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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擦了擦眼角的泪,想着要好好活着, 要为哪吒好好活着, 要好好保护自己。敖丙按了按怀中, 他制的见血封喉的药粉还带有在身上,申公豹没有搜身,但是敖丙怕万一,忙爬起来,将那药粉分了一些出来放在床塌下藏好。
敖丙想着申公豹两次中了见血封喉的毒都没死, 连心都挖出来了, 还能活着, 也实在是难对付了。至多这一次也是将他弄晕, 自己再趁机逃跑。现在申公豹对他一定很防备,只能先与他虚与委蛇,再见机行事。
敖丙躺在床上想着, 慢慢有些困倦,便闭上眼睡着了。过了不知多久,申公豹进来了, 看着床上的人儿, 慢慢走近去。他被那清香所吸引,心中产生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申公豹在床边坐下,看着敖丙,难掩激动, 不由拉了他的手, 将手放在鼻间轻嗅。
敖丙睡得并不沉, 发现有人动他,一个激灵醒了,猛的坐了起来,把手抽了回去,往后缩了缩,一脸戒备地看着申公豹:“你,你干什么?!”
申公豹看着他笑:“看来你对我还是那么戒备啊。”
“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敖丙底气不足地道。
“我乱来又怎样?”申公豹凑近了些,敖丙见他靠近,神色大变,心跟着跳到了嗓子眼。他手按在怀里,那怀中便是见血封喉,敖丙脑中飞快闪过两个念头:杀了他,自杀。
申公豹盯着他神色看,此刻的敖丙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带着鱼死网破的坚决,那一瞬间的杀意一闪而过,申公豹看得一脸玩味,抓了他的手,笑:“想杀我啊?”
“!”敖丙惊恐地看着他,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心中百转千回,又害怕他伤害自己,最后只得来个怀柔政策,低低地喊了声:“师叔,你……你吓到我了……”
申公豹听到那柔声细语,忽然顿住。仿佛刚刚还电闪雷鸣,转眼就春风化雨。申公豹盯着敖丙看了良久,居然下不去手。
申公豹毕竟在元始天尊座下受教过,礼教思想影响深远。敖丙和他硬碰硬时,他还能因为刺/激和有趣,勉强一二,忘记那该死的辈分。如今被他一声“师叔”喊得一下把距离岔开好远,他看着敖丙,人家才二十多的年纪,道行浅显,就是一个小辈,而自己千年老妖精,竟然缠着一个小辈不放,申公豹终于觉出了自己的一丝为老不尊来。
“……”申公豹即便嘴上再怎么不服元始天尊座下那十二大弟子,内心深处还是向人家看齐,渴望得到认可的,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他强迫了一条小青龙,那不是要笑掉大牙么,自己一张老脸要往哪搁啊?
敖丙见申公豹呆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动作,不由试着唤回他神智,“师叔,你还好吧?”
“哦,”申公豹回过神来,抓着的手改为安抚,道:“你别害怕,师叔想叫你起来吃饭呢。”
“吃饭?”敖丙看着他,道:“不是才吃过吗?”
申公豹道:“那是中饭,现在可以吃晚饭了。”
“哦,好啊,吃饭。”敖丙看着申公豹,申公豹看了他一眼,退开了些距离,站了起身,道:“快起来吧。”
眼见着申公豹去了,敖丙暗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刚刚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有惊无险。没想到态度软了下来,他就放过自己了。难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么?还是因为自己喊他师叔,让他觉得羞愧难当,故而放过了?
不多会儿有几个丫鬟进来点灯,丫鬟见有个人在床上,不由偷偷打量了两眼,霎时被敖丙的容颜折服,惊为天人。
屋里因为灯光亮堂起来了,又有人端了水来给敖丙洗漱,餐桌那边有人在布菜。敖丙只得起身,听到脚下叮铃声,低头看到那脚链,有些无奈。敖丙洗了把脸,漱了漱口,便往餐桌来。
敖丙感觉吃的午饭还没消化,这会儿又吃,根本没什么胃口,但吃饭总归是件“安全”的事,敖丙心中也不是很抗拒。申公豹陪着他吃,给他夹菜。
敖丙只得道:“谢谢师叔。”
“不客气,吃吧。”申公豹神色淡然,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就像一场梦。
叔侄两个吃了一顿不算愉快也不算难堪的晚饭,吃完后,申公豹就让人抬浴桶进来,给敖丙沐浴更衣。这周到的照顾,令敖丙受宠若惊。也隐隐有些担忧申公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万一他趁自己沐浴的时候欲行不轨,那怎么办?
申公豹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对他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偷窥的。”
敖丙:……
申公豹道:“你自己一个人恐怕不方便,我让她们伺候你吧。”
敖丙并不需要人伺候,但想着自己一个人更危险,只好点了点头。
浴桶加了热水,热气蒸腾,烟雾袅袅。敖丙走到屏风后面,让丫鬟们在屏风外面等候,需要时再叫她们进来。丫鬟们都走了出去,个个脸上飞着红霞。
敖丙见人都走了,这才宽衣解带,进到浴桶里清洗着自己。那烦人的锁链裹在他脚踝多有不便,但敖丙也没办法。
敖丙此刻有一种龙困浅滩的痛苦和无奈,不知道那申公豹要把他困在这里多久,有没有人来救他。哪吒要救他,找得到这里来吗?敖丙想到他有引路的金鸟,应该能找得到,可是外面又有结界……唉,敖丙满心惆怅,也没心情仔细洗,在浴桶里泡了泡,就出来了。
敖丙从浴桶里出来,拿浴巾擦干了身子,旁边放有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敖丙看着那脚链犯难,刚刚月兑裤子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扯下来的,现在要怎么穿上去呢?
敖丙叹了口气,打算不穿了,他穿了里衣长袍,再去拿哪吒那件火袍,火袍从屏风上拿下,不小心抖搂出了一包东西,敖丙见了,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还好没人看见。
这时外面丫鬟出声询问:“公子,里面需要帮忙吗?”
突然的声音,把敖丙吓了一跳,他按着狂跳的心脏,稳住了呼吸,尽量平静地道:“不用,在外面等着。”
敖丙怕有人进来,慌忙拾起地上的药包,将火袍披在身上穿好,这才走出来,对那些丫鬟道:“好了,麻烦收拾一下里面。”
“是。”丫鬟应着,进里面收拾去了。敖丙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脑中思考着脱身之计。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见血封喉了,可怎么样才能伤着申公豹呢?申公豹还会上当吗?
丫鬟用托盘托着折叠好的衣物出去,申公豹在外面背着手站着,听到背后动静,回身看了一眼,看到丫鬟手上的衣物,愣了下,继而嘴角勾了勾。申公豹问那丫鬟:“洗好了吗?”
丫鬟回道:“洗好了,国师大人。”
申公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申公豹走进屋,看到敖丙在床上坐着发呆,不由迈步走过去,敖丙察觉有人走来,忙收敛了心神,向来人看去。申公豹看着他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师,师叔,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敖丙看到他,有些坐立不安。
“不着急。”申公豹走近了些,敖丙感觉到一丝尴尬,不知是坐着好,还是站起来好。他真怕申公豹说今晚在这里住下。
“你不想我在这里住下吗?”申公豹好似会读心术一般,看穿了他的心思。敖丙听到这话,不由看向他,不安地道:“你要,住下?可是我,师叔……我是小辈,身份有别……”
“嗯,是身份有别,”申公豹道:“但我可以等,等你长大些。”
“……”敖丙被龙王和哪吒保护得很好,还保留了一些天真,这在申公豹看来本无伤大雅,无非就是显得自己老了些,但要是对方能长到一两百岁就更好了。
申公豹看到他的头发还在滴水,不由伸手过去,敖丙见了,慌的站了起身,避开了。
申公豹见了,只得住手,道:“你的头发还湿着呢。”
“哦,”敖丙扫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道:“没事,一会儿我自己弄干。”
“你就这么怕我么?”申公豹走近了些,敖丙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道:“师叔,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要我回哪里去?”申公豹看着他,笑得一脸无害,“天色已晚,正适合做点愉快的事,不是吗?”
“这是你的房间?”敖丙看着他,又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道:“那我,我去别的房间好了……”
敖丙说着就要走,申公豹上前拉住了他,“去哪里?哪里都不许去。”
“……”敖丙强忍着没跟他动手,申公豹将他拉了过来,轻扣住了他的月要,凑到他耳边低笑:“你下面门户大开,难道不是在邀请我进去吗?”
“!”敖丙震惊地看向他,有些忍无可忍,心中暗暗估算自己此时出手,胜算有几分。申公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将他两只手都扣到了后面,敖丙挣扎着,申公豹将他扣得死紧,嘴凑到他脖间咬了一口,血浆迸裂,敖丙倒抽了口凉气。
“师叔……”敖丙见挣脱不开,只得来软的。
申公豹听到这一声软糯糯的喊叫,心情不由大好,放开了他的脖颈,看向他道:“怎么?”
“师叔,你别这样,”敖丙轻声道:“你不是说,要等我长大么?”
“现在也很迷人呢,”申公豹看着他道:“可以给我吗?我很喜欢你。”
申公豹伸手捏起了敖丙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敖丙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软萌萌,教人怜爱。
申公豹忍不住慢慢凑了近来,敖丙心中掠过一阵厌恶和恶心,他撇开了头,低声道:“不公平,师叔咬了我一口,咬出血了,我也要咬师叔一口……”
申公豹听了,笑了下,道:“好啊,你要咬哪里呢?”
敖丙道:“师叔咬我哪里,我自然也要咬哪里。这叫以牙还牙。”
申公豹很乐意陪他玩这种游戏,道:“嗯,那你注意着点啊,可别把师叔的脖子咬断了。”
敖丙可没把握把他的脖子咬断,轻声道:“不会啦,你先放开我嘛 ,你弄/疼我了。”敖丙快被这样的自己恶心透了,他在哪吒面前还没这样撒娇过呢!
申公豹看着他的娇嗔样,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了,即便知道他可能在动什么歪脑筋,但申公豹自信他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放开了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申公豹放开了敖丙之后,敖丙缓了缓手劲,看了申公豹一眼,主动抱了他,有些幽怨地道:“师叔,你弄、疼我了。”
申公豹听了他的话,感觉立刻死了也值了。敖丙慢慢凑到他颈间,一口咬了下去,起初是轻缓的,后来加重了力、道,申公豹搂着敖丙的手紧了紧,敖丙咬出了血来。又往脖上挪了挪,做出亲昵的举动。
敖丙的脸对着床那边,他一边假装与申公豹亲昵,一边眼睛瞧着地上,手上悄悄凝结地上的水珠,水珠混着撒在那里的血封喉粉末飞了过来,沾在申公豹颈间的伤口上。
敖丙猛然一把推开了他,道:“不玩了,不好玩。”
申公豹刚刚还高兴得要升天,乍见到敖丙生气,不由道:“怎么了?难道师叔的血不好喝吗?”
“嗯,不好喝,”敖丙一脸娇嗔,想了想,又道:“我听人说熊心豹子胆最是大补,师叔,要不,你把你的胆掏出来给我补补,好不好呀?”
申公豹听了,脸色一僵,道:“师叔的心给你还不够,你还要胆么?”
“对啊,”敖丙笑看着他,等着药性发作,“师叔给是不给呢?”
“我,”申公豹正要说话,忽然眼前一黑,不由心内大惊,敖丙看着他踉跄,退远了些,道:“师叔,你怎么了?”
“你!”申公豹此时再色令智昏,也回过味来了,自己又一次中计了!
“我怎么了?师叔?”敖丙看着他,嘴角勾了勾,可算把这头豹子放倒了。
申公豹眼前一片黑暗,彻底栽倒在地。敖丙见如此,再不管他,忙往外跑,跑了两步,看到脚上的锁链,又叫人绝望。敖丙看向锁链绑着的柱子,心道:我弄不断这锁链,我还弄不断柱子么?
敖丙想着化出了龙形,卷柱而上,哗啦啦破开了屋顶,往天外飞去。他的脚上还缠着那锁链,挣脱不开。敖丙正要扶摇直上,忽然撞上了外面的结界,砰的一声,眼冒金星。敖丙恨极,化了人形,触莫着那结界。他没有破解结界之法。难道,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得等到那申公豹醒来,被抓回去么?!敖丙恨恨地捶了两下。
敖丙不信邪,将庄园内的云雾集结起来,要用雷电生生破开这结界。
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伺候的人都醒了。大家往国师大人的房间涌去,只见屋里塌了一个大洞,国师倒在地上。一众仆役见了,纷纷去把国师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手忙脚乱。
有极少数人在外奔跑的时候看到了一条龙在空中飞行,若隐若现,待定睛看去,又只看到一团迷雾。不由自我怀疑是看花了眼。
敖丙利用那聚集起来的云层摩/擦出雷电,攻击那结界。许是申公豹道行损毁了不少,这结界造的也不甚坚固,几道雷电攻击之下,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痕。敖丙见了,欣喜万分。又继续攻击,直到结界终于破开了一条不大的缝,敖丙变成一条小龙,挤着缝出去。
一出到外面,就跟撒了欢的兔子似的,终于!逃出来了!这次不用谁来救,自己逃出来了!敖丙一边欢喜不已,一边往西边而去。它的脚上仍垂着那条碍事的锁链,却也不妨碍他兴高采烈。
哪吒跟着那金鸟慢腾腾地飞,不知道耽误多少事!眼看天黑了,他心里急得上火,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压根不知道那该死的申公豹把敖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饼饼,千万不要有事!等着我!一定等着我!”哪吒心里暗暗祈祷着,他不敢想象申公豹会对敖丙做什么,一想那些他就炸。哪吒劝自己冷静点,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生气愤怒什么都解决不了。要成熟稳重些!
金鸟飞了半夜,忽然调转了头,哪吒见了,甚是诧异。哪吒跟着金鸟转过来,看它要飞到哪里去,忽然,他看到前面一条龙在飞!
“饼饼!”喊出声的同时,哪吒像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敖丙一路奔逃,心里害怕申公豹醒来追他,只想快些逃回潼关,没听到后面哪吒的呼喊。
哪吒见他没应自己,心想难不成认错了?哪吒加快了速度,赶上前去拦着他,“饼饼!”
敖丙见突然窜出一个人,吓了一跳,差点没刹住,要撞上哪吒,好在堪堪停住了。直到见到了哪吒,敖丙才变回了人形扑到哪吒怀里,委屈得掉眼泪:“哪吒……”
哪吒一见他哭,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抱着他,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呢。”
敖丙紧紧抱着哪吒,委屈地道:“申公豹他,他……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那申公豹呢?”哪吒推开了他,问:“他在哪?我去杀了他!”
“哎你别去了,”敖丙拉着他,道:“不管他了,我们回去吧。”
“你,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哪吒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脚上的锁链,皱了皱眉。
“我累了,你抱我。”敖丙靠在他怀里道。
“好,我抱你,我们这就回去。”哪吒将他打横抱起,往潼关方向去。
哪吒鼻间嗅到了敖丙身上的血腥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怕……怕得指尖微微颤抖。
敖丙见着了哪吒,终于安心了,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1234小说 .1234xs.
哪吒将敖丙抱回了将军府,抱回了房间,这才点灯来察看他身上的伤。
敖丙为了逃出来,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再不想动弹。此刻躺在床上,任由哪吒摆布。哪吒看到他脚上的锁链,就想扯下来,他用力掰扯了几下,纹丝不动。哪吒只得先放弃,又去察看他的伤。
敖丙月退上有些擦伤,哪吒掀开一看,不由愣住,敖丙,底下什么都没穿……哪吒看到那大月退深处流下的血,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心里一团火熊熊燃烧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的饼饼,到底经历了什么残酷的事情?!
哪吒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敖丙抵死挣扎,却还是逃不过被恶魔侵犯的画面,心瞬间四分五裂。哪吒气得三尸暴跳,恨不得即刻就杀了那申公豹,不仅要杀,还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哪吒伤心绝望地看向敖丙的脸,敖丙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不安稳,哪吒心疼得无法呼吸。是自己没保护好他,是自己!哪吒自责不已,同时在心中给申公豹记下了狠狠的一笔。
哪吒咬碎了牙往肚里咽,起身去端来了水,给敖丙擦拭干净。
敖丙发现有人在动他,迷迷糊糊中还以为是申公豹,不由挣扎着道:“不要,走开,走开!”那委屈的声音竟带了一丝哭腔,哪吒听了心都碎了。
哪吒只得扔下了巾帕,上床搂着他,柔声哄道:“饼饼,乖。是我,我是哪吒啊。”
“哪吒?”敖丙闭着眼,轻声呢喃着。
“嗯,是我,不怕了,我在这里,有我陪着你,不怕了,乖。”哪吒说着抱紧了他些。
“哪吒……”敖丙在他怀里拱了拱,带着无限的温柔和眷恋。
哪吒搂着人,心已经支、离、破、碎。
“哪吒如果是你,你怎么做?若是何大夫,被什么人给……你怎么做?你会嫌弃他,会抛弃他吗?”这是韦护问他的话。哪吒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回答他的:
“不会。我会对他更好,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会对他更好,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哪吒将这句话反复嚼着,烂熟于心。一定要对他更好,一定要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要回来就好,只要回来就好,只要好好活着待在他身边就好。
这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都是那个该死的申公豹!杀了申公豹!杀了他!
经过这一夜,哪吒更加确信,敖丙不会死,但也不能避免遭受痛苦和折磨。一想到敖丙经历那样可怕的事,还为了他拼命赶回来,哪吒都要心疼死了。
哪吒几乎一夜没睡,心疼了一夜。天将明了,他才闭上了眼。睡梦中尽是那些残酷的画面,令人窒息的画面,哪吒想救敖丙,却好像隔了堵透明的墙,怎么也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申公豹把敖丙押在床上一遍一遍地蹂蔺,哪吒梦到自己气红了眼,一路追杀申公豹,却怎么也追不上,他气得要死,嘴里忍不住发出了怒吼。那怒吼从哪吒的嘴里发出来,变成了难奈的申吟。
敖丙感觉到了哪吒的不对劲,睁开了眼看向他,哪吒的眉头紧皱着,好似在做可怕的噩梦。“哪吒,醒醒,醒醒!”敖丙不由摇着他。
哪吒在梦中追着申公豹,忽然掉入了一个陷阱,很深的陷阱,摇摇晃晃的,风火轮也不见了,吓得他一身冷汗,“哪吒!哪吒!”敖丙一巴掌拍下来,哪吒总算睁开了眼。半梦半醒之间,看到敖丙,又想起梦中之事,不由坐起来一把抱住他,激动得大哭:“饼饼,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没用,对不起……”
哪吒絮絮叨叨地说着抱歉的话,敖丙只得抱着他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没事了。”
哪吒情绪很激动,敖丙安抚了好半天,哪吒才稍稍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一看到敖丙颈间的咬痕,脑袋轰的一声,霎时空茫一片。
“……”哪吒猛的一把推开了敖丙,冲了出去,“哪吒!”敖丙要追他,起来时不小心绊到了脚上的锁链,猛的扑倒下去,摔了个狗啃食。
哪吒一路跑出了将军府,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乱冲乱撞,撞到了人,也浑不在意。他还嫌跑得不够快,踏上了风火轮,一下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哪吒在空中打着转,看着自己双手,吃吃地笑着,傻了一样,“呵,莲藕身,要你有何用!要你有何用!连心爱之人你都保护不了!要你有何用!!!”哪吒怒吼着,右手抓了左手,咔嚓一声卸下了一条手臂。不痛不痒。手臂卸下来,就变成了莲藕。哪吒看着那根莲藕,觉得不过瘾,放出了九龙神火罩,将那根莲藕扔进去烧了。
哪吒神情麻木,仿佛烧的不是他身上的部件,而是什么别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哪吒烧完了手臂,又看向身上,伸手去抓了条月退,咔嚓一声,又卸下了一条月退,扔进九龙神火罩里烧了。少了条月退,他在空中金鸡独立,勉强站着。烧完一条月退,哪吒又把目光移向另一条月退,又将它卸了下来,这下站不住风火轮,他从空中轰然跌落下去。哪吒闭上了眼,认命地由它摔成四分五裂。
他倒要看看,摔成碎屑还怎么不死不灭!
此刻他怨恨着师父,怨恨着申公豹,怨恨着自己,怨恨着这个世界!
他痛不欲生!恨透了这个世界!
太乙真人出现,拂尘一挥,接住了他的残躯,道:“哪吒,你在干什么?”
哪吒听到了太乙真人的声音,转过头去看他,嘴角冷笑了一声道:“师父啊,你怎么来了?”
太乙真人道:“为师再不来,你是要把自己折腾没吗?”
哪吒道:“有什么关系呢,这具身体,我不要了。还给你。”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道:“你到底为何要如此?”
哪吒道:“师父,要么你赐我法宝让我杀了申公豹,要么你替我去杀了申公豹,我只要他死。他不死,我死。”
太乙真人道:“你死了,敖丙呢?”
哪吒嗤笑了一声,道:“师父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直利用敖丙牵制我,你从来没为敖丙想过,你只是为了完成你那什么狗屁大业,你需要我,而我喜欢敖丙,你就利用他来牵制我!”哪吒越说越悲愤,“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要让他下山,让他受这些苦!他好好待在山上不好吗?为什么!要让他受苦!”哪吒说着涕泪横流,“我恨死你了!”
太乙真人道:“如果我说,是敖丙日夜思念你,想来找你,而我恰好帮了他这个忙呢?”
“你说什么?”哪吒睁着一双泪眼看向他,“你说他……自己想来找我?”
太乙真人道:“那也是他自己的修行。”
“……”哪吒仍在消化着这个消息,他一直以为敖丙是师父派来,牵制他的,如果是敖丙自己要来,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太乙真人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哪吒,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还是局限于个人的恩恩怨怨,钻着牛角尖。你心中没有家国大义,没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有儿女情长!”太乙真人不甘心地给他做着评价:“徒有其表,内里全然崩坏!你的修行比敖丙还不如。唉,等到将来……你莫要后悔才好。”
哪吒道:“我不管什么将来,你也不要扯太远了,我现在就要杀了申公豹。”
太乙真人道:“申公豹还不能死,一切皆有定数,不是由你我决定的。”
太乙真人拖了哪吒残躯瞬移至将军府,将他甩了下去,何大夫正满院地找人,乍然看到哪吒残破不堪的躯体从天而降,摔在他面前,骇了一大跳,心脏都差点停了,何大夫惊骇过后,不由扑将上去,尖锐的嗓音叫着:“哪吒!”
哪吒听到何大夫的声音,知道一切威胁都没用了。他那个老奸巨猾的师父,最知道怎么用敖丙拿捏他。
“哪吒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何大夫着急的声音传来,“你去找申公豹了?!”
“没有。”哪吒看向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快把我抱回房,别吓到旁人。”
“哦,哦!”何大夫反应过来,忙应着,把他抱了起来。何大夫脚下踩着锁链,差点又摔将下去,哪吒好险没被抛出去。哪吒肢解自己的时候都没害怕,倒给他吓了一跳。哪吒想到敖丙的身体,刚刚受过伤,一定没好完全,自己折腾个什么劲!唉,哪吒想着又无比自责起来。
何大夫将哪吒抱回了房,看到他只有一臂,一月退,月退还是散装的,不由心中一疼,道:“哪吒,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副样子?”
哪吒安慰着他道:“不小心弄的,没关系,反正死不了。”
“死不了就行了吗?”何大夫有些恼怒:“我不许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以为你的身体只是你自己的吗?!”
哪吒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拉着他的手,道:“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真恨死你了,让我白担心一场!”何大夫一边埋怨着哪吒,一边帮他接着月退。还差一臂一月退,何大夫问:“丢了的部分呢?丢在哪里了,我去捡回来。”
哪吒道:“捡不回来了,你去荷花池里拿两根来接上吧,反正都一样。”
何大夫也无法,只能如此了。他起身出去荷花池挖莲藕去了。哪吒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望着帐顶发呆。
经历过大喜大悲之后,哪吒此刻心静如水,或者说麻木不仁。
发生了那样的事,敖丙自己一定很难过吧?但是他都没来得及难过,就被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了。这样也好,让他忘掉那些不愉快吧。只要他心里装着自己,时时刻刻装着自己,天长日久的,受过的伤也就淡了。
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有什么大不了呢?他的饼饼,永远是纯洁的。永远是。
哪吒想着,还是不由落下了泪。为自己没能保护好他。他本不必受这些苦,若是自己能变得更强大,若是那时能把申公豹拦下,把敖丙抢回来,就不会……
啊,外面的知了吵得好头疼。
哪吒闭上了眼,尽量不再想那些事,不要让敖丙看出端倪。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如果他不主动提起,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没什么好提的。他活着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何大夫回来了,认真帮哪吒接着腿和手臂。哪吒感受着他的触碰,指尖温凉。哪吒睁开眼看着他,忽然一把将他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啊,”何大夫轻呼了声,道:“你忽然做什么?”
“别动,”哪吒按着他躺着,“就想抱抱你。”
何大夫靠在他怀里,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哪吒岔开了话题,“刚刚我见着师父了。”
“师父?”何大夫道:“他在哪?你怎么见着他的?”
“就,路过吧,”哪吒道:“他路过,就见着了,我们聊了聊。”
“聊什么?”何大夫问。
“师父说,你当初是因为思念我,才让师父做一副身体给你的对不对?”
“啊,他怎么忽然跟你说这个?”
“饼饼,他说的对不对?”
“嗯,我是挺想你的,然后师父问要不要跟你一起伐纣,我说好啊,他就给我做了一个身体。”
咦,听这话,不排除还是师父利用敖丙啊!哪吒心中有些疑虑,问何大夫:“那你觉得来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何大夫看了他一眼,脸红红地道:“自然开心,喜欢。”
哪吒莫了莫他的脸,道:“你开心就好,没事了。以后都待在我身边好吗?别再离开我了。”
“嗯。”何大夫应着,想到自己用见血封喉迷晕了申公豹逃出来了,很值得邀功一件,对哪吒道:“那个申公豹唔……”话没说完,哪吒堵住了他的嘴。何大夫睁大了双眼,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哪吒轻轻橇开了他的牙关,热烈地在他嘴里扫荡。何大夫不由伸手搂了他。半晌两人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哪吒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轻声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的名字了,我不喜欢。”
“嗯。”何大夫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他已经云里雾里了,也不想再提那只扫兴的豹子精。
反正都过去了,何大夫心想,说不定这次见血封喉又让他去了半条命,今后再也构不成威胁,不提也罢。
哪吒心里仍是难受得紧,不过他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日后他一定手刃那只该死的豹子精,要将他剁成肉酱喂狗。
何大夫被劫走这事没多少人知道,但何大夫是龙的事在潼关传开了。
何大夫因为还记恨着那些百姓,也不去医馆了。哪吒说的没错,他学那么多干嘛,最后还不是医军营里的官兵,而军营里的官兵又只是受受伤,他能把伤治好已经很不错了。那些百姓有医馆里的大夫治病,用不着他。
何大夫不去找人家,人家倒找上门来了。百姓派老大夫做代表,拿了一份厚礼来将军府给何大夫赔礼道歉。何大夫对老大夫成见不深,何况还有过师徒之谊,到底还是见了他,顺便想向他澄清谣言,虽然谣言就是事实。但何大夫还是想胡扯一番,最好搞得有点玄乎,真真假假,真假难辨。
老大夫刚开始见了何大夫还想下跪高呼龙王爷,被何大夫一把拉了起来,两人就坐着说话。老大夫坐也坐不安稳,手不知往哪摆,眼睛想看何大夫,又怕瞧得何大夫恼怒。真是好生为难。
何大夫向老大夫道:“那日的事情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老大夫闻言,道:“怎么个一言难尽法?”
何大夫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鬼魂附身?”
老大夫道:“这个嘛,倒是听说过一些。”
何大夫道:“如果我说我那日被龙王爷附身了,你信吗?”
老大夫:“啊?”
老大夫是不信的,但何大夫又看着很普通,不是他们那日看到的真龙模样,老大夫心生疑虑,道:“那那日后来,你去哪了?”
何大夫道:“龙王爷借了我的身子施法下了场雨,就走了。我还是我啊。不过我不大记得具体细节了。”
老大夫看着他,小声道:“你,真的不是龙?”
“不是啊,”何大夫道:“你看我,这么普通,是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若是龙,能染得上瘟疫吗?你忘了?”
“哦,这倒是。”老大夫想起来,何大夫也是染过瘟疫,若是龙王爷,神通广大,一定不会染上。老大夫当下信了大半。
何大夫再多说几句,基本上就哄得人晕头转向,不信也得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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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三不更,周末再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