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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
楚王杨楚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砰砰直跳。
这种后知后觉带来的震撼。
甚至要比他在战场上杀敌所带来的震撼还要甚！
布局如此之多，机关算计。
以收服整个江东的世家大族。
为的甚至不是与中山八大家族抗衡。
而是仅仅能够接住中山八大家族的一次攻击而已。
如此魄力，如此算计。
实在是太让人由衷的感到震撼了。
不。
不是震撼。
而是发自内心的后怕，甚至是恐惧！
楚王杨楚咽了咽口水，旋即悄然开口说道：“就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三哥收服那群江东的世家大族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只是……臣弟尚且还是有几分不明，就算老六杨宁的背后确实是有着中山八大家族作为靠山。
但臣弟依稀记得，老六所做的这些事儿，怕是有不少都是在损耗中山八大家族的硬实力的吧。
况且……老六杨宁的身体里只是有这些中山八大家族的血脉而已，中山八大家族毕竟是从建国之时，就已经存在的世家大族了。
他们难道看不清现在的局势是三哥你的夺嫡可能性更大吗？
他们岂能敢贸然的接触，甚至是直接帮助老六杨宁呢？”
说着，三皇子杨建的嘴角则是突然生出了一抹肉眼可见的冷笑。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楚王杨楚的肩膀。
而后更是大手一挥，直接从楚王杨楚的右手中取出了几粒鱼食。
直接朝着庭院小桥旁的鱼池中扔了下去。
随着鱼食砸在水面上，一圈圈涟漪倒映出驻足观看的三皇子杨建和楚王杨楚的身影。
三皇子杨建这才紧盯着湖面，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老四啊，你在西南边境当大王，当甩手掌柜的时间太久了。
这京城中的任何一件事儿，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都没有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本宫自然是得到了中山八大家族已经派人接触了老六杨宁，才会说出这段话的。”
“什么？”楚王杨楚闻言，整个人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肉眼可见的错愕：“三哥……老六杨宁最近大半年可都一直在东北打仗，搞什么所谓的互市区啊。
若是臣弟没有记错的话，中山八大家族可是有着相当严谨的家规。
滋要是中山八大家族的成员，尚未入仕的，全都要留在京城一代。
难不成……中山八大家族是派出了一个官员，前往东北与老六杨宁接触？”
此话一出。
三皇子杨建摆了摆手，但却还是有几分卖关子的意思说道：“四弟，这半年来，东北在老六杨宁的带领之下，先是连续收复了三座城池，六个村落。
后又将古城鹤城变成了互市区，甚至老六杨宁本人还得到了漠北可汗的亲自接待，直至现在，老六杨宁已经代表大乾王朝，成功与漠北王庭方面签下了所谓的暂时停战协议。
这个停战协议，相当于是老六一个人，用仅仅半年的时间就拼出来的成功。
四弟，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有几位王爷、有多少个将军都在东北折戟沉沙了吗？”
“臣弟记得……有两位王爷当时死在了东北，甚至还有一个派出去和亲的公主，也被那群漠北蛮子给残忍的杀害了……至于死了多少位将军，臣弟着实是有些不清楚了。”
楚王杨楚闻言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躲闪之色。
毕竟，当时的情况已经距现在太远了。
人们对于战争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的。
即便是身为大乾楚王的杨楚也一样。
可三皇子杨建闻言，则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而后慢慢弯折了下去到：“这么多年来，本宫始终都记得，母后在本宫小的时候，也总是用这个数字来提醒本宫。
九个！
在大乾与漠北争斗的几十年里，大乾王朝一共是陨落了整整九位一品大将军！
这些一品大将军，每一个都是战功赫赫，都是堪称大乾王朝栋梁的存在！
可就是那群漠北人，一个个就像是专门为了战争而生的一般，他们看着打起仗不要命的狠劲儿。
是硬生生的吃掉了我们大乾王朝九位大将军！”
此话一出。
楚王杨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军中行伍的晋升与文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在军中纵然你有靠山，但是想要服众，想要真正的做到带兵打仗。
那也需要你树立真正的军功，而不是以一种近乎关系户的姿态，在行伍之中吆五喝六的。
说白了。
文官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是不顾手段的往上爬。
但是对于武将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乾王朝边关接壤的国家和部落实在是太多了。
几乎每年都会与其他国家之间有着大大小小的各种摩擦。
在这种高强度、高频率的摩擦斗争之下，倘若你没有一身能够打胜仗的本事。
却仍旧恬不知耻的想要领兵作战的话。
先不说敌军会用多久的时间将你消灭。
可能尚不等敌军对你展开歼灭战，你身边的这些士卒，就有可能会因为你窝囊的打法，因为你智障的指挥，而选择将你这个靠关系上位的将军先杀了祭旗！
这种情况，在大乾王朝过去百年的历史当中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只不过……
这种事不是很光彩。
被杀死的那个将领也确确实实的是一位国公之后。
为了把影响降到最低，当时的大乾皇帝也是联合着文武百官，硬生生的将这件事儿给压了下去。
至于当时杀死国公后代的那位士卒。
则是以一个十分体面的“自裁”之名，悄然下线了。
说白了。
就以现在大乾王朝的战争体量来说。
十年能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一品大将军，就已经算是相当快速了。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大乾没有人才，并不是说大乾重文轻武如何如何的。
毕竟，几乎每年都有文官能够跻身于新的一品文官之列。
可武将的一品大员之位，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存在。
纵然你是封疆大吏，纵然你战功赫赫，你也要消消停停的等着先人退位才是。
最关键的一点是。
有许许多多的武将，有许许多多的少年英才，都活不到升为一品武将的那一天。
说不准在哪次战争中，一个变量出现，原本必胜的战役，便摇身一变直接成了必死的坟场。
这种情况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死在二品这个门槛上的武将，若是仅用他们的名字出书的话。
甚至都能凑够厚厚的一本了。
由此可见。
能够在大乾王朝正儿八经的升为一品武将的。
不光是要拥有滔天的战功，不光是要拥有实打实的恐怖实力。
此外，这人还要拥有相当强大的运气和寿运才行。
一旦缺少一样，此生都难以登上这所谓的一品武将的门槛。
说白了，能够在大乾王朝正儿八经升为一品武将的。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大乾王朝国运的化身！
“想不到啊，过去的几十年里，仅仅是一个东北战场，便让大乾王朝消耗了整整九位一品将军，这个数字，怕是要比全国其他所有边境加起来都还要多上一倍了吧！”
楚王杨楚由衷的感叹着，他也是战将出身。
同样是有过收复土司的辉煌战绩的。
但即便如此，这些战绩也不足以他楚王杨楚成功升入一品武将之列。
时至今日，他楚王杨楚所被授予的最高的官衔，还只是一个正三品的西南将军。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若是老六能够乖乖的听话，其实本宫是很想让老六当本宫的左膀右臂，替本宫继续治理这偌大的东北平原的。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老六已经是和本宫作对到底了。”
三皇子杨建轻笑一声，旋即沉声说道：“四弟，现在已经是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是要拼刺刀见血的时候。
本宫前两天交代你去办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
东北那边的旧时代残党，清理的如何了？”
“回三哥的话，此事莫要着急。”
楚王杨楚双手一拱，彼时的他俨然是有了几分对三皇子杨建言听必从的意思。
与初次和三皇子杨建子府中相见之时的剑拔弩张，可谓是有着天差地别了。
“臣弟已经将这些事都安排妥当了，估摸着那些留在东北的旧时代残党，此时已经过了忘川河，准备喝孟婆汤了。”楚王杨楚嘴角一挑，眼神中明显生出了一抹肉眼可见的奸邪。
而三皇子杨建闻言，则是淡然一笑道：“这件事对本宫事关重要，对我们的大计也是相当重要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在事后再确认一番。”
“放心吧三哥。”楚王杨楚闻言双手一拱，眼神极为坚决的开口说道：“臣弟早早就派出了一支三十人的精锐暗杀部队埋伏在了阳平侯府之外。
只要老六离开阳平侯府，一夜之后，整个阳平侯府上上下下便不会再有任何一个能喘气儿的活物了！”
“一定要办的干净利落，现在东北的那几座城池，据说都被老六弄得相当不错，一旦露出了马脚，日后想要再出手处理，可就难了。”
三皇子杨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神中明显生出了一抹释然之色。
很显然，三皇子杨建对于楚王杨楚办事儿的狠辣程度还是相当认可的。
至少在当前的情况来看。
他还没有任何一丁点不信任楚王杨楚的道理。
“不过……就算没有阳平侯林忠的暴毙。”楚王杨楚双手一拱，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金色的信封，一边递给了三皇子杨建一边沉声说道：“臣弟以为，就凭现在东北的局势，也绝对够老六杨宁狠狠喝一壶的了。”
说着。
三皇子杨建也从楚王杨楚的手中缓缓接过了那个金色信封。
紧接着，楚王杨楚便大手一挥，直接将那信封给拆开了。
下一秒，一封满是土司鸟语的密信，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了三皇子杨建的眼前！
“四弟，你明知道本宫不认识这土司的鸟语，这是何意？”
三皇子杨建抖了抖手中的信封，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不满。
而尚未不等三皇子杨建回过神来。
楚王杨楚便会心一笑，而后双手一拱道：“三哥别急，这是为了防止敌人在半路进行拦截。
毕竟……咱们干的事儿都是不能见光的。”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可这信封上的内容究竟是？”三皇子杨建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道。
听闻此言，楚王杨楚则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他双手一拱，连忙开口回应道：“三哥，这封信上的内容是，让十二万西南土司办成西域胡人的模样，从北边走绕一个大弯，而后前往东北一带无差别攻打漠北和东北的一条军令！”
轰！
此话一出。
三皇子杨建的嘴角明显生出了一抹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略显错愕的看向了楚王杨楚道：“谁让你擅自做主的！你这十万西南土司派过去，岂不是让我等主动暴露吗！”
“三哥放心，绝对不会暴露的。”楚王杨楚嘴角一挑，眼神中的坚毅之色已经可怕到了极点。
“放屁！”三皇子杨建闻言，并未听信楚王杨楚的话，而是怒声一喝，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愤愤的懊悔之色：“西域胡人和西南土司无论是从生活习性上，还是从长相上，都有明显的差别。
关键是，这语言！
西域胡人的语言和西南土司的语言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
滋要是有任何一个俘虏落在老六的手中，老六便会第一时间识破你的诡计！
做这件事儿之前，为什么不与本宫商量？”
三皇子杨建说着，额头的青筋逐渐隆起，他甚至大手一挥，直接一把揪住了楚王杨楚的衣领。
可楚王杨楚闻言，则是面色平静的说道：“三哥说的确实没错，但臣弟以为西域胡人和西南土司无一例外，都是异族，其长相除非是像臣弟这样，常年与之打交道的人才能一眼看出区别。
否则在老六杨宁的眼中，他们都是大差不差的异族而已。
至于三哥口中所说的那所谓的语言……
臣弟是觉得，只要只让一方会说话，不就能够解决语言上的问题了吗？
无论是西域还是西南，距离东北都有数千里之远。
臣弟就不相信，东北当真有能够包揽天下语言的奇才。
况且……西南、西域都是部落林立，十里不同音的，即便是抓到了舌头，想要破解其说的话，怕是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才是！”
此话一出。
三皇子杨建登时就愣住了。
这一次。
换到了三皇子杨建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肉眼可见的错愕之色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四，你干了什么？”
听闻此言，楚王杨楚则是淡然一笑道：“臣弟第一批派出去的西域十万精兵之中，就有三百名西南蛊师。
为了防止那些不老实的西域胡人乱说话，臣弟便让蛊师给这十万西域胡人布下了语言蛊毒。
三个月内，他们都只能靠手语交流了！
而且这种蛊毒在死后，便会直接消散于空气之中，无色无味，纵然是蛊术大师也断然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儿！”
话至如此。
三皇子杨建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一抹震惊之色：“所以，你是想要用西南土司的语言，代替老六杨宁对西域胡人语言的认知？
进而让他将这二十万大军，全都看成是西域胡人？”
“自然是如此，所以三哥放心，此事已经算是办成了一半了，三哥不必担心。”楚王杨楚嘴里淡淡说着，但是眼神中的杀意却没有丝毫的锐减。
听闻此言，三皇子杨建也悄然放开了楚王杨楚的衣领。
但很快，三皇子杨建却又眼神一紧，略显狐疑的追问道：“不过……四弟你是如何做到的？就从当前的情况来看。
能够通往东北的道路，就只有漠北南下沿线，以及东上山海关这两条路线。
你若是走漠北南下沿线的道路，十万大军带来的声响必然会被驻守北疆的官兵发现。
你若是走山海关，那就相当于羊入虎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这十万土司兵，你究竟是怎么运过去的？”
听闻此言，楚王杨楚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一抹得意之色道：“这本应是一个烂在臣弟肚子里的秘密，但……既然三哥开口问了。
那臣弟就为了三哥破例一次吧。
这些土司兵既不是从漠北南下沿线走的，也不是从山海关分批运的。
而是从一个鲜为人知的，名为努哈尔港的港口转运过去的！”
嗡——
此话一出。
三皇子杨建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一抹惊喜之色。
“你说什么？努哈尔港？你竟然知道努哈尔港的存在？”
三皇子杨建闻言，几乎是瞬间就搂住了楚王杨楚的肩膀。
努哈尔港这个名字。
也是三皇子杨建前不久才听说过的。
这个港口，据说是老六杨宁从漠北王宫之中，找人专门复刻出来的战略地图上，存在的一个星标级别的城池。
要知道。
在一张战略级别的地图上，能够承担星标级别城池的无一例外，全都是能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城池。
说白了，即便是在大乾王朝的战略级别的地图上，能够有资格标上星标的只有大乾京城、和一些相当重要的重镇级别的城池。
哪怕是一些偏院地区的州府之首，也是没有资格荣登这星标战略地图的。
此外。
三皇子杨建安插在宫中的内应，尚且还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努哈尔港的存在，甚至还证明了漠北之外尚且还有一片相当广阔的汪洋。
先前人们以为的大乾北边就是漠北草原，漠北草原之外便没有任何其他的地方了。
但随着杨宁带回来的这张从漠北内部带出来的战略级别的地图之后。
整个大乾王朝百年以来的所有认知，则是在杨宁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努哈尔港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在朝堂之中都尚且还有存疑，可四弟你竟然能够让这努哈尔港为你所用，这无疑是给咱们的联盟增加了一重难以言表的保障啊！”
三皇子杨建一脸满意的拍了拍楚王杨楚的肩膀，才刚脸上升起的几分愤愤之色，更是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肉眼可见的得意之色。
毕竟，就从当前的情况来看。
这努哈尔港完全可以作为一个二人之后做事的秘密基地。
既然楚王杨楚能够利用这努哈尔港，那就证明，这努哈尔港对于楚王杨楚来说，就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存在。
想到这儿。
三皇子杨建更是深吸一口气，略显好奇的发问道：“四弟可否将这努哈尔港所在的具体之位置告诉给本宫，本宫只是好奇这努哈尔港到底何在，至于如何与努哈尔港内部取得联系，如何让他们给你的十万大军让路，本宫并不关心。
这是你的秘密，更是你的底牌。”
“抱歉啊三哥。”楚王杨楚双手一拱，眼神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努哈尔港即便是臣弟我也不知道它究竟何在。
臣弟能够有幸了解到这努哈尔港，完全是因为一个西南土司中的老蛊师，在其中帮臣弟牵线搭桥。
那努哈尔港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一直鲜为人知，而且还能够不断运转。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漠北王庭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但同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漠北方面每年都会派几个暗线与西南土司联系。
并从西南土司手中，拿走一些能够篡改和迷惑驻地百姓记忆的蛊。
用此蛊，来扰乱视听。
时间一长，这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而这，则是臣弟在打下了土司之后，才发现的秘密……”
……
与此同时。
东北。
鹤城互市区。
王纛赫然立在互市区中央。
杨宁的王撵更是直愣愣的停在了大路中央。
而彼时的杨宁，正十分不屑的坐在马车车沿儿上。
颔首看向眼前的两个异族人。
“你们当中，当真没有能听得懂他们说话的？本王记得，你们当中不是有胡商吗？”
杨宁环顾现场的一众商贾，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狐疑之色。
而听闻此言，众商贾则是齐刷刷的低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罢了，这两个舌头，本王带回去审吧，萧归你替本王牵马，本王带你去看看新学堂的兴办之处。”
杨宁说着，便翻身上了马车，又拍了拍萧归的肩膀。
可彼时的萧归，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两个从战场上脱节的西域胡人。
而后一脸错愕的向杨宁开口说道：“殿下……据学生的了解，这两个人……不像是西域胡人，反而更像是……西南土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