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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抚摸着湿漉漉的长发,不以为意道:“或许民选’乃是国家最终之形式,但对于当下民智未开的倭国来说,任何方式都只是达成政治目的的手段,与先进”亦或‘落后’全不相干。若想使其成为先进模式,首要条件是民智
开启,使得民众知道那些震天响的口号所代表的真正意义,而不是通过政治宣传获取的一知半解。”
倭人普遍文盲,识字率千中无一、愚昧落后,如何能够知晓“民选”的真正意义?
权力阶级宣传什么,他们便听取什么,并无自主认知之能力。
即便千多年以后,那些号称“文明”的国度之中,依旧可以依靠强大的宣传力量去愚弄国民,使其完全不知国外之真相,沉湎于媒体所构筑的谎言之中......
而对于当下之番邦来说,“民选”不过一个借口而已,在大唐的强权武力之下,支持番邦民众追求进步,当家做主,任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语。
偏偏这是倭国全体国民之选择,谁敢说错呢?
谁敢反对,就干掉谁。
剩下的唯有拥趸.......
武媚娘目光灼灼:“纵使放在大唐,也不是全无操作之余地,况且已有成功之先例。”
“嗯?”
房俊一愣,旋即恍然,赞同道:“虽然王莽并未实行真正之民选,但其已经深谙民选之精髓,本质与民选无异。’
当然是王莽!
这位华夏历史上最类似“穿越者”的帝王,以外戚之身份窃取刘汉之国器,用“禅位”之方式登上皇位。
其通过或真或假的方式将自己极力包装成为儒家意义上的道德完人,在全国上下,朝野内外各个阶层都得到狂热支持,希望王莽“加九锡”的请愿书接近五十万封。
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呢?
西汉末将全国人口接近六千万,识字率不足百分之一,再刨除极其偏远、交通不便的地区,其中能够写请愿书并且送到长安城人数,不足一百万,王莽的支持率接近一半。
朝堂之上的王公,诸侯、大臣们亦是纷纷站队支持,亲自上书者达百余人。
甚至就连刘氏宗亲都对王莽予以支持,称之为“摄皇帝”。
王莽便是在这种全民支持的情况下“高票当选”,初始元年十二月,王莽逼迫王政君交出传国玉玺,接受孺子婴禅让后称帝,入高祖庙拜受,御王冠即天子位,改国号为“新”……………
王莽在朝野的广泛支持下,登上了最高的权位,开了华夏历史上通过“禅让”做皇帝的先河。
看着仰起脸目光满是憧憬的武媚娘,房俊苦笑不已。
追寻历史上这位“则天大帝”的轨迹,与王莽无限接近,都是在控制帝国权柄之后以“万民拥戴”的方式登上帝位,而朝野内外,国家上下的超高“支持率”,是她成就大业的关键。
某种意义上说,这亦是“民选”之原始版本…………
雨势小了一些,房俊穿着圆领长衫、戴着幞头,领着几个亲兵在沿着洛水的长街上闲逛。站在天津桥头北望,北岸皇宫区域如今早已成为一个巨大的工地,无论宫里宫外,宫墙上下,到处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建材,若非一场
大雨洗去尘埃,可以想见晴日之时数以万计的工匠劳作之时,是何等尘土飞扬、忙碌喧嚣。
雨水绵绵,洛水之中舟楫如云,往来穿梭,中外货船将天下各处之货物运抵城中,又从城中分销天下各处,成为珍稀货物的集散地,不知多少商号,商贾在此谋生。
洛阳与长安乃古往今来两大帝都之一,两者却截然不同。
长安形胜,雄踞关中,沃野千里,易守难攻,最能借助地利庇护中枢皇权,乱世之中其得天独厚的条件足以使得外敌难以入侵。洛阳则居于“天下之中”,东西南北往来之要道咽喉,更是华夏文化的发源地,盛世之时以其特殊
的地理位置愈发繁华。
故而有“乱世长安、盛世洛阳”之说。
尚善坊外一处伫立着一处酒楼,位于通津渠畔,渠水清波浩浩荡荡,斗拱飞檐烟雨缥缈,渠中画舫推开波浪徐徐缓行,丝竹弹唱之声悠扬传来.......
房俊负手而行,身后亲兵撑起雨伞,就那么信步于街上闲逛,至酒楼门口,见到无数顶盔甲的兵卒横刀立马肃立街边,这才转身进入酒楼门内。
街边、门口卫戍的兵卒先是一愣,正欲上前拦截这位身姿挺拔的富家公子,待到看清房俊面容,顿时吓了一跳,齐刷刷单膝跪地,虽然不敢透露房俊身份而缄默无言,但如此整齐的动作使得甲叶碰撞发出“哗啦”一阵闷响,吸
引了街边往来行人驻足观看,啧啧称奇。
看着房俊走入酒楼门内,有人忍不住道:“那些是魏王殿下身边的禁卫吧?居然一起向那人施礼,却不知到底何人?”
“兄台,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话怎讲?”
“没见到那些禁卫施行军礼之时,都缄默不言并未喊出名讳?可见是为了安全起见不引起贼人注意,那人必然是大人物!万一待会儿有刺客被引来,事后调查,你便有了嫌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会发生那种事?”
“你这厮怕是个傻的吧?老子好心提醒于你,你反倒不相信!”
门口的禁卫们早已起身,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相互议论,都将手摁在腰间横刀的刀柄之上,一双双眼睛盯着往来行人。
“速速离去,莫要在此盘桓,万一有事就麻烦了!”
......
房俊信步上楼,三楼雅室之内,除去魏王李泰依旧大马金刀端坐不动之外,河南尹张行成、少尹阿史那忠皆一齐起身,向房俊施礼。
“下官见过太尉!”
房俊还礼:“二位不必多礼!”
各自起身之后,房俊又上前两步,躬身向李泰施礼:“微臣见过殿下!”
李泰招招手:“私下见面,那么多繁文缛节作甚?来来来,二郎快请入座!”
“多谢殿下!”
待到房俊入座,一旁的侍女脚步轻快的上前布置碗筷杯碟,斟酒的时候眼眸时不时的在房俊脸上打转,举止端庄、脸颊微红。
李泰见状,便大笑着道:“这是我府中的侍女,今日见到二郎此等英雄人物,难免芳心暗许、情绪荡漾,若二郎有宽仁之心,不妨让她们自荐枕席、一晌贪欢。
几个侍女皆浅笑盈盈,眸光流转,大抵只要房俊有所需求,自是千万愿。
房俊无语,笑着摇摇头,道:“殿下身在洛阳、不服皇室所管,看来已经放飞自我,待到他日我家姐夫问起,我倒是要给他说说魏王殿下是如何寻花问柳,纸醉金迷,让我那没见识的可怜姐夫好生见识一下什么才是豪奢生
活。”
张行成、阿史那忠便都笑起来。
房俊口中“没见识的可怜姐夫”自然便是宗正卿、韩王李元嘉,因着妻子房氏颇有乃母之风,将韩王管辖得极严,似魏王这等醉生梦死的生活是绝对享受不到的。
李元嘉自然不会管,也管不住魏王李泰,但只需在陛下面前诋毁两句,陛下必然下诏对魏王予以申饬,教训………………
李泰顿时色变,目光不善的瞪着房俊:“二郎开玩笑吧?”
房俊眉梢一挑:“殿下觉得我是开玩笑?”
李泰盯着他,不说话。
房俊毫不退缩的予以对视。
气氛陡然紧张。
张行成、阿史那忠皆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地就翻脸了?
几个侍女更是退在一边,瑟瑟发抖。
少顷,李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举起酒杯,大声道:“来来来,咱们一并举杯,祝贺太尉远征西域大胜归来,扬我国威、保卫疆土,堪称我大唐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张行成、阿史那忠也赶紧起身,一起举杯。
“太尉此战之细节早已传遍天下,堪称惊艳!”
“吾等贞观勋臣之中亦有不世出之名帅,排兵布阵,百战百胜,但如太尉这般运筹帷幄,以少胜多,且予敌雷霆一击,震慑敌胆者,绝无仅有!”
房俊也起身,举杯肃然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吾辈之名誉皆构建于将士的骸骨之上,当吾等功成名就,名标青史之时,那些跟随吾等征战四方的将士却早已埋骨他乡,马革裹尸,又有何欢喜之情呢?与阵亡将士们相比,吾
等之荣誉不值一提,他们才是国家柱石、社稷栋梁!看看这盛世繁华,国泰民安,让吾等一并敬他们一杯,敬他们魂兮归来、扶佑盛唐!”
李泰收敛笑容,沉声道:“敬他们为国征战、保家卫国!”
“饮圣!”
三人大喝一声,举高酒杯,而后将杯中美酒倾洒于地。
分别落座,气氛有些肃然。
李泰叹气道:“世人只见战功赫赫,却不见我大唐将士血洒异域、埋骨他乡,二郎能始终将将士们放在心中,是他们的荣幸,也是大唐之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