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91书院】 91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在柳婆婆家中借住后,萧琚白日闭门不出,夜里偶而会出门探查消息,也多是在姜末入睡后再出门。
姜末肩膀、大腿上的伤势严重,根本无法下床,整日都躺着休息。
在柳婆婆眼中,二人是恩爱夫妇。夫君更是对娘子不离不弃,疼爱有加,有关娘子之事绝不假借于他人之手。
姜末从起先的忐忑不安,到逐渐习惯。
深夜醒来,看着睡在旁侧的陛下,她心中生出无尽的欢欣,悄悄的往他身侧贴去。
这样养伤的日子持续了四五日后,郎中建议姜末可以‘流产’了,毕竟一直躺着不出门容易引起怀疑,但若是流产了,闭门不出坐小月子便是理所当然。
他们这两口子先是被抢劫、后流产,运气实在不好,村里的人哪怕好奇柳婆婆的远亲长什么模样,多少也会因觉得晦气而不上门打探。
萧琚自然接受。
于是,姜末便‘流产’了。
在换药时,郎中指挥着白琰端出去一盆盆血水,还让姜末不必忍着换药时的疼痛叫出声来,顺理成章的将柳婆婆蒙骗过去。
隔了一日,柳婆婆来看她,怜惜的摸着她的手,“好孩子,咱不伤心啊,是这个孩子与咱们缘分浅,你还这样年轻,总能生下自己的孩子的!”
姜末在被褥底下偷偷掐自己的胳膊。
疼得眼眶湿润,哽咽道:“多谢婆婆……”说着,压下眼睑,落下两滴眼泪。
在哭的时候,她想,自己的寿命都有了定数,怎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她越想眼眶越烫,不必再掐胳膊,眼泪就止不住的涌出来。
她心中并无太深的伤痛。
只不过眼泪不听自己的控制。
反而是把柳婆婆吓了一跳。
连忙把外头的郎君叫了进来。
柳婆婆走后,陛下问她怎么快哭成这样。
姜末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就想着年轻娘子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没了头一个孩子,颠沛流离之际蒙好心人收留关照,肯定要大哭一场才对。”
萧琚看着她眼中还残留着水光,移开视线,将人轻轻拥入怀中,“此话在理。”
温和的话语从头顶传来,胸腔微微震动,陛下的体温也一并传来。
听这一句夸奖,姜末也跟着笑了出来,昂首看他,眼眸弯弯。
开始坐小月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来,简陋屋舍里的被褥根本不足以抵御寒气。
姜末不知道陛下又典当了什么东西,请柳婆婆帮忙置办了一床厚实被褥、两身棉衣、一个茶炉、炭盆等物。
甚至还置办了副半旧的座屏。座屏工艺粗燥、画布泛黄,也就上面的冬雪图有几分意境。
座屏摆放在门与床榻之间,这样便是有人进来了,也不会一眼就看见卧榻养病的年轻娘子。
在柳婆婆眼中则更坐实了一副吃不了苦、惯会享受的商人做派。
每隔两日郎中都会来换药,用的都是当地的土方子,喝的汤药一次比一次苦。
但好消息是伤口愈合的速度加快了。
这日午后天气阴沉沉的,外面刮起了北风,郎中依约前来换药,换好药后,姜末疼的一张脸煞白的卧在床上,额头都是冷汗,眼皮无力的耷拉下来。
下一瞬就能坠入昏睡之中。
郎中起身并未离开,绕过座屏,同萧琚低声说话。
“今日去镇上购入药材,在镇上的药铺里碰上两个男子正在打听一男一女的下落,说二人应当都受了重伤,问前来购买药材的客人中有没有这样的人。”郎中的语气有些吞吐不清,视线看了眼座屏,“听那两人口中描述的女子形似……娘子……”
萧琚眼神沉冷,“你们是如何回的?”
郎中后背生汗,忙道:“药铺里的人说没见过一男一女来买药,两个男人不信,凶神恶煞的盘问了许久,最后问不出来什么,看着我也提着药箱,就来问我……”郎中咕咚咽了下口水,愈发紧张:“我也说没见过,他们这才走了。临从镇子回来前,那两个男人进了镇上的客栈里,像是…像是也进去盘问了……”
萧琚脸上并无诧异之色。
郎中可没他这么平静,“那两个男人看着不是善茬,咱们这个村子又是离镇最近的,他们在镇中一无所获的话,迟早会来村子里。如今村子里的人或多或少知道柳婆婆收留郎君和娘子,他们一旦上门……”郎中不敢继续往下说,蹙着眉劝道:“还请郎君早做准备才好!”
萧琚眉眼间神色未变,“他们找到镇子,就不会找到村子来。”
为何?!
郎中差点脱口问出。
但理智尚存。
“郎君…有对策就好。”
郎中提上药箱出门。
屋门合上后,萧琚看着座屏上印出模糊人影,抬脚绕过,走去床边坐下,果真看见姜末一脸惊恐不安的望着他,脸色苍白的吓人。
她撑着未受伤的胳膊支起身来,长发从肩头滑落,衬着苍白的脸,整个人显得羸弱,惹人怜爱。
“怎么不睡了?”
萧琚顺手扶着她坐起。
她的手立刻握住萧琚的胳膊,手掌不自觉的在用力收紧,“那些人是不是去崖底看过了所以才知道我们坠崖没有死!现在开始来找我们了!是康王还是献王的人?郎中可信么?他会出卖我们么?!”
哪怕她将声音压的很轻很轻。
但眼底的惊恐与嗓音中的恐惧一齐涌了出来。
纤瘦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她看着被这个消息吓坏了。
萧琚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漆黑无波的眼神平静的注视着姜末,“先冷静下来。”
姜末垂下眼睑,“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不论是哪一边的人,都不会找到这儿。我们要等的,只有铁甲卫。”萧琚生性冷漠,哪怕是对祁均,也不曾如此有这般耐心,他搂着时而胆小的小宫女,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手掌顺着她的背脊,“我在路上留了假线索,他们以为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逃回京城,而不会选择越来越偏的方向继续逃。真正的线索只有铁甲卫能看懂。”
姜末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应当相信陛下的才对……
但内心的恐惧却无法轻易除去。
萧琚松开手,看了眼她仍旧苍白的脸,故意问她:“一个消息就吓成这样,之前的胆大包天去哪儿了?”
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奴婢本来就…就……胆小嘛……”
萧琚忍住笑,嗯了声,“浑身都是汗,擦洗后再躺下休息。”
姜末面颊微红,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陛下怀中,清了清嗓子,“请您帮我叫柳婆婆进来吧。”
萧琚正起身,闻言回了句:“你现在正在坐小月子,让她进来就该发现了。”
姜末低低啊了声,脸上红晕的颜色越来越浓,头仰起着,眼神带着不敢置信,“您、您……您……”
萧琚无声挑眉,“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姜末连着眼神都飘忽了。
虽、虽说不是头一回了,但之前那是性命攸关之际,自己也烧的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可现在她完全清醒着,怎么、怎么能让陛下替她做这些事呢!
“那、那不如就算了……?”她试探着问。
萧琚一本正经的叫她名字:“姜末。”
“……是。”
“你有多久没有仔细清理过了?再过两日连被褥都要有异味了。”
姜末想了下,咬着嘴唇,比了个手势,低着头,瓮声瓮气道:“那就……有劳……您了……”
萧琚眼中浮现一抹浅笑,语气依旧平静,“嗯。”
烧水、擦洗后,姜末虚乏的很快入睡,本以为能一觉至天明,结果半夜下起大雨,雨滴被风甩着用力拍打在窗户上,吵醒了姜末。
她一时没了睡意。
隔着座屏,在黑暗中静静听着嘈杂的雨声,心底涌出那些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有的念头。
她这几日一直在努力回想前世秋猎前后发生的事情,能想起来的寥寥无几,且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前世秋猎时,她尚未进入庆元殿,也不曾跟着出来,但她记得,并没有发生太大的骚乱——可今世却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陛下跟着她一起坠崖了!
那岂不是京中无人?!给了不轨之徒可乘之机??
为何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偏差?是因为她与前世的行为有了出入,所以才影响了陛下是么?
前世的康王活到了宫变。
而现在康王已经死了。
这样的变化对陛下而言,算是好的吧?
在姜末胡思乱想之际,后背忽然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压下来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在胸前。
如此亲昵的动作,极为自然的发生在雨夜之中,也立刻把姜末的思绪打乱的一塌糊涂。
“陛下……?是奴婢吵醒您了——嗷!”头上骤然一痛,她忍不住轻轻嚎了一嗓子,小声抗议道:“您就是被我吵醒了,也不该动手呀,这下睡意彻底被打散了。”
“叫我什么?”
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在深夜里,气息也变得更加灼热。
“白、白琰?”
“嗯。”帝王褒奖似的摸了下她的面颊,命令道:“睡觉。”
“是……”
姜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睡眠,尽快康复,才能不拖陛下的后腿,眼下这个境地,她也不愿一直哭哭啼啼的胖陛下分心照顾自己。
在怀中的人呼吸声平稳后,萧琚将人抱紧,低声安抚:“别怕。”
努力装睡的姜末再也忍不住了,她偏首,埋入陛下怀中,一动也不动的贴着。
窗外的雷雨声大作。
“有您在,我才不怕。”
只要陛下还活着,她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