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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任凭他如何做，他的意识都如同被锁死在这具梦境躯体内一般，无法挣脱。
这种感觉很怪异。
他明明正占据着这具躯体，
然而这具躯体内，似乎拥有着另一个灵魂，而这个灵魂，才是这躯体真正的主人！
而他的意识，只是一个旁观者。
可是，这么说又不准确。
因为来自那灵魂的所有情绪，他的意识都可以清晰的体验到。
就譬如。
眼下这具‘身体’正又哭又笑。
而藏在这身体内陆缺的意识，也同样能感到一种辛酸之意，还有那种释放多年压抑的痛快感。
又譬如。
当远处天际，御空飞来一位红衣女子，而那女子又当着自已面哭泣时。
尽管陆缺的意识，清晰的知道那是她的妻子，知道那是他的兮儿。
可随着这具躯体内的灵魂，问出那句：“陌生人，你这是为何？”
陆缺意识，也跟着涌起疑惑情绪。
而不管是刚刚的心酸，还是现在疑惑，这些情绪的袭来，却又不突兀。
因为，这些都是他曾经记忆中的一部分。
如今的他，只是在这场梦境中，将它们重新体验而已。
虽然这并不是陆缺的本意，虽然他根本不想寻回那些记忆！
可他却不得不在这场无法挣脱的世界中，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度过这......一万年。
整整一万年！
陆缺看到了很多。
他看到了自已被姜兮兮使用迷神香，带去了玄幽殿。
他看到了自已跪在姜兮兮面前，抽着自已耳光。
他看到了自已的尊严，被姜兮兮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不！
不止是看！
他是真真切切的正在经历着这一切！
一次，又一次。
最开始。
陆缺的意识，还保留着几分理智。
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已的妻子，那个对自已深情千年不变的兮儿，曾经这样对待过自已。
可渐渐的，他的理智就快被淹没了。
因为来自这具躯体内的痛苦、屈辱、绝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识。
他切身的感受着！
可陆缺仍告诉自已，仍在努力劝说自已，此刻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曾经。
他与她，现在过的很幸福，现在的他......爱姜兮兮！
只是。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现实与梦境，过去与曾经，他已混淆不清。
恨的火种，便悄然滋生。
那火苗随着梦境世界的时间流逝，越烧，越旺。
当一次次的敕神剑挥落，将他心中的爱意，一点点，抽碎！
当红衣女子，一掌击在苏梦的额头上，望着那气绝的素裙女子，陆缺的意识，竟也随着这具躯体的灵魂一同，怨毒的望着姜兮兮！
尽管之后，姜兮兮又将苏梦救活，可他对女子的怨恨，却怎么都无法消除。
当在那座凡间城池内，他跪行在街道上，在那些百姓古怪的目光中，一步步朝着皇城爬去时，他心中对姜兮兮千年间的爱意，已经所剩无几！
原来，恨可以消散，爱，同样如此。
兮儿，曾经的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你的狗么？
任你取乐的牲口？
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可你又如何忍心，这般待我？
不管是那段丢失的记忆，亦或者之后的那一千年，你，真的爱过我么？
假的！都是假的！
你明明，在意的是你自已啊！
此刻。
梦境的世界中。
陆缺的眼中，流下的血泪。
他的心，真的好痛，好难受。
时间，继续流逝。
直到那一天，一袭白衣的弥霜，前来凤栖州。
陆缺看到姜兮兮重伤前，对自已斩来的那道剑气，他的心，彻底死了。
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的世界了。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一千年，外面的世界才是他的幻想。
或许，他一直都置身深渊，从未离开过。
失望又绝望中，他被带去了中州。
望着金裙女子那漠然的眸光，还有那朝着自已头顶伸来的手掌。
霎时间。
无法想象的剧痛，让陆缺就要崩溃！
他惨叫，他嘶吼，他求饶。
可是，那女子没有丝毫怜悯之情。
于是，他又成了上位者脚下的猪狗，任其宰割。
可至少，当年的陆缺随着被时灵洛抽魂，变成了痴傻，至少那时失去神智的他，心中是感受不到痛苦。
而这一次，陆缺的意识神智，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他一边要承受那撕裂灵魂的剧痛，一边，心中绝望煎熬。
就连那傅成化，也在击碎自已的双膝后，让自已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要自已从他的身下，爬过去！
他不明白啊！
自已做错过什么？
为什么？
这个世界的人，都要这样对他？
姜兮兮！时灵洛！傅成化！还有旁观者一道道漠然的目光！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
就因为自已实力低微，他们就可以抛弃人性的底线，这般欺负自已么？
此刻。
梦境世界，万年光阴将至。
这一万年。
陆缺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并没有即将结束这场噩梦的喜悦。
他心中，充斥着恨，浓烈的恨！
四周空间。
热。
难以形容的炽热。
在那种痛苦与绝望下，陆缺的那团恨意火种，如今已经成了焚天之焰。
无边无际的烈火，熊熊燃烧，似要将整个世界焚尽。
而陆缺，望着这片空间，神色癫狂：
“哈哈......”
“底线？这个残酷又肮脏的世界，哪有什么底线？”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狗屁！”
“如姜兮兮那种魔鬼，竟然，也可以晋升到神皇境，如时灵洛那种恶魔，也可以稳坐人族之主无数年。”
“她们，凭什么？”
“凭什么啊！”
“整个世界，都是病态的！强存弱灭，才是这世界的唯一规则。”
“强者欺凌弱者，弱者欺凌更弱者，他们抛却人性，自私，自利！若想不任人宰割，只能不断的往上爬。”
“我陆缺来此天寰界万余年，不曾为难过一个无辜之人，到最后，换来了什么？”
“连那最简单的自由，都没有啊！”
“反而是那些恶人，他们一个个活得惬意自在。”
“这狗娘养的世界根不需要善与恶，唯有，强与弱！”
“人心中的善念，反倒成了约束自已的枷锁，既然如此，善念，还有何用？”
“还有......何用！”
“爱？”
“去你妈的爱！”
伴随着他的话语，整片天际下的火焰无边无际，愈烧愈烈。
熊熊之火，都是他对这世间的恨意！
许久后。
系统的声音幽幽传出：“宿主，梦境万年时间已到，恭喜宿主重获记忆。”
陆缺则是赤红着双眸，神色狰狞如魔：
“系统，送我返回，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