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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个变化看在眼里，黎小娴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苏暮，每过来一次看见她一次，脸上的表情就尴尬几分，黎小娴也假装不知道。
时间，也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一直到一个小插曲的发生，才打破了这份勉强维持起来的，虚假的沉静。
这天原本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跟往常一样，照顾着楚砺封吃完了饭之后，黎小娴便替他去拿药。
只是在倒开水的时候，因为有点儿烫，就暂时替他放在一边晾着，楚砺封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下意识就要去接。
结果一挥手，不慎打翻了杯子，恰好黎小娴又在旁边，就直接泼在了她的胸口位置。
“啊……”
惊叫一声，黎小娴脸色登时一白，一看这个架势，楚砺封也是一慌，根本都没来得及多想，就一把扯开了她的领口。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不用了……”
纵然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之后，黎小娴连忙手脚慌乱地阻挡，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对方被抢了先。
而被热水撒到的地方，也的确是有点儿红。
只不过跟那片微红的肌肤比较起来，一道横在那里的狰狞伤口，才是格外显眼。
手指蓦然僵住，怔怔地看着那个位置，楚砺封面色阴晴不定。
眼底，更是真真切切的心疼。
那道伤口，自然就是被韩相臣用皮带抽出来的那道。
因为才结了痂，伤疤还没有退掉，看上去十分的丑陋，别提多难看了。
不知道伤疤退了之后会怎么样，可是至少现在看来，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角度看上去，真的有些非常受不了。
所以这些日子，黎小娴基本上都不会去关注。即便是洗澡的时候，也刻意忽略掉。
一是因为它的难看，二来，这是这道伤疤形成的过程，无疑已经给她的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结果却没想到，此刻却就这么被楚砺封给揭开了，入了他的眼。
盯着那张紧绷的侧脸，瞬间的尴尬跟窘迫逐渐平息，黎小娴很快就恢复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淡然。
漫不经心地推开楚砺封的手，径直起了身。
“我没事，先去换件衣裳。”
“小娴，你……是不是很疼？”
“不疼，我说了没事。”
“我问的，不是那个。”
“……”
气氛，戛然凝固，带着几分难言的沉重。顿住将要离去的脚步，背对着楚砺封，虽然黎小娴除了抿紧了自己的唇角之外，脸上再没有其他表情。
不过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指，还是微微紧了紧。
也没料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将那个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无疑是最敏感的话题给问出来，盯着那道微僵的背影，楚砺封忽然叹出了一口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情绪的气来。
而后按下了病房里面的呼叫铃声，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按捺进了心底。
那道伤，是他亲眼看着韩相臣抽在黎小娴身上的。
疼不疼，女人当时几近抽搐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却并未阻止。一直躲着不出来，在备受煎熬的同时，楚砺封其实也是想看看，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自从认识了黎小娴，自从跟她真正的有了交集之后，好像有很多的事情，就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不，不是好像，而是确定。
别的不说，就从苏暮开始变得越来越担忧的眼神中，他也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这种并不在预料之中的改变，令他措手不及！
同时，也让他心底警铃大作。
他可以放任自己喜欢上黎小娴，也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因为喜欢，而去将很早就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去稍微做一下调整。
可是，他却绝对不会允许，那么多年的努力，到了最后，只会落得一个前功尽弃的下场！
在楚家那么多年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那些在尔虞我诈，口蜜腹剑，各种算计伤害，甚至是暗杀中惊险存活的经历，黎小娴不知道，苏暮却是清楚的。
所以，在新加坡最后的那段时间，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而这样的变故，别说是让苏暮不安，在楚砺封自己的意识里面，也是绝对不允许！
所以，也是为了试探自己，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即便是在面对黎小娴那么受伤受辱的时刻，也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充其量也就是心疼了一些，难受了一些，愤怒了一些而已。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大不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是冲动了。
既然是自己认定的女人，唯一舍不得的，只是让她受伤。
当黎小娴脸上的绝望，那么清晰地印进他的瞳孔时，一直忍耐的那根弦，最终还是断了。
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过去，顺手抄起花瓶照着韩相臣的后脑勺就扔了过去。
尽管如此，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上黎小娴震惊而不可置信眼神的那一瞬间，楚砺封忽然有一种，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房间的迫切心愿。
黎小娴的那一记彻底失望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他心底那个最柔弱的地方。
那种疼痛，来的猛烈而突然，是楚砺封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就算是被楚家人算计中伤，有的也仅仅是愤怒，而不是那么汹涌的难受。
那一刻，他，后悔了。
可惜的是，这天下根本就没有后悔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说那两个字，好像有些多余。
至于现在……自然是更不能再提。
因为是病房，呼叫铃声之后，医生跟护士来的格外快。还以为是楚砺封这边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料却是黎小娴。
即便是这样，也并没有大意，特意开来了烫伤药膏，诸多嘱咐。
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知道其实根本没有那么严重，无非就是皮肤红了一点儿而已，黎小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楚砺封听的格外认真。
更加在医生护士离开，黎小娴也要回去自己的病房擦药时，抬手扯住了她的胳膊。
薄唇微动，声线中有几分沉重，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帮你吧？”
依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算是伤在胸口那样的位置，帮她擦个药，应该也并没有什么。
再说了，他也想再看一眼那道伤口，好提醒自己，在当时的那一刻，他到底是有多混账！
楚砺封想的理所当然，黎小娴却听得瞳孔微微颤了颤。
而后也没有多余的犹豫，直接就要挣开对方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即便已经用上了最淡漠疏离的语气，也没法震撼身后男人半分。扯住胳膊的大掌十分强硬，根本就挣扎不开。
不其然地皱了皱眉头，黎小娴回身刚想说点儿什么，结果一个不慎，就被对方狠狠一扯。
踉跄几步，差点撞进对方怀抱里。
与此同时，楚砺封的双臂也顺势抱紧了她的要，钳制着不让她有多余的动作。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黎小娴脚上的那点儿伤已经没有了大碍，站立行走都不是问题。
楚砺封因为伤的太重，虽然恢复的也快，可是距离能够自由行动，还是有点儿差距，好在已经能坐轮椅了。
此时一站一坐，被对方搂住腰身，黎小娴陡然一惊，竟然有瞬间的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应该要直接推开楚砺封，还是……顺着他的意思？
等到慌乱过去，试着推了推，却根本纹丝不动。脸上登时就有了几分冷然。
“松手！楚砺封，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到了现在，这个男人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随便任他为所欲为，完了还巴巴地捧上自己的一个真心，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被他扔到地上，顺便踩上两脚随意践踏尊严的傻女孩儿么？
在这场爱情里面，不用怀疑，她的确是曾经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足够的底，都要卑微到尘埃里面去了。
那些前尘往事，不去回忆还好，此时因为楚砺封的一个动作，因为他这些日子不曾有过的突兀怀抱而再次触动了那根敏感的弦，黎小娴情绪突然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
手下的力气，也随之大了不少。
“楚砺封，你放手！”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掐在肩头的双手十分有劲，那一块的肌肉都有些疼了。
可是对于此时的楚砺封来说，那点儿疼痛，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恐怕就连黎小娴受伤那个时候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吧？
明明想着要扯着唇角笑一下的，结果薄唇一张，楚砺封却闷声闷气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不放。”
嘴里说着，人也将双臂一紧再紧，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至少这样，就不会再伤害到她，不然她受伤了吧？
此前只觉着这个女人对自己而言很重要，也曾想过要为了她去改变之前的计划。
然后失败之后，也就顺其自然了，还想着，他楚砺封，终究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现在才知道，那样的想法到底是有多么的愚蠢！难怪苏暮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念叨说，爱情，是最不受控制的！
可惜的是，明白的始终还是有点儿太晚了。
就像眼下，不论怎么用力，却始终还是觉着不真实，始终还是觉着，怀里的女人，已经跟自己很远很远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来……至少，在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那般欺凌！
真的……后悔了。
男人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难言的固执，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幼稚。看着胸前的脑袋，黎小娴面色微僵，怔怔地看着，一言不发。
楚砺封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在逐渐流失的空气中，沉默相峙。
看上去是一副深情相拥的唯美画面，可是实际上，黎小娴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挣扎。
可惜的是，任凭她怎么努力，即便是将自己的指甲都刺进了对方的皮肉里，楚砺封也愣是不松手。
固执坚定的，让人心酸。
最后还是无奈放弃，就那么僵住，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就在黎小娴觉着，楚砺封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时，才有极其清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轻的没有任何重量，才刚刚从男人唇瓣间吐出来，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伴随着的，还是一点儿温热的湿润，很快就变得微凉。
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用眼皮给遮盖住，黎小娴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也再没有想要直接抬手把对方推开的意思，就那么站着不动。
脸上的所有神情，却在那一瞬间，就那么垮了下去。
至于那一点的湿润……大概，是他的眼泪吧？
是觉着悔恨，还是……仅仅因为心疼？
大概，也不重要了。
认识这个男人那么长的时间了，黎小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楚砺封的眼泪。
自然，也没有觉着，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个男人流眼泪的。所以这一刻，也并没有多想。
所以，等到下一分钟，楚砺封径直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眸底的水光时，心才狠狠地一颤。
以为是不在意的，以为是无所谓的，可是为什么……那一刻的心悸，依旧没有办法去控制的住？
这个男人无所顾忌的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展现在她面前，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觉着伤她不够深，还要继续看一场狼狈下去的笑话么？如果是那样……
眼神逐渐发凉，不管心底有着什么样的震动，至少脸上的冷漠，还是维持了下去。
不带任何感情地对上男人的眼，黎小娴唇角掀开。
“我……后悔了。”
“……”
话，却是从楚砺封的嘴里面说出来的。似乎是已经没有了继续承受黎小娴眼底冰凉的勇气，他抬起一只手，缓缓遮住了女人的双眼。
“小娴，我后悔了。之前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觉着可以。现在才发现，大错特错。所以，请最后再原谅我这一次，好么？”
最后……再原谅一次？
犹如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在楚砺封的大掌后面，黎小娴眼神猛然一缩。
继而狠狠地推开面前的人，还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