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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殿。
宋才人拿着绣好的东西去沈昭仪那儿了。
五折六扇的山水屏风，她仔仔细细的绣了好几个月。
不过太子才人的份例有限，宋妙容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好木材，用来给这架屏风打框架。
要真是安上了太子才人能用的木料，反倒是糟蹋了这绣品，也埋没了沈昭仪的身份。
她是直接拿着绣好的扇面去的，随沈昭仪想打个什么纹样、什么木料的框架来搭都使得。
到了昭华正殿，沈昭仪看着宋妙容呈上的六面屏风扇面还有点诧异。
“怎么想起绣这个了？”扇面绣功之精湛，即便是沈昭仪，也不由生出了些欣赏之意。
宋妙容福身说：“妾自入东宫，时常受您照拂，只是妾才疏学浅，也仅在女红一道有些涉猎，除此之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您了。”
“宋才人不用自谦，我也并未对你有过什么了不得的照拂，”沈昭仪把视线从那几幅展开的屏风扇面上收回来，看向宋妙容问，“只是你女红这般了得，可有想过为太子妃娘娘，或者是皇长孙殿下做些什么吗？”
宋妙容一讶，抬头看向沈昭仪。
沈昭仪已经恢复了平日端庄的神色，她淡淡提点，“太子妃娘娘是殿下的嫡妻，她对我们这些妃妾都是多有照拂，宋才人若是有心，也应当多为娘娘做些什么才是。”
宋妙容没有再去看那六面花费了她数月心血，此刻却被沈昭仪放置旁边的扇面，心情有些酸涩，也有些复杂的低下了头。
“妾明白了，”她再次福身说，“谨遵昭仪教诲。”
“嗯，”沈昭仪点头道，“侍墨，你送宋才人出去吧。”
直到宋妙容走出正殿，沈昭仪才将目光放回到那六面屏风扇面上。
她也是在女红上面费过心思的人，这些扇面耗费了持针之人多少心血，沈昭仪一看便知。
侍墨把宋才人送到殿外，回去便看到了沈昭仪目光中不加掩藏的赞赏。
沈昭仪点着那扇面的一角唤她：“你来看这处亭台，巴掌大的地方，里面竟然还绣了观景的人，也真是难为宋才人了。”
侍墨叹了口气说：“主子既然喜欢，刚才为什么又要对宋才人那般冷淡呢，让她陪着您说会儿话不好？您方才那么说，宋才人回去，没准要多思呢。”
“你不明白，”沈昭仪还看着平整摊开在桌面的屏风扇面，微微摇头道，“楚姐儿已经是那般了，又何苦再拉上一个宋才人。”
侍墨无言的垂下了头。
沈昭仪又欣赏了半炷香的扇面，然后抬头看天色。
已经到了楚婕妤抄书的时辰了。
沈昭仪卷起屏风扇面，吩咐侍墨：“好好收起来，锁进库房吧。”
侍墨应了声是，抱起扇面往库房走。
沈昭仪回到书案处写字。
她不能陪楚婕妤跪着抄，那会让人觉得她是在为皇上对楚婕妤的处置而不忿。
太子妃曾经告诉她，皇后娘娘说，楚婕妤在内安乐堂就是被皇上的人看着誊书念书。
上午念、下午誊，都是两个时辰。
沈昭仪就在昭华殿陪着她写字，每日用了午膳就开始写，写到晚膳前停住，用过膳再继续写，每日都比楚婕妤多写一个时辰。
写过即焚，除却沈昭仪最信任的宫女侍墨，谁也不知道。
侍墨心疼主子，沈昭仪反倒是说，这么练了一年，停滞许久的字，竟然有了些微长进。
她的神情带着些恍惚，视线最后也是落在内安乐堂的方向的。
说实话，侍墨不怎么喜欢楚婕妤。
她总是给主子添麻烦，要不是她，主子可能也不需要自束至此。
但是不管主子怎么劝她，楚婕妤都是不肯听的。
不过侍墨也知道，楚婕妤对主子的心是真的，主子也是真的拿楚婕妤当妹妹.疼。
如果当年，皇上钦点的太子妃是主子就好了。
这念头才刚浮现，侍墨赶紧就把它给压下去了。
她扶着写完字的沈昭仪到妆奁前面坐下，伺候她拆卸簪钗洗漱。
很快就到了重阳节。
皇帝携太子并诸皇子，还有公侯近臣登万岁山赏景去了。
太子妃也带着沈昭仪去内宫陪皇后赏菊。
领完宴回府的时候，荣王叫王妃先回马车，自己则是走到太子身边，请太子借一步说话。
“皇兄，”荣王说，“过完这个节，弟弟打算上折子，请求离京就藩了。”
太子稍显诧异。
夜色之中，荣王的身影带着些许寂寥。
他苦笑了一下，和太子说：“弟弟的生母身份低微，只是个偶然得到父皇宠幸的宫女，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得了个选侍的位份，这些年，弟弟为了不彻底被父皇忘记，没少跟六弟混在一起。”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不说这样的话。”
“弟弟知道，皇兄从没为这个记恨过弟弟，”荣王摇了摇头说，“您就当是，弟弟也想为您做些什么吧。”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都是差不多时候成的亲，他上折子请求就藩了，六弟自然也就没理由一直赖在京师不走了。
荣王离开之后，太子站在东宫的车驾前面，无声的看着荣王远去的背影。
他的就藩折子若是被允准了，日后也就只能像现在的晋王似的，年节才能回京相聚了。
……
回东宫的路上，太子妃几次转头看向阖眸不语的太子。
从荣王把他请到旁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太子的心情好像就不大好了。
太子妃琢磨不准这其中的缘由，想劝慰都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开口。
最后也只好静静的陪在太子身边端坐。
等到了东宫，从马车上面走下来，太子妃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放在了后面那辆马车的沈昭仪身上。
方才荣王来请太子说话的时候，她也是跟在后面站着的。
可是沈昭仪现在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太子妃只好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太子没回后院，走到前院正殿的时候，就和太子妃分开了。
太子妃和沈昭仪沉默着继续往后院走。
留在东宫的嫔妃们已经得了信，离开赏菊吃酒的花园，来到内外院交界的地方迎候她的驾了。
太子妃还在琢磨着太子今日的变化，关切了嫔妃们几句，就让她们各自回去。
庄韫兰回到承华殿，忽然就想起了家中的那座假山。
进宫前的重阳节，她都会和爹娘还有哥哥，围坐在那假山前，吃宫外不醉人的酒。
现在想来，最后那次在那假山处围坐，竟然也已经是两年多之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