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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柯先生只紧贴着马背，试图放缓它发狂的节奏。舒德音急得满身的汗，不行，这样不行。
舒德音急起来，单手执缰绳，右手大幅度地挥舞着。
“先生！马鞍！不行！不行！”
柯先生隐隐听了几句破碎的喊声，心神凝聚在疯马身上，哪有心思去琢磨一下，这个孩子怎么突然胡乱喊什么“先生不行”！
还有，先生此刻分身乏术，你御马的姿势如此销魂，栽下来难道先生能飞过来救你！你摔出个好歹了，以后即便天天给我刷马，我也只能给你个不合格啊！
好吧，就冲这思路，柯先生即便不是山匪出身，只怕也相去不远了。
舒德音快急疯了，又冲着徐掌珠和两个护卫喊：“马鞍！马鞍有问题！压不得！”
她想起来了，一开始刷洗的时候，白马并没有什么异常，放上了马鞍，它就骚动起来了；后来舒德音无意间给它做了调整，它也安静了一会儿；可赵语嫣一骑上去，它就疯魔了，定是马鞍上有什么异物，人的重量压上去，可不是十分刺激。
徐掌珠也知道不好：先生的身躯如此庞大，骑上去只怕比赵语嫣刺激好多倍。怪不得非但没有钳制住，反叫马更疯狂呢！
她一夹马腹，冲向马厩，顺手从墙上取了两捆绊马索，朝着阿司和涉水大喊。
“来拉绳子！分散！”
这是要三个人用绊马索将白马绊倒。
其实柯先生骑上马背的一瞬间就知道是马鞍有问题，怕是上了铁钉马刺一类的。但这马发起狂来着实烈性，他总不能靠着双腿去追？
只能先贴了马背，把缰绳慢慢收了；身体重心侧移，预备着贴在马身的一侧，顺势将马鞍去了；到时疼痛缓解，马就不至于那么狂躁。
谁知道，他贴到马身一侧，单手抱着马，另一只手去除马鞍时，凭他的力气和巧劲，一下子竟除不掉：那作怪的东西，怕是卡到白马的椎骨中，随着马的跑动，已经卡得死紧了！
他心里一悲：这匹马，废了。
舒德音自知在此事上头全无用处，已经提醒了徐掌珠等人后，她便要驱策着小红退出马场。
她喜欢小红，便是因着这马内向温顺。平日里看着是优点，今日却成了致命的弱点：小红此时正面看了白马的狂劲，也吓傻了。
舒德音扯缰绳也好，夹马腹也好，踢马肚子也好，她最多也只是扬着前蹄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行动一步。
舒德音和它较了一会儿劲，只听一阵模模糊糊的呼喝渐渐近了。她抬头一看，那白马驮着柯先生，正朝她横冲直撞而来！
她可以看到柯先生的脸上青筋直露，可以看到他大声呼喊着嘴一张一合，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背后，徐掌珠和阿司、涉水那惊恐的表情。
舒德音能感觉到，她的脑子空白了一息，然后就是心惶惶地喊“小红”，拉扯缰绳的手掌磨出血来。
小红嘶鸣一声，耸起上身：吓得脑子短路了，竟是要和白马你死我活战斗么！
舒德音简直能服了小红，她本能地放了缰绳，拧身往地上滚去。
小红背上轻了，心也跟着一轻，前蹄顺势落地，屁股颠了颠，直接把舒德音蹶了出去！
舒德音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体哪个部位先着地，或许是屁股，或许是胳膊，甚至可能是后脑勺。
她听到了咔擦一声，但哪哪都痛，她就不知道是哪里断了或是碎了或是命运眷顾只是脱臼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乐观得能感动整个云鹿书院：冒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继左耳失聪后，我还可能有别的伤残”，而是“嘻嘻，都这样了，古先生总该容我放松一二了吧”。
等她迷迷糊糊看着清河推开了女学生们，从马场外头冲进来时，还有心想抬手朝她摆一摆：别进来啊，危险啊！
她晕了过去。新
她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只觉着有什么在触碰她的腿。
先是钝钝的触感，再是一点点痛起来，等她突然感受到一种尖锐的疼痛时，她“嘶”一声，整个上身拱了起来，立马被一双手托住了。
她入目的就是自己月白的骑马裤，洇红了一片，此时被卷到了右边大腿。而莹白的小腿，被一名中年男子握着。
她怔怔地，茫然地张望，师母在床尾的位置愁容满面地看着；徐掌珠和许瑷互相依靠着在屋中间立着；清河拿着块帕子在床头守着；阿司此时伸手将她拦着，唯恐她乱动⋯⋯
“我⋯⋯”她一开口就是沙哑，“是腿断了吗？”
师母一开口，声音也是嘶哑的：“是。你不要怕，大夫说了，好好养着，不会留下什么症候的。”
舒德音只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如惊涛拍岸，要将她卷入无边的浪涌中。
她伸出手，问清河要那块帕子：“给我咬着罢。”
许瑷喉中发出一声呜咽，将头埋进了徐掌珠的肩头。徐掌珠也是瑟瑟发抖，移开了目光。
清河强忍着不哭，去换一条新的帕子。
大夫摇了摇头：“接骨实在有些过于疼痛了，小姐⋯⋯咳咳，少奶奶怕是受不住。”
于是又只能停下来，又抓了药煮麻沸散来止痛。
清河都忍不住哭着怪舒德音：“少奶奶，您早早醒来做什么？睡着才不受罪啊！”
舒德音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滑落：“我也想啊！”
她还看着阿司恳求她呢：“你们不是有种法门吗？打到人的脖子上就能打晕过去的。快，用那一招打我啊！”
每说两个字就倒吸一口气，配合上疑似“自虐”的诡异对话，还有那扭曲的面容，可以说十分变态了。
师母生怕阿司当真没轻没重劈一掌下去，忙道：“不可如此！人的脖颈头颅最重要不过，岂能冒险。”
她说着上来拉了舒德音的手，给她擦手心的汗：“好孩子，叫你受罪了，你且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舒德音好想暴风哭泣哦，怎么可能忍忍就过去了！
那碗麻沸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端上来呢：“师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说，师母知无不言。”
“为什么⋯⋯大夫不事先备好了麻沸散啊？他真的有点靠不住啊！”叫他给我接腿，学生有点不放心啊！
大夫险些扑倒在地，只得自己硬着头皮解释了：“少奶奶，实在是，给您灌过麻醉散的，谁知道您不太受药性啊！”
还以为灌了药就可以随意施为，可谁知道你又醒得这么快啊！
舒德音：怪我咯？
师母也觉得慌乱中想得不周到，没能多备着两碗药，实在是叫孩子受苦了。又是一阵心疼，舒德音反笑了出来，一边吸冷气一边牙齿打颤一边咯咯笑的，着实有些叫人害怕。
“阿稳啊⋯⋯”
许瑷都没力气应她，只泪眼盈盈看着她。
“你下次抄佛经带着点我吧！我好像确实有点，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