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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城外的将士搬回了城内驻扎。因为城内城外各折了一半, 仅剩了区区二十万, 这下够地方住人了。
哪吒和何大夫搬进了将军府。何大夫每日出府到屯兵营去给伤兵看病, 哪吒则处理袭击后续事宜。那些纵火之人被抓住了，男女老幼百八十人，全下了大狱。哪吒知他们是寻仇的, 也懒得理会，关进牢里，不让他们出来作乱便是。
城外树林因为一场大火, 物资几乎烧完。城内原先预留的一半物资堪堪够用。道行天尊的一个宝斗, 现如今交由土行孙放粮，土行孙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才没让众将士饿肚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 让大家没了后顾之忧，也不担心粮草被烧之类的问题。想当初粮草被烧何等凄惶，不过最终换得一宝斗, 也算因祸得福了。
潼关有护城河, 易守难攻，若不是周营众将用了些非常手段，寻常人是无法轻易攻下的。杨戬站在西城门楼上看着底下工匠们修建烧毁的吊桥，想着事情。
现如今状况实在算不得好, 两次被袭, 损失了过半兵力, 丞相也病倒了, 天气炎热，行军不前，千头万绪，难以理清。杨戬暗叹了口气，感觉伐纣一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韦护出现在杨戬身后，向他走来，杨戬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身体如何了？”
韦护淡淡道：“不如何，以后我们还是克制一下吧。”
杨戬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现在他也没什么心情想那种事。
韦护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杨戬道：“还能想什么，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
韦护道：“丞相总会有办法的。”
杨戬道：“但愿吧。”
韦护难得见杨戬如此消沉，真不像平日里的他，他不是一向自信满满的吗，何曾如此过？韦护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杨戬，向他道：“你烦恼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等丞相好了，听听他的对策。”
杨戬看向远处，淡淡应着：“是啊。”
韦护看着底下修建的吊桥，道：“这桥早些修好了，也可增兵派将。情况不见得就那么糟。”
吊桥对面便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便是西岐的方向，西岐还有兵可派吗？杨戬表示怀疑。丞相为什么病倒了，因为他深知西岐已经无兵可派，他也忧心。此番到潼关剩了四十万将士，勉强还可拼死一搏打到朝歌，但如今，折了大半，离朝歌还隔着一条黄河，靠这么点兵力，真可以完成伐纣大业么？
朝歌王城里一定还有不少兵力，更遑论一路过去，遭受的种种阻碍，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从将士们尸体上踏过去的。杨戬想到将来，沉默了。
韦护见他不出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静默了会儿，杨戬道：“你那边还好吧？”
“嗯？”韦护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道：“哦，还好。对了，杨戬，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杨戬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韦护看着他，道：“我们还是缺些物资，我想，可不可以用粮食跟百姓换，或者变卖，再拿钱跟百姓购置？”
“韦护，”杨戬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宝斗里的粮食从哪里来？”
“啊？”韦护不解何意，“不就是，从斗里出来的么？”
杨戬知他不明白，耐心解释道：“万物都是此消彼长，维持着能量守恒。即便是你师父的宝斗，是个宝物，也断无可能凭空变出东西来的吧？要么是预先储存的，要么是从别处运来的。”杨戬说到此处，顿了顿，道：“我在想，这宝斗里的粮食，每日数以万计地放出来，应该不可能预先储存的。那么是从哪里运过来的呢，它本身是不是一个异空间，念几句咒语，就可以从别处弄来粮食？”
韦护从未想过这宝斗还暗藏玄机，神色僵了僵，道：“难道不可以凭空变出来吗？”
杨戬笑了下，道：“凭空变出来的那是障眼法，隔空取物才是硬道理。”
韦护想了下，道：“说不定宝斗里连通了一片稻田，每日可以长出粮食来，念咒语便可收割。”
“嗯，”杨戬点了点头，道：“这个是有可能。”
韦护道：“我师父断不可能坑人吧？打仗呢，可不是开玩笑的。”
杨戬道：“那么，它真的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万一哪天弹尽粮绝，该当如何呢？”
韦护听他如此说，把那用粮换物资的心思也歇了，道：“好吧，反正不是什么必须不可的物资，等丞相病好了，我回禀一下他，若是有余钱，就拿钱买吧。”
杨戬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做法。韦护因为杨戬的“婉拒”，心里不大痛快。不过想起之前杨戬委托他放粮的时候，自己也明言拒绝了他，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韦护看了杨戬一眼，只见杨戬神色稍缓，不似初时那般愁眉不展了。
杨戬看向他，道：“走吧，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来。”杨戬说着伸手拉了他的手，韦护见了，脸红了。杨戬瞧着，觉得有趣，嘴上并未说什么。
杨戬牵着韦护下楼，守城将士目不斜视。两人走到大街上，街上已经恢复了秩序，看不出昨日还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百姓采买采卖，一切如常。
韦护见街上人多，不想遭人非议，忙把手从杨戬手中抽了出来。杨戬瞧着他，嘴角勾了勾。
两人在街上随处逛了逛，一逛便逛到了日头偏西。
回府的时候，遇到了哪吒和何大夫也回府。杨戬见着了哪吒，随口问了一句：“你那边怎么样，安顿好了吗？”
哪吒淡淡回应：“就那样吧。”
几人脚步不停，一起回府，杨戬越过哪吒，看了何大夫一眼，道：“伤兵有很多吗？”
“嗯，”何大夫应着，“烧伤的，被蝙蝠咬伤的，有好几千人。”
哪吒凉凉道：“伤兵多不多，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杨戬道：“我也没那么有空。”
哪吒道：“你没空，你成天都在忙什么？”
杨戬不知哪吒的敌意从哪里来，若说从前那些恩怨，自己被设计的都放下了，他有什么放不下的？但哪吒就跟杨戬一直不对付，虽然没有撕破脸，但说话间总是带刺。杨戬一向也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韦护在一旁只听他们说话，并未出声，连哪吒对杨戬针锋相对，他虽然心中掠过一丝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哪吒忙了一天，本不想说什么话。谁知杨戬还跟何大夫说话，杨戬一跟何大夫说话就让哪吒不爽，哪吒总忘不了杨戬看到敖丙本来面貌时流露出的仰慕之意，哪吒心里酸溜溜的。恨不得杨戬快从眼前消失。
何大夫向哪吒道：“我要过丞相那里看看。”
杨戬听了，道：“正好我也要过去，一起吧。”
哪吒皱了皱眉，对何大夫道：“我陪你去。”
“哦，”何大夫看了哪吒一眼，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伸手拉了他的手，哪吒见了，这才脸色好看点。
韦护道：“我也去看看吧。”
其他人没有异议，于是四人一道去看望姜子牙。
姜子牙病来如山倒，原先的红光满面不见了，变得憔悴不堪，整个一糟老头子。除了何大夫去给他瞧病，其他三人看到他的样子，多有感慨。
姜子牙勉强起来，靠在床头，看向他三人，有气无力地道：“军中，处理得怎么样了？”
哪吒道：“城外的将士已经搬回城里了。纵火之人都是些百姓，因为我军攻城时杀了他们的至亲，故而纵火报复。现已将他们全部收押，等候发落。”
姜子牙叹了口气，道：“先关着吧。”
哪吒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即便是百姓为了报复，纵火害死那么多将士，但这关口，却是不能处置这些百姓的。现如今正是人心慌慌的时候，处置了百姓，知道的说是他们纵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营大军屠杀百姓，以儆效尤呢。于名声有损之事，只得延后处置。况且，也不全是这些百姓之故，那背后还有一个天杀的申公豹。真正造孽的是那申公豹！
哪吒想借丞相之手除掉申公豹，以绝后患，当下道：“丞相，此事都是那申公豹主使的，几个百姓有什么能耐？着火之时，大家都被迷晕了，不知逃跑，也无法呼救，连我也中了招，等反应过来之时，事态已经无可挽回了。这申公豹一路上给大军使了不少绊子，着实可恨！”
姜子牙听到申公豹的名字，激动得咳了起来，何大夫安抚了他一下，向哪吒道：“哪吒，丞相还在病中，少说两句吧。”
姜子牙摆了摆手，道：“无妨。”待喘匀了气，又道：“这申公豹，乃是我师弟，道行高深，法力高强，可惜他早已叛出师门，如今他与我大军作对，阻碍伐纣，造下大孽，老夫日后定不轻饶他！”
杨戬在旁见丞相气喘吁吁，对他的身体也表示出了担忧，道：“此事日后再说吧，丞相眼下还是要保重身体，伐纣大业如今才堪堪完成一半，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姜子牙看向杨戬，叹了口气，道：“老夫岂能不知？老夫日思夜想，思来想去，这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咱们怎至于如此凄惨！”
何大夫喂了姜子牙吃药，向他道：“丞相还是放宽心吧，如此忧虑，不是办法。”
姜子牙喝了水，朝他们摆了摆手，道：“杨戬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韦护，你有什么事吗？”
韦护见问，心想自己那点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烦丞相了，当下道：“我只是担心丞相身体，故而前来探望。”
姜子牙道：“我不要紧，你们都先回去吧。”
当下除了杨戬留下，其余三人都出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姜子牙看向杨戬，道：“军中情况你都知晓了？”
杨戬点头，道：“都知晓了。”
姜子牙道：“老夫想派你回西岐一趟，带着老夫的手书，将军中情况报告给吾王。”姜子牙说着又哀叹起来，“你也知道，如今，只剩下这么点兵力，此一去山高路远，困难重重，数不尽的艰难险阻在前面等着，老夫实在忧心如焚。若是吾王能联络各路诸侯，汇聚各方兵力增援，或许可与纣王决一死战。我们的胜算也大些。”
杨戬想了下，道：“如此，最好不过。”
姜子牙道：“那你便准备准备吧，跟手底下交接一下。”
杨戬答应着：“好。”
杨戬从丞相处出来，在府里闲庭信步，想了些有的没的，看看入夜了，才往自己和韦护房间去。
推门进去，韦护正在屏风后洗澡，杨戬听到水声，灯光摇曳间只见着屏风上映出的影子。
韦护听到动静，动作停顿了下，出声道：“杨戬，你回来了吗？”
杨戬回应道：“是我，怎么了？”
韦护道：“没事。”
杨戬站在那里，向着他的影子，道：“你吃饭了吗？”
韦护道：“没有。”
杨戬道：“我让人去拿点饭菜过来。”
杨戬说着转身出去了，这府里有伺候的近侍，杨戬让近侍去拿两份饭菜过来。吩咐完，又转回房里来。韦护洗完了，刚想出来，又听到关门的声音。动作停滞了下，清咳了声，向杨戬道：“你在吗？帮我拿套干净衣服过来。”
杨戬听说，应着，“哦，等下。”
杨戬去柜子里翻他的衣服，拿了套干净里衣过去给他。韦护泡在浴桶里，只露出个头。杨戬转过屏风，看到韦护的脸，韦护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闪烁，“放，放那里吧。”韦护示意他放屏风上即可，他自取。
杨戬笑了下，道：“用不用我帮你穿？”
“不，不用。放着吧。”韦护脸红得想沉到水里去。
杨戬把衣服挂屏风上，道：“真是奇也怪也，我发现你近来越来越害羞了。这是为什么呢？”
韦护低声辩驳，“哪有害羞，是你，你这人太不要脸。”
杨戬看向他，道：“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对你不是一直以礼相待吗？”
韦护不想跟他争执，驱赶道：“放好了，快点出去。”
杨戬听了，未再说什么。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韦护见他出去了，松了口气。韦护某处的伤还未见好，仍是感到月要酸月退软，之前一直未洗，又发生袭城之事，匆忙间只是用清水擦了擦身体，如今得空，自然要好好清洗一番。这水是温热的，他洗得还算舍予服。韦护从浴桶里出来，踩在一张小几上，双退颤颤巍巍，又因为杨戬在外面，搞得他莫名紧张。
一个不慎，脚下打滑，踩翻了小几，韦护自己也狠摔在地上，叫苦不迭。
杨戬在外间听到里面动静，出声道：“韦护，你干嘛呢？还好吧？”
韦护闷哼了声，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可他忽然散失了力气一般，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杨戬在外头叫着：“韦护？你还好吧？再不出声我进去了。”
韦护咬着牙道：“我还好，你别进来！”如此狼狈的样子，他一点不想被杨戬看到。
杨戬听他声音，有些隐忍，心中掠过一阵担忧，“你是不是摔倒了？自己起得来吗？”
“……”韦护努力了好几下，愣是爬不起来，地板上湿鹿鹿全是水。
杨戬侧耳听了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也不见他拿。杨戬忍不住迈步进去，就看到韦护趴在地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杨戬见了，连忙过去扶着他，有些动怒，“你干什么呀，叫我一声会死啊！”
韦护见杨戬来了，脸像煮熟的虾，又羞又恼，推着他，“都说不用你，你快出去……”
杨戬不听他的，不由分说将他抱了起来，一脚勾起了小几，让他坐在小几上，拿来干的浴巾帮他擦干，杨戬的心思全在他摔倒之事上，边擦边检查着他的身体：“摔伤哪里没有？”
韦护简直不知道要捂自己哪里好，全给他看光了。韦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这辈子再没有这么狼狈的了。杨戬见他不吭声，不由看向他的脸，韦护见他看向自己，不由撇开了视线，杨戬反应过来，不由嗤笑一声，道：“你倒是个妙人，全身上下我该看的看了，该莫的莫了，该做的也做了，你如今倒害羞起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你说说看。”
“……”韦护窘迫得一句话说不出，杨戬也不指望他能在这种状况下说出什么屁来，擦干了身子，便拿来衣服给他穿上。穿好了上衣，穿裤子时，韦护不得不站了起来，他的月退实在没劲，只得伸手搂了杨戬的脖子，借着他的力站着。
杨戬一边给他穿一边偷笑，韦护见到，皱了皱眉，“你笑什么呢？”
杨戬道：“笑你啊。”
韦护道：“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摔跤吗？”
杨戬穿好了，搂着他，笑：“见过人摔跤，没见过你摔得这么滑稽的。”
韦护有些郁闷，如今他月要更酸月退更软了，想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恨恨道：“都是因为谁，我腿软，没劲。”
杨戬抱着他，道：“那我不是问你要不要帮你穿了吗？是你自己赶我出去的。现在能走了吗？”
韦护破罐子破摔，道：“不能，你抱我吧。”大夏中文网 .daxiabook.
杨戬听了，既甜蜜又无奈，笑道：“遵命。”说着一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抱到外间桌旁坐着，经过这一番，杨戬自己身上也湿了不少，杨戬对他道：“我也去洗洗吧。一会儿侍卫拿饭菜过来，你自己先吃着。”
杨戬说着，去找了套干净衣服，进去就着韦护的水，胡乱洗了洗。韦护一向爱干净，杨戬反而没那么讲究了。
侍卫拿饭菜来，韦护让他进来，向他道：“放下吧。”
侍卫放下了饭菜就出去了。杨戬洗好了出来，见韦护坐在那里没动，似是在等他，“不是让你自己先吃吗？”
“手没劲。”韦护叹了口气。
杨戬听了，过来拉了他的手察看，“摔伤手了？”
刚刚没注意，如今他的左右手臂确实都有些淤青，杨戬见了有些责怪，“你这人真是，刚刚问你摔伤哪里没有，一声不吭，你跟谁怄气呢？”
“没跟谁怄气，”韦护放下了袖子，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只是不想动。”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懒了，”杨戬道，“用我喂你吗？”
韦护看了他一眼，闷声道：“不用了。”
杨戬看着他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别扭？嗯？”
杨戬从饭盒里拿出了饭菜，道：“不用我喂，那你自己吃吧。”
韦护默默端起了饭碗吃着，杨戬也坐下吃了起来。饭是好饭，菜却差了些，但相比于在军营里，好很多了。
两人默默吃着饭，杨戬想了想，还是道：“丞相让我回西岐一趟。”
韦护听了，看向他，“什么时候？”
杨戬道：“这两天吧。交代完一些事就走。”
“哦，”韦护应着，又沉默了。
杨戬道：“我估计这边暂时还不会行军，你不用担心，丞相这次让我回去找武王增兵，没那么快。”
韦护道：“我不担心。”
杨戬道：“也不用太想我。”
韦护道：“你放心。”
“真不想啊？”杨戬看着他笑，“就不怕我顺道去找相好的？”
韦护想到他的“相好”，心里有些不得劲，饭吃着也没味了，嘴上却道：“你爱找不找。”
杨戬扒了两口饭，道：“人家在西天，找也不容易找。”杨戬说这话是想让他把心放回肚里去，韦护却也加不是滋味，觉得他还是对那孔宣念念不忘，不由生了闷气，道：“那你最好快些回来，不然我保不准寂寞了不会去找谁。”
杨戬听了，皱了皱眉，“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韦护看向他，放下了碗筷，道：“是谁先提起的？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杨戬冤枉道：“天地明鉴，我只是提了一嘴，你不用小题大做吧？”
“我小题大做吗？”韦护冷笑道：“你没事提他干什么，我看你是忘不了，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韦护说着起身，要去床上躺了。可他那不争气的月退啊，韦护站起来一晃悠，差点摔倒，杨戬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沉声道：“饭也没好好吃两口，你着什么急啊。”
“气饱了，”韦护冷冷道：“哪里还有心情吃。”
杨戬见了，只得柔声安慰着：“是我错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不提他了。”
韦护道：“你嘴上不提，你心里还是想的。”
杨戬道：“我心里没想。”
韦护道：“没想你怎么说的出来？”
杨戬道：“都说只是顺嘴一提。”杨戬心里那个后悔，孔宣是韦护的忌讳，提都不能提的，之前哪次他闹起来，不是因为一个孔宣呢。杨戬因为近来韦护的态度转变了，一时口无遮拦起来，没想到，他还是如此介意，然而他如此介意，也恰恰证明了他心里有他。
杨戬将他搂入了怀中，柔声道：“我心里只有你，你要我说多少遍？”
韦护靠在他怀里，听到这一句，气消了些，但嘴上还是道：“你就会哄我。”
杨戬道：“我不哄你，哄谁呢？我哄别人你乐意？”
韦护不吭声，杨戬道：“再吃点好不好，你看你都瘦了。”
韦护道：“不想吃。”
杨戬道：“再吃点，嗯？”
韦护没再坚持，“那行吧。反正半夜饿了也挺难受。”
杨戬放开了他，扶他重新坐下，又给他夹菜，韦护勉强吃完了一小碗米饭，再不想吃了。
杨戬没勉强他，自己吃了两碗。吃完了，收拾收拾，拿出去，让人拿走了。
韦护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杨戬过来接着他，“我抱你过去吧。”
杨戬把韦护抱到了床上坐着，想着他手上的伤，起身去拿了跌打药酒来给他揉着。韦护觉得手上受伤的那处被他揉得热乎乎的，怪舒服。杨戬一边帮他揉着，一边问：“除了手上，还有哪里疼？”
“没了。”韦护轻声道，他摔倒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所以手上的伤比较重，其他地方倒是没受什么伤，至多擦破点皮。
“你啊，”杨戬一时也不知说他什么好，若论起来，确实是自己害他受伤的，杨戬道：“此事怪我，没照顾好你。我其实可以帮你洗。”
“不用。”韦护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又不是瘫痪。”
“我看也差不多。”杨戬揉完了他两条手臂，屋里一股子药酒味。韦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道：“你估计多久能回来？”
“几天，”杨戬道：“是不能的了。”
韦护道：“十天半月？”
杨戬收拾好了药酒，道：“看情况吧。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吩咐，万一又让我去当说客，我就得四处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杨戬笑了下，“我越来越像个探子了。”
韦护道：“探子没你好使。”
“的确，”杨戬道：“探子只负责打探消息，我还得兼职当说客和跑腿。”
韦护道：“丞相倚重你，你更辛苦些。这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
杨戬道：“你呢？你也不差，却不显山不露水，是不是怕麻烦？”
韦护道：“跟你比我还差点。”
杨戬捏了捏他的脸，笑：“难得你承认我比你优秀。”
“本来就是啊，”韦护挥开了他的手，道：“你是比我优秀。”
“听说你最初是喜欢我的？”杨戬看着他，一双眼睛脉脉含情，“我能问问，你最初喜欢我哪一点吗？”
韦护一听，脸上有些不自然，“这个啊……”
杨戬道：“怎么，不能说吗？”
韦护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那时，我也不是很懂这种感情……只是觉得很，奇妙，尤其你……”韦护看向他，视线定在他脖间那道牙印上，“你让我咬你一口，那个，牙印……”
“就是那时候？”杨戬眼睛眯了迷，问，“那时候就对我动情了吗？”
“还要，更前一点……我也说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了，”韦护道：“就是某一个瞬间，心动了一下。”
“那后来呢，”杨戬道：“你就开始跟哪吒合谋设计我了。”
韦护想起那事，还是感觉惭愧，“对不起，我……”
杨戬打断了他：“你知道我第二天早上起来什么心情吗？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了。”杨戬说着笑了下，因为回忆往事，眼神有些飘忽，“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怎么对你的……你也很痛苦吧？那时候……”
韦护闷声道：“当然痛苦了，头一次被虐得这么惨，我都不知道找谁哭。”
杨戬拉了他的手，道：“之后那么对你，我很抱歉，我其实，那时候也有些动心了……”杨戬看着他，认真地道：“开始是想报复你，可是慢慢的，我变得不满足，我希望你不是被迫和我做那种事。我希望，你能，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提出和你保持那种关系的要求。现在想想真是好傻。”
“是啊，好傻。”韦护笑了下，看向他，道：“关于我和黄天化的事，我其实，后悔了。”
“我后悔了，”韦护又重复了一遍，“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会那么冲动。我都没试着反抗你，其实我也可以反抗你的，不是吗？方法有很多，我只是采取了最极端的一种。”
“过去的，就算了。”杨戬叹了口气，将他搂入了怀里，“今后，我们好好在一起。”
韦护靠在他怀里，轻声道：“你真的不介意了吗？”
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是说介意又会把人推得很远，杨戬暗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们互相都有错，算扯平了，今后，你不要对不起我就好。”
“那你也不要对不起我。”韦护手指点着他的月匈口，道：“我说的是你的心，它只属于我。只装着我，不能想别人。”
“嗯，只属于你。”杨戬道：“不会想别人。”
韦护退开了一点，看向他，想看他说的是真是假，杨戬深情的眼眸望着他，韦护心漏跳了一拍，他屏住了呼吸，主动凑了上去，晗住了他的唇。
一切水到渠成。杨戬搂着他，低声道：“你身体承受不住，为什么要点火？嗯？”
韦护搂着他脖子，道：“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可以，轻/点吗？”
杨戬慢慢将人押下，“好。”
翌日，杨戬用了半日交接，下午就走了。
韦护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帐顶，守着某人给予的疼痛过活。他要有些日子见不到杨戬了。他们一直在军营中，从未分开过。这是第一次离别。韦护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些不开心，不情愿。闷闷的。
何大夫每日都去屯兵营里报到，伤兵数目太多，几个军医都忙不过来。祈远也来帮忙。进驻潼关之后，祈远就跟黄飞虎在一处了，他们一起住在将军府里，祈远起先只是照顾黄飞虎生活起居，后来见蝙蝠袭城，伤兵很多，他也跟着去救治伤兵了。
这日，有一个伤兵伤口溃烂严重，全身还起了疱疹，来找何大夫。何大夫见了，有些吃惊，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造成的？”
那伤兵道：“不知道，昨晚睡觉前还没见，睡到半夜，痒得不行，我就一直挠，越挠越痒，痒得睡不着，苦熬到天亮，起来一看就这样了。现在还是好痒。”那伤兵说着还要去挠，那些疱疹被他挠破了好些。
“别动！”何大夫叫着他，“别挠！”
那伤兵一听，忍着痒不挠了，向何大夫道：“何大夫，你快给看看，快痒死了！”伤兵脸上极力隐忍着。
何大夫的特效药都是止痛的，很少有止痒的，他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溃烂得很严重，手臂上被蝙蝠咬伤的地方，已经变黑，沿着那伤口周围暴出了几条黑黑的血管，伤口连同周围的血管整个看起来好似一只黑蜘蛛盘踞在那里。手臂周围长满了疱疹，任哪个大夫看到这些疱疹，都会知道大事不妙，这疱疹是具有传染性的！
所幸现在小小一间屋子里，只有他二人，何大夫试着用灵力修复他的伤口，但是效果不大。何大夫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棘手，他脑中飞速查阅着以往看过的医书，可惜医书里鲜少有记载被蝙蝠咬伤了怎么治。那么，他们之前是怎么治的呢？医馆里也有个别大夫知道寻常被疯狗咬了，要取狗的脑抹在伤处这种土办法，他们便依样画葫芦，将蝙蝠的脑取出来，敷在伤处。
起初有些伤兵怀疑这种方法行不行得通，何大夫见医书上记载过这种办法，便说可以一试。大家怀着对何大夫的高度信任，就开始取蝙蝠脑来敷伤口。当时满地都是蝙蝠，倒也便利。
本来一切如常，这才过两日，就出了状况。何大夫心里暗暗着急，胡乱给伤兵喂了颗药丸，让他坐着等会儿。何大夫起身走了出去，让个身体健康的士兵去找哪吒过来。
很快哪吒过来了，问何大夫：“怎么了？”
何大夫避开了人，拉了哪吒到一旁悄声道：“不好了，恐怕那蝙蝠毒没那么容易治，现在有个伤兵伤口溃烂严重，还出疱疹了。那疱疹恐怕会传染，要马上将他隔离起来。”
哪吒低声道：“很严重么？”
“严重！”何大夫很严肃地道：“我治不好了，这回要完了。总之先把他隔离起来，别让他传染其他人，我去跟医馆中的大夫商量一下，那些老大夫经验丰富些。”
哪吒道：“人在哪呢？在你那屋里？要怎么隔离呢？”
何大夫看了一下天，道：“这样，你在下风口，找间屋子，将他带到那里去，路上不要接触任何人。”
哪吒道：“我知道了，饼饼，你不要慌里慌张的，这样容易引起大家的恐慌。你要镇定点。”
何大夫心道：我能镇定吗？这头一次遇到搞不定的！
何大夫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去了。其他人没出疱疹的，先让他们散了。”
哪吒点了点头，何大夫转身去找那最初说出用蝙蝠脑医治的老大夫商量去了。哪吒过去让门口的都散了，进屋里带了人，走到下风口的一间屋子，哪吒向他道：“你待在这里，你身上这疱疹会传染，别到处乱跑。听到没？”
那伤兵听到会传染，又不见何大夫回来，哭着脸道：“何大夫呢？你们不是打算灭了我吧？”
哪吒阴恻恻地道：“再废话我真就灭了你。”
伤兵狠咽了下口水，道：“我，我还能治好吗？何大夫呢？”
哪吒扯了个谎：“他拿药去了，这里没有他需要的药。你安静待着别乱跑。”
哪吒出去，在外面落了锁，那伤兵听到落锁声，心内有些绝望：我倒是想乱跑，你倒是给我机会啊！如今他只盼着何大夫快些回来。他这会儿身上不痛，也不十分痒，还能忍受，就是被关着，有点不是滋味。
哪吒出来，又看了一眼屋子，叫来了两个士兵看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要靠近那里。两个士兵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哪吒又让人带他去那个士兵住的床铺，他将那士兵床铺等物都抱了出来，不经任何人的手，拿到外面，放一把火烧了。那些见着他烧床铺的士兵，都不知他是何意，但也没人敢问。
哪吒烧完了东西，又四处巡视，看有没有同样出疱疹的。要一起隔离起来。
但是很快，像有人在军营里扔了一颗疱疹炮/弹，只听轰的一声，一个连着一个，一片连着一片都出了疱疹。状况十分惨烈，事态蔓延迅速，让人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