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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德音见清河总是不说最深的心结,也是着急,挥挥手叫她走了:“叫曹妈妈来。”
曹妈妈又劝她不要急:“清河年纪还轻,动心也是头一遭。只要不做出些难堪的事情来,便是吃些相思的苦头,也不必着急的。若是两人有缘法,总能在一块儿。少奶奶要如此想——若是清河过一段日子放下了铁师傅,又瞧上了旁人呢?”
好吧,舒德音懂什么感情呢?曹妈妈这么说好似也有些道理。舒德音就暂时放下了要当红娘的打算。
她其实不知道,曹妈妈这么说不全是为了清河着想:她觉得清河是个极好的丫头,对舒德音也忠心耿耿的。但若是嫁了定远侯的侍卫,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若舒德音和许韧的婚事真的出了变故,到时怎么说呢?
因着个人的立场不同,不说有什么坏心罢,但私心,谁没有呢?
且说那世子夫人,因着许寻峪受管事妈妈磋磨的事情,每每自责不已。
她又带了许璐和许寻峪去平宁侯府,亲自向娘家嫂子并亲家赔罪。
金世子夫人心里是怪她的,但并不能就此伤了两家的和气,且给许寻峪找后娘的事情还需世子夫人配合。因此,也劝解着她。
“⋯⋯你又要掌家理事,桩桩件件的靠你一人拿主意。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实在不能怪你的。”
世子夫人自然感激:“嫂子这么说,其实是疼爱我。只我想起峪儿的娘,好好儿的一个孩子,我并没有护住了她,竟叫她⋯⋯”
说着又是哭了,她是真心喜欢侄女儿兼儿媳妇。想起她临去时求自个儿看顾好峪儿,再想起这几年峪儿受的苦楚,实在悲从中来。
金世子夫人也是唏嘘,一时姑嫂两个相对哭了一场,把个许寻峪看呆了。
他指指祖母,又指指外祖母,对着许璐告状:“哭哭脸,羞羞!”
两位做祖母的都忍不住破涕为笑,擦了涕泪去看许寻峪。
许寻峪还有意见没有发表完呢:“不好看!”
许璐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母亲和舅母:“得,又多了两个不好看的!”
她便又插科打诨地,将许寻峪点评几姐妹的话学给她们听:舒德音是“好好看”;许瑷是“特别疼”;许璐却是“十分凶”⋯⋯
一时两位祖母都不由笑出了眼泪。
许寻峪知道这是在编排他,嘟着小嘴巴将脸捂住了,只不时从指缝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偷偷瞧着大家的反应。
金世子夫人将外孙一把抱起来,笑道:“我哪里能想到有今日呢!我峪儿如此,我真是再没有所求的了。”
许璐笑道:“舅母可不是说笑话儿呢。难道便不想看峪儿满地乱跑,妈妈都追不上他?不想看他开蒙读书,长成个好儿郎?今后我们峪儿还要找个最好的姑娘家,一块儿孝敬你外祖母呢!峪儿,你说是不是?”
许寻峪哪里懂她说什么啊,只斩钉截铁捧哏呗:“是!”
可不是个机灵聪敏、能有大好前程的样儿呢!
说着笑着,金世子夫人就慢慢把话题往许厚璋续弦的事情上引。
“⋯⋯便是你不放心,要亲自教养着峪儿。那就把家务都交给了儿媳妇,都是自家的孩子,总能放心一些。”兔兔飞 .tutufei.
徐家这一代的庶女,其实也都是世子夫人嫡嫡亲的侄女儿,也是平宁候夫人和金世子夫人拘着教养出来的,认真说起来,世子夫人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原来的打算,还是想给许厚璋寻摸一个好人家的嫡女,只是一直都没有遇到好的。
如今金世子夫人这么提了,虽然也是极有道理的,可同她起先的打算比起来,差别还是有些大的。
世子夫人一时心里有些复杂:“大嫂,我的心你是知道的,只盼着孩子好的,”这个孩子,不光是说许寻峪,也是说许厚璋,“侄女儿个个出众,您舍得再给一个女儿给我,我哪里有不高兴的。”
金世子夫人便知道她还有疑虑:也是,这不是选什么首饰衣裳,是给家里挑媳妇。更何况许厚璋的媳妇,那今后就是许家的宗妇,自然马虎不得。
“你同妹夫还有璋儿都仔细商议了,到底如何,我们总有商有量的。都是自家的孩子,峪儿是我的外孙,璋儿也是我嫡嫡亲的外甥啊。”
平宁候夫人倒是理解媳妇的想法,只她也有不同的见解:“姐妹间虽有同胞情意,但真的要心思多起来,反而最容易彼此生了嫉妒。命脉拿捏得住,人心却是再也拿捏不住的。便是你大嫂露了些意思出来,我已然怕孩子们乱了心神。”
但她做婆婆的,也只能劝几句,不能直接做了媳妇的主。
许厚璋本人并不知道有这许多人为了他操心的。
他回来不曾修整,就急着回了国子监销假。
得,他一露脸,就有同窗来将他扣住了,只不让走,叫他好好解释一番走前放的那个大雷。
若说许厚璋之前写的那些,大多是从舒恭之那个章程里得的启发,那么他如今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经过了内化后的见解:他一路回祖籍去,特特去看了世俗民情,虽是浮光掠影,也是触目惊心。
甚至当他把所打听到的说出来,说那些便是丰年都卖儿鬻女的情形;说一家老小只有一条裤子的情形;说寒门学子卖身做长工挣学费的场景⋯⋯
那些地方上的人说给他听时,他和面前的同窗们也是一样的反应:怎么可能呢?
可定远侯叫他和许厚璞跟着人去看,去走访,所见的只有更惨。
他看着眼前“出身寒门”的学子,其实他们大多不是真正的“寒”门,什么商贾之家、小富人家出身,在国子监已然显得“贫寒”了。
但世上真正的贫穷,那从贫穷的深渊里迸发出的生机,当真是道听途说时再也无法体会的。
他说了,许多人默默不语,颇有些震撼的意思。只还有些人,便开始议论,只觉得这岂不是更映证了他们的精英论呢?
“如今国朝不缺人才,从江南到北地,年年进学的有多少?能选拔入朝,为国效力的又有多少?现有的士子已然选拔不过来了,何苦再蛊惑了人往里冲?”
“正是。如今不缺士子,倒是你所说的乡野之中,既如此穷困,为何偏要好高骛远呢?佃几亩地,踏实地做活,总不至于将爷娘饿死了。”
“便是这句好高骛远!其实即便千辛万苦学了十几年,可地方乡野能有什么名师?其实只是死读书,见识和实干全没有的,便是出来做官,也改不了穷酸和局促,占了茅坑⋯⋯”
许厚璋不想他一去几个月,国子监的风向便刮成这样。
他还想要同他们辩一辩,博士叫人寻他去,他只得先走了。
寻他的便是龚霖深先生,正是龚先生看了他的论文,叫他誊抄了贴到云集书院去共同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