的!说一句乱臣贼子,也不为过!”
朱载壡眼角一跳。
好嘛。
高拱当真是一点都不让自己的人设掉在地上。
说完乱臣贼子后。
高拱也是话音一顿,看了眼储君,随后稍稍收敛了些:“殿下,一旦莱州府当真做成了开海的事情,对东南那边而言,便是彻彻底底断了他们的财路。臣听闻,前几日圣前奏议,殿下还提议若是莱州府事成,便要在天津卫或山东登州府增设开海试点。这等事情,已经盘踞窃食海利百余年的东南人如何会答应?”
朱载壡则是笑着说道:“本宫当日也是心中担忧,便奏请父皇,准调水师北上莱州府驻扎,另外抽调操练开海卫所,专供护卫开海之事。”
他说话间。
高拱却是连连摇头。
随后似乎是觉得储君可能不太懂。
他便解释道:“殿下久在内廷,不知前朝奸佞恶行,更不知彼等奸小歹心。水师已有百年之久,早已不堪重用,便是北上莱州,也需拨付钱粮,好生整顿操练一年半载,方可有一用之地。而开海卫所,如今也只是徒留纸面,选将调兵,还需时日。可一旦莱州府现在出了乱子,朝廷于开海一事,又当如何自处?”
朱载壡目光一转。
心中已经了然高拱想要做什么了。
他当下便笑着开口问道:“高先生今日是来向本宫求官的?”
这几日朝中正在因为莱州府开海一事,争执不下。
其目的便是究竟由哪一方的人来主持这件事。
高拱神色一震,暗道自己那点心思竟然被看穿了,但面上依旧郑重道:“臣不敢妄言,在朝为官受命于上,一切皆为圣恩赏罚。然,莱州府试行开海,乃张给事奏请,殿下鼎力支持,方得皇上准允。若此事为奸人败坏,不说张给事官声受污,便是殿下恐怕也要遭受诽议。此非臣食君之禄,却可安然坐视。”
说完后。
高拱拱手做拜:“殿下如今出阁未久,已有贤名在外,臣虽非辅佐之才,却不愿殿下贤名受诟。莱州府开海一事,重于泰山,责在开源,为国为民。臣食禄九载,无劳无功,若殿下信重,臣可谓储君马前卒,愿为前驱,即便身遭荼毒诽议诟病,也绝不叫开海一事中断!”
这一刻。
朱载壡心中真的收起了所有的玩味和审视,对高拱多了几分重视和敬佩。
虽说高拱这番话,是为了求得一个操办莱州府试行开海的位子。
虽说莱州府试行开海,算是当下朝廷的头等大事,备受关注,一旦任职其中,便是权掌一方,日后不免会飞黄腾达。
可机遇从来都是和风险并存的。
权力有多大,危险就有多深。
但凡开海出了事,他高拱就是罪人。
他这是放着翰林院的清贵官不做,却要去莱州以身犯险。
朱载壡亦是郑重的问道:“高先生若是操办莱州府开海事,当如何行事?”
高拱见储君如此一问,悬着的心终于是稳稳落地。
顷刻间。
他便面露凶狠,掷地有声道:“若臣掌莱州开海事,当先请杀人剑,坐镇莱州,诛灭一切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