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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不可能的，林大夫医术是高，但也有她没见过的。”眼泪蜿蜒而下，显得莲姨娘那张布满蛇纹的脸更加可怖。
她盯着申状元，声音低低的、缓缓的，“你知道在青楼想要活下去，靠的是什么吗？”
申状元垂眸，偏过头去，不肯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却小了下来，透着心虚，“都已经过去了，你已经不在青楼，还揪着不放做什么？”
莲姨娘没有理他，自顾自说着：“不是过人的美貌，不是高明的手段，而是不怀孕。
砒霜入喉的感觉怎么样？很痛是吗？可在青楼，我们要用砒霜兑水去冲洗下体。”
申状元垂眸看着地面，不知是何表情，但在场的丫鬟们特别是那些正被砒霜折磨的申家人俱是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们的喉咙灼痛犹如吞了一块火炭，用砒霜去洗下体了，这简直不敢想！
“矜贵的太太小姐们视麝香为毒物，生怕沾染了一点，可对我们来说却是价值千金的宝贝，愿意用所赚不多的钱去购买，但即便有钱买得起麝香，频繁的接客还是会中招，用得多了，还会经血逆流而亡。
最好的法子是杖打腹部，把女子胞打得掉落出来，就再也没可能怀孕了。可这也是要碰运气的，有时把人都打死了，女子胞也没有掉出来，有些确实打掉下来，可人也废了……”
这些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别说身处深闺内院的太太小姐们没有听说过，如宋英这样农家出身的女孩也没有听说过，甚至逛过窑子的男人也有没听说过的。
众人俱是震惊，除了中毒者抑制不住的呻吟外，谁也没有说话。
莲姨娘沉浸在往事里，“幸运的是，我遇到一位年长的前辈，她病了，高热不退，老鸨觉得她年纪大，赚不了钱，就把她丢在柴房里自生自灭。
我不忍心，就用菊花配着金银花给她熬水喝，哦对了，这法子还是当初你高热不退时，大夫教我们的。”
说到这里，莲姨娘的声音染上讥诮，还有不易察觉的哀恸。
她顿了下，才继续道：“她退了热，为了感谢我，就教我了一个法子，只要事先让客人们吃下，就不用担心怀孕。
我用了，效果果然很好，我没有怀孕，还去了京城，与你重逢了，哈哈哈……”
她又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好一阵才终于止住，吸了口气，不再描述那些残酷过往，而是道：“自从我下定决心要让你断子绝孙，就给全家人用那物，你的孙子们从小就吃着那东西长大，还想有后代，做梦去吧！”
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申状元不信，他强提的那口气被抽掉，直挺挺往后倒去。
下人们心神俱颤，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直到他砸在地上，才赶紧上前，一边惊呼着老太爷一边查看他的情况。
见他这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莲姨娘又是大笑，笑着笑着，她想到了什么，面上突然忧虑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又身中剧毒，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干脆倒在地上，蛄蛹着往前挪，嘴上喃喃道：“我得离远点，我得离远点，可不能与你死在一起……”
刚才那番话，让人忍不住对她心生同情，有好心的丫鬟忍不住道：“莲姨娘，你先别滚了，绿豆汤马上就送来。”
莲姨娘恍若未闻，仍在艰难地往前蛄蛹，那丫鬟也自觉失言，不敢再开口，也没人敢说给她解开。
宋英看不过去，上前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并拉住她：“不要乱动，绿豆汤马上就来。”
可莲姨娘好似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她一心只有远离申状元，没了绳子的束缚，便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一尺、两尺……
堪堪爬出五六尺，她的力气就没了，可她不放弃，将手指狠狠抠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猩红如恶鬼的眼瞳已经没了焦点，嘴里还在不停地呢喃：“我得离远点，我要离你远点，省得来生……再进了……一家门，成了你的……妹妹……”
宋英猛地瞪大眼睛，妹妹？！
莲姨娘是申状元的妹妹？！
怎么可能呢？！妹妹怎么能做姨娘，这不是乱伦么……
她突然想起师父曾经的话，申状元从不歇在莲姨娘的屋里，一个上峰送的姨娘，从无宠幸，在上峰下台后也任由她胡闹，连顺安县主这个嫡妻都得一退再退，还真可能是…妹妹。
脑海里申状元与莲姨娘的面容轮番闪烁，乍一看确实没什么相像的，也许是兄妹俩天生就不像，也许是莲姨娘瘦脱了相。
也不全是，他们的眼睛很像，丹凤眼，眼尾狭长上挑，看人的时候格外有气势。
宋英不可思议，亲妹妹沦落青楼，即便因为名声不能相认，也该想法子解救……
不对，莲姨娘提起青楼经历那么绝望，申状元又不敢直视，莫非她流落青楼是被家里人卖去的？
很荒唐，但不是不可能，小花姐不就是被亲爹亲娘卖入青楼的么。
宋英心神俱震，再回神时，莲姨娘趴在那里，不动了。
因为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莲姨娘身上，那句话虽然很轻，但听到的人可不少，都是错愕而震惊。
有人看看趴在那里的莲姨娘，又看看双眼大睁、气若游丝的申状元，寻找着他们面容的相似之处。
还有人知道不少事的老人，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知过去多久，厨房的人提来绿豆汤，下人们才重新忙碌起来，舀汤、灌汤、可目光却时不时瞄一眼那趴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的衣裳沾染了血渍、呕吐物，又滚了泥土，整一个污秽了得。
她的骨架比寻常女子大些，平时叉腰瞪眼气势十足，可此时趴在那里，众人才发现她真的好瘦，瘦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
风吹过，吹动她沾染污秽的衣裳，更加显得瘦弱、孤零，就像她这一生，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PS：548、549两章改了点小细节，不影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