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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便连同马志远一起抓了宁溪的另外几个学生也吓住了,他们平日里是一起厮混没错,可他们也不敢对夫子这样不尊敬。
偏偏马志远说完后还瞧向他们,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我们?”他们可不敢这么对夫子说话,全都摇头,恨不得自己从未参与过。
“一群怂蛋!”马志远骂完后,直接甩手走了,只留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走后,夫子瞧向那几人,眉头微皱,“还不回到自己位置上头去?”
几人一听,大喜过望,全都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头坐下,虽说感觉到十分庆幸,心中其实也七上八下的。
要是夫子追究起来,只怕他们几人也逃脱不了。
可他们没想到夫子只是瞧向宁溪,问道:“宁溪,你可是已经决定了?”
“是。”宁溪肯定的点头。
“即使如此,你便去吧。”夫子点头。
“是。”宁溪冲夫子行礼,而后站起身往外走去,他走时腿伤到了,有些一瘸一拐的,可他的后背却一直直直的挺着。
平安突的想起了那日那书生说的话:男儿自当顶天立地,因此应当若松柏若翠竹。
此时的宁溪便如那松柏和翠竹,纵然错了,却依旧顶天立地。
晚间下学后,平安不放心宁溪一个人,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他家,便约了钱博文,这是他们两是同学大半年来,平安头一次约钱博文,钱博文不但不觉得麻烦,反而很高兴。
平安主动约他,说明平安已经被他当自己人了。
“我们突然造访,宁溪会不会不自在?”平安有些犹豫,他自小便大大咧咧,像今日这样犹豫,还是头一次。
“应当不会。”钱博文认真的道:“今日宁溪能直面自己的错误,便说明他不是个会计较小节的人,我们俩来瞧他,本也是好意。”
“嗯。”平安心里其实乱的很,他没把钱博文的话听进去多少,只是觉得钱博文也觉得他来瞧宁溪没什么不对,这便够了。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宁溪家,宁溪家在一处深深地巷子里,路两边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鼻翼间也似乎飘散着霉味。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钱博文本该不适应的,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如常的跟着平安往里走。瞧着钱博文这副模样,平安突的觉得自己从前太过自我了。
纵然是平安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初初入学时,见钱博文身穿绫罗绸缎,他脚下的一只鞋便能抵平安浑身上下所有的衣物,那时候他便将钱博文当做了纨绔子弟。
虽说后来钱博文也没欺负过他,可他用钱时大手大脚的行径也和平安不是一路人,所以一来二去的,他倒是和宁溪这样穷人家的孩子走的更近一些。
他正想同宁溪那般坦荡的直视着自己的过去,认真的同钱博文道歉时,便听到里头传来了哭声,那哭声似是宁溪的!
两个人来不及多想,顺着哭声就跑到了宁溪家里。乾坤听书网 .
宁溪家可谓是家徒四壁,院子里还晾着一套宁溪的衣物和一件老人的厚实外套,虽说颜色大小都不一样,却都是布满了补丁。
那样破旧的衣服,便是平安在三里村都不曾见过。
“宁溪……”先出声的人是钱博文,他站在门口呆愣愣的瞧着跪在地上大哭的宁溪。
他面前的一张木架子床上头,是刚刚去了的宁溪奶奶。
老人一张脸满是皱眉,眼窝深陷,头发雪白,整个人只怕是瘦的只剩下骨头,被子搭在她身上只有一个浅浅的包。
宁溪看向他们,伸手抹掉眼泪,又冲宁溪奶奶重重的磕头,这才站起身瞧向平安和钱博文,“你们怎么会来?”
平安会来,自然是担心宁溪。
宁溪除了奶奶外,便只有念书这一件大事要做,他其实并不是块读书的料,虽然每次学堂小试才成绩都同平安不分伯仲,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成绩是他整夜整夜不睡觉熬出来的。
他不过十岁,这样的艰苦无数次让他心生退却,可只要想到奶奶说起他时脸上的自豪神色,他便又继续咬牙坚持。
从前他和平安也是交心的交情,所以他什么事都同平安说过,他从学堂退学,平安担心他想不开,也担心宁溪奶奶知道后会受不了了。
可担心又有何用?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自是来看你啊。”钱博文看向宁溪的奶奶,讲真,这是他头一次瞧见死人,他心里怕的要死,却担心他表现出害怕会让宁溪伤心,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道:“宁奶奶走的时候应当是安心的吧?她的嘴角还带着笑。”
被他一说,平安和宁溪都发现宁奶奶的嘴角的确是似乎带着笑的。
“嗯。”宁溪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家就我一个人了,奶奶没了,我得让她入土为安。”
“我们帮你。”平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宁溪点头,沉默了片刻认真的道歉:“对不起平安,我让你失望了。”
失望?一开始猜到是他拿了钱的时候,他大抵是失望过的,可是想明白以后,他又觉得那无甚需要在意的。
“我们可是好朋友,说那些无趣的话题作甚?”平安瞧向宁奶奶,认真的道:“奶奶,你且放心,以后宁溪还有我们呢,我们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站在平安身侧的钱博文也立刻补充道:“是的,宁奶奶你放心的走吧,宁溪有我们呢。”
原已止住眼泪的宁溪没忍住又哭了,本来瞧见奶奶去了的时候,他真的也想跟着她一起去了的。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可平安和钱博文来了,他们的到来让他打算将去死的坚持暂时往后推,可现在……他们说他还有他们呢。
三个娃娃硬是简单的给宁奶奶办了一场丧礼,只是他们抬不动棺木,便只得寻求家人的帮忙。
到了宁奶奶下葬那日,陈远威、富贵和钱博文的阿爹负责抬棺木,喜鹊和喜鹊娘以及钱博文的阿娘则在家给他们做饭等他们归来。
宁溪一直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那一个,却原来他也是有家人的……他们会给他过世的奶奶送葬,会做好饭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