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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
整个养心殿内的文武百官全都愣住了。
就连才刚侥幸批阅到楚王杨楚、三皇子杨建的考卷的两个官员，眼神中都不禁射出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懵逼。
龙椅之上的大乾皇帝见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了一个复杂的弧度。
他缓缓从龙椅走下，几乎是一步一顿的主动走到了那个所谓满分考卷的面前。
白发老臣颤颤巍巍的下跪，骨骼摩擦的咯吱咯吱声回荡在大殿内。
可这白发老臣的眼神却是激动且坚毅：“陛下明鉴，这份试卷究竟是不是满分，还望陛下亲阅！”
当大乾皇帝缓步走下龙椅，朝着他走过来的那一刻。
这白发老臣其实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大乾皇帝肯定是相信，并且想要为之行动了的。
三十年前，他曾在年幼的大乾皇帝面前错失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三十年后，他这把老骨头就算揉碎了，也要把握住这最后一个能荫庇子孙的机会！
“朕看看。”
大乾皇帝并未许下什么承诺，只是将那老臣双手奉上的考卷拿起。
而后一脸严肃的看了起来。
答卷上的每一个披红全都是正字。
正字，就代表着审核之后的正确。
起初，大乾皇帝还能顺着正字的披红看下去。
可越到后面，就发现这后面的字迹逐渐飞扬了起来。
有些字甚至像鬼画符一般、
“这考生答卷的内容或许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就是这字迹，莫不是有些潦草？”
大乾皇帝沉声发问。
可跪在地上的白发老臣，却猛地拱起双手，几乎是以一种据理力争的语气说道：“陛下莫要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此子既然能够将这算术之学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那就证明，此子定然是有着过人的天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此子的字迹确实是有几分差强人意。
但归根结底，还是利大于弊的啊。
况且，陛下请随老臣来看，这位考生答卷上所写的每一个内容，无一例外，全都是相当合乎情理的。
毕竟，咱们此次春闱当中所用之题目大多为算术一类，在这类的题目当中，得数和计算过程同样重要。
这位考生所写之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极为正确的！
老臣手里有答案一份，还望陛下仔细对照！”
此话一出。
大乾皇帝陡然将目光放到了白发老臣手边的这份答案上。
就从这份答案的内容上来看。
这份字迹不算是工整的考卷。
其上所写的一切答案，确实是全对的状态。
只不过，正是因为这字迹太过于混乱。
一些解题步骤着实是有几分看不清，甚至是有点打擦边球的嫌疑了。
想到这儿。
大乾皇帝的眼神中不禁生出了一抹微微的质疑之色。
可还不等一旁的大乾皇帝回过神来。
才刚批阅了三皇子杨建，以及批阅了楚王杨楚答卷的二人。
眼神中都明显生出了几分奸诈。
这两个判官相视一眼，而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二人双手一拱，几乎是以一个滑铲的姿势。
直接冲到了大乾皇帝的面前，扬声喝道：“陛下，切莫听信这老臣的胡言乱语啊，算术题目虽说是要保证计算结果的正确，但同样，这计算过程也是相当重要的。
若是连最基本的计算过程都没有表示的话，那这份所谓的满分答卷，也不过是一份成绩存疑的试卷罢了！”
话至如此。
二人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毕竟，就从当前的情况来看。
这份答卷上的字迹确实是相当潦草。
若是没有专人一道题一道题的去扣，这答卷上的内容，是远远不够让其成为一份正儿八经的满分试卷的。
此外。
对于二人来说。
无论这份满分考卷究竟是真是假。
滋要是能够拿掉这份满分考卷，那么等待二人的。
便是一个状元、一个榜眼的殊荣，若是不能拿掉这份试卷。
那么等待二人的，便只有一个榜眼、一个探花的反馈了。
关键是。
这状元和榜眼的试卷归属者，从目前来看。
可是朝堂中势力最盛的三皇子杨建以及楚王杨楚。
无论最终是谁人能够得到这份春闱状元的名号。
对其背后所属1的势力，都是一次不容小觑的加成啊。
他们这些判官，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在书院中教了大半辈子书的先生。
充其量有几个曾在翰林院任职过的干事。
说白了，当年的他们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变通。
只是想用从八股文中学到的办法救国救民。
可当他们真正遇到了官场的漩涡之后。
他们却连一个明哲保身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谁，都会逐渐被官场的漩涡同化，最终成为与所有文武百官一样同流合污的存在，
只不过，官场不是私塾。
犯了错没有先生为你指正。
更没有先生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一次失败，就是永远。
而想要突破这桎梏，想要再次完成鲤鱼跃龙门的壮举。
就只能靠着当下的试卷批阅。
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没有派系归属的。
今朝恰逢有皇子藩王参考。
若是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在皇子藩王的手中，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幕僚。
那他们过去几十年的惨淡人生经历，将会在一瞬间被改写！
想到这儿。
跪在地上揭发这答卷评分标准的两个大臣相视一笑。
眼神中都不禁生出了几分狡诈奸邪之色。
而见此一幕。
无论是那个白发老臣，还是大乾皇帝，都不禁为之一振。
大乾皇帝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答卷答案：“既然如此，这份答卷当中的内容，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了。
即便是这个考生的答案都写对了，说不准，也是这个考生在考场之上动用自己的小聪明才完成的。
朕以为，春闱考试事关家国，理应严谨才是。”
听闻此言，现场的众官员心领神会。
众官纷纷向大乾皇帝拱手称道：“陛下圣明，这份答卷的答案固然正确，但这份答卷上所展示的步骤，着实是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思啊。”
听闻此言。
跪在地上的那两名批阅三皇子杨建和楚王杨楚答卷的判官。
眼神中更是生出了一股肉眼可见的窃喜。
可同样跪在地上，但手上却举着那份满分试卷的白发老臣，则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刻，白发老臣似是想到了过去三十年来，他在书院教书所受到的所有不甘，所有冷眼相对。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八，在古代王朝，这个岁数已经是高寿了。
可是为了能给子孙谋些福利，能让子孙多些荫庇。
他这一生，都不敢踏出皇宫的大门半步。
同期科考上来的同僚，有的人成了三品大员，有的人成了能掌管一地财政的大吏。
唯有他，几十年过去，还在书院中当一个不入流的七品官！
他恨，恨当年的自己为什么不懂人情世故。
他恨，恨当年初入官场，为何连一个良师益友都没有！
他恨这一切，但他过去的三十年来，一直都在这股强烈的恨意之中隐忍。
但现在，他不想隐忍了，他也不想再恨下去了！
“陛下！”
白发老臣跪在地上，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坚毅之色道：“老臣敢用性命担保，这份试卷上所答之内容和思路，绝对不俗于三皇子杨建以及楚王殿下所写之答卷！
若是陛下信任，可让在场的所有判官，共同批阅这份答卷，若有一丝一毫的纰漏，老臣愿以死谢罪！”
说罢。
白发老臣便十分清脆的磕头在地，眼神中更是不禁生出了几分果决之色。
见此一幕，无论是大乾皇帝还是养心殿内的一众判官。
全都生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用自己的命来换一份已经被陛下否认的答卷，这老厮莫不是疯了？”
“可笑，实在是可笑，明明已经无望了，为何要死乞白赖的非要惹麻烦呢？”
“这个考生答卷上的字迹写的如此潦草，明显就是不想让吾等看出解题步骤。
这很显然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典型例子，能让他上榜就已经是恩赐了，难不成这老厮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养心殿内的一众判官三五成群的热议着，几乎每个人的眼神中都不禁生出了几分戏谑之色。
可彼时的大乾皇帝闻言，则是缓缓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轻捻龙须，犀利的转身回眸：“如此说来，这份答卷在你的眼中，要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回禀陛下，这份答卷乃是天作，其上解题步骤，甚至有一些是连老臣都不曾见到过的，能答出此卷者，定是日后能为大乾江山做贡献的人才，老臣此生尚且如此。
但老臣实不愿再看人才埋没，还望陛下准允，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白发老臣声音沙哑，但却慷锵有力的低吼着。
养心殿内的一众判官闻言，都略显失落的低下了脑袋。
而彼时的大乾皇帝闻言，则是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果决之色道：“就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似是这养心殿内只有你一人支持这份满分答卷啊。
不过，朕以为，你说的有道理，不拘一格降人才。
大乾之盛世本就该如此！
来啊，你们所有人都将手里的批阅工作暂且搁置。
都拿出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一组，每组一道题，相互剖析去。
直至将这份答卷研究明白！”
“臣等领命！”
众臣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幽怨之色。
但大乾皇帝就坐在龙椅之上，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就算心中再有怨言，就算心中再有不甘。
也还是会乖乖听从大乾皇帝的命令。
很快。
跪在地上的白发老臣被人扶起。
几十个判官分成了十几组，每两人专门研究一道题目。
刚开始，众臣的眼神中只有戏谑之色，甚至是只有那种所谓的调侃与玩味。
但随着他们对这份满分答卷上歪歪扭扭的字迹逐渐深入研究。
一个令所有判官都感到后背发凉的发现，瞬间让养心殿内的气氛都不禁沉静了下来。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龙椅上假寐的大乾皇帝，也慵懒的睁开了双眼。
他环顾养心殿内都一言不发的众臣，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狐疑之色道：“怎么回事，朕不是让你们两两一组，去研究这份考卷的内容吗，怎么，难道你们都哑了，不会说话，只能用笔墨交流？”
“非也。”
为首的一个判官双手捧着那份答卷，如获至宝一般的走到龙椅前，沉声说道：“陛下，这份答卷经过臣等研判之后发现，答卷中的内容和解题思路，都是正确的不说，而且还相当新颖！
若是能将这份答卷之中的解题步骤抄录下来，加以研究，极有可能让整个大乾的算术水准，再向上攀登一个层次啊！”
轰！
此话一出。
原本还有些慵懒的大乾皇帝。
更是在一瞬间，直接瞪大了眼睛。
眸中不断闪烁出激动的光芒：“如此说来，这份满分答卷，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而不是投机取巧之辈？”
“正是！若这份答卷是投机取巧之辈，那此次春闱恐怕连一个拿得出手的考生都没有了。”
为首的判官双手一拱，语气慷锵有力的说道。
而大乾皇帝闻言，则是喜出望外。
他眉眼舒展，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了龙椅。
而后径直朝着那群判官走了过去。
尚不等一众判官回过神来。
大乾皇帝便已经将那份二次披红过后的答卷握在了手中。
看着那份答卷上，由不同字迹印上的披红。
但所有披红写在这份答卷上的都是“正”字。
大乾皇帝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激动。
他甚至不等一旁的判官开口。
便主动将这份答卷的胶封部分一把扯了开来。
扯开胶封之后，这个答卷人的姓名和信息，便一目了然了。
本以为这份满分答卷，会是一个人才写出的。
但没想到。
出现在大乾皇帝眼前的姓名和信息，却让他猛地一怔。
但很快，大乾皇帝的眼眶便湿润了几分。
周遭的一众判官见状，眼神中都不禁生出了几分见错愕之色。
众官就这么看着大乾皇帝拿着那份答卷，愣在原地。
直到那个白发大臣，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
他双手一拱，再次操着那满口苍老且沙哑的声音说道：“陛下，这份答卷的考生是何许人也啊？”
听闻此言，众判官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了大乾皇帝的身上。
可大乾皇帝闻言，则先是微微一怔。
而后这才缓过神来，冲着面前的众官沉声说道：“这个考生名为，李武海！”
李武海？
完全没听说过啊！
众判官闻言面面相觑，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震惊之色。
他们本以为，能够将算术答到如此水准的，一定是某个名家大师的弟子。
再不济，也得是一个常年参加春闱的老考生。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这次的满分答卷，竟像是一个从未参加过春闱的白身答出来的。
莫非，真是天降英才了？
就在养心殿内的一众判官懵逼之际。
大乾皇帝却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略微流露出了几分骄傲道：“诸公莫要在意，这李武海，不是别人，正是朕那不成器的六子，如今的燕王杨宁！”
轰！
此话一出。
原本还在懵逼之中的一众判官。
此刻眼睛却全都瞪得溜圆。
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
先前燕王殿下确实是在军事上展现出了一些不俗的造诣。
甚至在诗词上都小有成就。
但这算算数，他们着实是没想到，燕王殿下经能有如此本事啊！
要知道。
军事造诣和文学造诣或许是天生就能带来的。
但对于算术这门学问，那可绝不是靠着一个所谓的天赋，靠着单单一朝一夕的努力，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达到的。
想要将算术这门学问，学到如今燕王殿下的这个水平。
至少是要花费十年八年，而且还得是那种天资聪颖之辈，才有可能达成啊！
想到这儿。
养心殿内的一众判官，眼神中不免生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连一句恭贺的话都说不出。
还是那个白发老臣最通事理，见情况如此，他便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激动之色喝道：
“臣为陛下贺，臣为燕王贺，臣为大乾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乾贺！”
白发老臣话音刚落，其身后的一众判官，便纷纷拱手附和了起来。
而大乾皇帝闻言，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他嘴角一挑，心里俨然是已经乐开花了。
“罢了罢了。”大乾皇帝龙袖一挥，轻声说道：“就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说的。
等你们将所有的答卷批完之后，就正常放榜吧，但切记，燕王、楚王、三皇子这三人的答卷只登榜，但却不落实，状元、榜眼、探花之实，要向后顺延。”
众判官闻言，纷纷拱起双手沉声喝道：“臣等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