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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月下雾中的哥谭市是蒙着薄纱的珠宝, 是数百年前旧欧洲飘洋过海的残梦。克拉克皱着眉，再次尝试越过纱与梦，眺望延伸至浓雾里的海滨公路。
除了翻涌的灰与黑，克拉克什么都没看见。
浓稠的雾气犹如铅罩, 将他警惕的视线阻挡在外。
四天前克拉克从同一个位置的高空降落，快乐地蹬着一辆自行车去蹭饭。暮色中的黑暗之城正值晚高峰，一侧的高楼大厦间涌出光鲜亮丽的白领, 另一侧的暗巷中是为一顿热的晚餐而忙碌的穷人。现在的哥谭跟那时不一样，克拉克也跟那时很不一样：他斜背着一把双手剑，身扛视觉效果很结实、实际却是涂料薄铁片的雾银色胸甲，没有任何附加功效、类似床单的白布料制成的披风吸了海水, 沉甸甸地垂在小腿处——往好处想, 至少它被风吹起糊他一脸的几率变低了。
“谢了哥们。”被克拉克从近岸海域捞出来的金发男人有气无力地说。他靠着路灯，哆嗦着裹了裹棕黄的风衣，看上去随时会顺着路灯杆滑倒、直接瘫在公路边。“出于感谢, 我建议你立即调头离开这里, 越远越好。”
“我要进去找人，我的朋友在哥谭里。”克拉克说，担忧地扫了眼陌生人, 又急急忙忙礼貌地收回了目光。“呃……你需要叫辆车吗？”
“相信我，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靠两条腿最安全。”穿风衣的男人耷拉着眼回道。他耙了耙滴水的金发, 又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根湿漉漉的烟。“就算你一蹦能蹦五米高, 还带着那把剑……”
打火机轻响, 淡淡水汽随青烟飘起。克拉克惊奇地看着对方身上的海水随着那支皱巴巴的香烟一道缓缓变干。“约翰·康斯坦丁，英国驱魔师。”对方自我介绍道，“之前传送出来花了点功夫，名片掉了……你好，古拉姆之主。”
——看出来了，你不仅扣子没对齐，连皮带都是离开海水系好的。
克拉克默默腹诽。“克……呃，葛温布雷德。”他在名字出口前改成了注册驱魔人时的代号，“这把剑是我朋友借给我的。哥谭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我不清楚。”康斯坦丁摇头，脸上挂起一个扭曲的笑，眼神朝死鱼状发展，“事情发生时我落在一个无比邪恶的魔法陷阱里，逃生花了我很大功夫，完全来不及别的……你有一个慷慨的朋友，葛温布雷德，目前的古拉姆是圣剑还是魔剑？是魔剑的话说不定你真能找到他。”
“我不懂这些。”克拉克呆呆地说，“为什么魔剑反而容易找到他？”
“雾后边是血月。如果月食那会儿大气层折射红色光的红意味着黑魔法和某些非人氏族的活跃，那哥谭城里的鲜血红更完蛋。你拿着圣剑状态的古拉姆进哥谭，效果会跟在有鲨鱼的海域倒血一样好。”康斯坦丁掐灭以非常速度烧到尽头的烟，挠了挠变得干爽的金发，疑惑道，“将它给你时，你的朋友没告诉你注意事项吗？”
“没有。”克拉克尴尬地说，“他只说我该先练剑法。”
康斯坦丁点点头：“很对。你练习的对象是什么？水鬼？怨灵？”
克拉克更尴尬了。“柴禾。”
康斯坦丁：“……什么？”
克拉克抹了把脸，自暴自弃道：“事实上我拿到它才一天半……他让我先劈劈柴熟悉手感，还说两招之后对面没死必须跑。”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一时竟无言以对。古拉姆是德意志与北欧地带英雄传说里的破灭与荣誉之剑，英格兰的对应品是大名鼎鼎的亚瑟王石中剑。而今，它被持有者转借给朋友练习砍柴和跑路，出于可追溯至亚瑟王与梅林时期的魔法血脉的尊严，英国法师感到很有必要为蒙难的名剑做点什么。
“很配你的打扮。”康斯坦丁干巴巴地建议道，“你可以多拿它去墓地附近转悠，会有一些枉死者的灵找你解脱的……”
——不，你误会了，首先我看不见它们，其次我练习的招数大名拜年剑法，有非常吉利的咒语搭配。
克拉克在内心撞着想象出来的墙，木着脸将双手剑自背后解下。
十几分钟前，他在哥谭的迷雾边界外紧急刹车，改途平流层。音爆云在他的红披风后拉出一个汹汹的直角。超人俯瞰哥谭，他能看到雾域内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却无法如以往那般任意透视，更无法听到哥谭的丝毫声音。整个城市在他的超级听觉里一片死寂，而迷雾正逐渐加深，灯火正一点点隐没。
视力正常的都能判断出这里不对劲。不论是重度雾霾，是阿卡姆疯人院流窜的罪犯又搞起了事，是遭到策划恐怖袭击失败的小丑帮的报复，都不是普通人愿意掺和的场景。不少夜间行驶的车辆改了道，拉出一条条或匆忙或拥挤的光流。
超人不在普通人的队列，亦尚未发现能伤害到他的地球武器，可他另有一重隐忧。阿卡姆疯人院被摧毁的那晚林登的短信曾直击他的恐惧——不能确定小丑病毒对超人的影响。
世界对克拉克来说曾是玻璃与纸。到他学会控制力量，他损毁了难以计数的瓷器，损毁了各种家具，使得乔纳森成了半个木匠和粉刷工。而人类的肢体与生命并非能被木工和油漆弥补。倘若真有什么能让他失控的东西，他唯一该做的是远远躲开，交给专业人士，以免造成更大的破坏。
哥谭有林登在，是蝙蝠侠守护的地盘，雾气疑似魔法——魔法与他不兼容。
但是林登的心跳不见了，通讯器同样跟着熄灭，像对方又离开了地球、开展了一段新的旅行。
超人在高空静静悬浮了三秒，转飞堪萨斯拿到了剑，接着飞往洛杉矶郊外的好莱坞，找了家道具公司，伪装研究角色的配角演员，随便买了半身铠甲。
——拿剑时配甲也是林登的建议。对方声称拜年剑法用对了会有喜庆的剑气，不如配点别的装备、最好是重甲步兵、重骑士套装之类的一起忽悠蝙蝠侠。
总之若不想某天卫生间惊现摄像头，在那个监视狂的地盘使劲坐实他新注册的物理系驱魔人身份就对了。
监视？驱魔人常沾神神鬼鬼，小心有什么东西顺着网线、沿着电波爬过来哦……
克拉克返回哥谭市的雾墙边缘，照朋友的要求伪装了一番。为了贴近角色，连进海捞出扑腾的康斯坦丁都是用蹦的。
虽说水面不好着力，但愿英国人能把那下悬停当成踩水。嗯，也许康斯坦丁根本注意不到。鉴于此人出现在雾墙外的时间过于凑巧，他透视了一下，结果瞥见对方在掏……呃，娱乐用品。
他不懂魔法没错，但是听听康斯坦丁的说辞，“魔法陷阱”？
什么魔法陷阱要到用那些东西？
要不是怕对方在冬日的寒风里冻死，康斯坦丁又确实说了些有用的，克拉克简直想直接走人。
一身复古装束的克拉克翻过剑。古拉姆的鞘外裹着深色皮革、并缠有泛着微弱辉光的金属细丝，柄上一颗无色的、可能是为配重放置的刻面宝石。作为和魔法无缘的伪驱魔人，他既看不出圣，也看不出魔。
只看得出它挺值钱，那块嵌的石头尤其，以至于他练习时很担心它掉下来……
“我该如何分辨它的状态？”克拉克询问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双眼发直地盯着宝石。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伸手似要触摸，步子迈到一半嘶地抽口气，“抱歉，忘形了。”他龇了龇牙，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的折叠式放大镜打开。透过镜片，克拉克看见了大量复杂的、计算机分形图般的符文图案卫星般围绕着剑柄缓慢运转，像束缚，又像保护。
“没开，休眠状态，这倒有意思了。”康斯坦丁啧啧称奇，“照常理推测，它会据你杀的第一头异种生物激活，或是根据你的想法改变。你的朋友真的没有留下使用说明吗？说不定你把它和盥洗室看的报纸杂志搁一块，忘了。”
“他只告知了我剑法。”克拉克点头，“没开正好。”他说着收回举着剑的胳膊，没将冷兵器背回去，只握着剑鞘。这人的目的太明显了。康斯坦丁盯着他，耷拉的眼变得锐利：“驱魔人葛温布雷德……你甚至连你武器的状态都不会分辨。”英国人直白地说，“你是去送死吗？”
“我得进去找人。”克拉克重复了一遍，又不大确定地续道，“而且……嗯，我比较扛揍。”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小会儿，在对方即将迈入浓雾边缘时深深叹口气，“回来。”他说着翻开打火机的盖，清脆的鸣响里，英国人道，“我教你一招，权当感谢你从海里把我拎出来。”
克拉克好奇地退了回去。姐姐
“是速成版吗。”他问，“我浪费大概二十分钟了……”
“很速成。”康斯坦丁答道，“剑递过来我看看。”
克拉克依言将柄递去，“它很沉，”他握着鞘提醒道，看着英国人用双手将古拉姆完全抽出，继而咬破食指，将血液抹上剑柄正中的切面宝石，飞快吐出一组拗口的咒语。
剔透的无色宝石泛起滑润的荧彩，犹如化作了一块拥有飘游状莹蓝光彩的高品质月光石。但它一刹那间又亮起了金红，剑身于同一瞬间染上隐约的金辉。康斯坦丁双手握持，一挥，一道沐火般的气流劈入浓雾，湮灭不见。
克拉克瞪大眼：“这是……圣剑？”
“魔剑状态。”康斯坦丁无奈道，“没见这个雾半分反应不给么，是圣剑它会扑过来的……地狱在下，你当真对魔法一无所知，趁早回家吧。”
克拉克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尚未开口，便见得康斯坦丁脸色一变，大惊失色地瞪着黑雾的方向：“——天啊，什么鬼东西！别过来！”
克拉克立马绷紧脊背，迅速转头，握鞘的手张开拦在康斯坦丁身前，另一手反伸背后，试图让对方能递过剑。然而，他的眼中只有灰黑而绵延了整个哥谭的浓雾。
克拉克：“……”
克拉克心往下沉，他茫然地转向英国人的位置。路灯杆边什么都没有，唯余两只海水留下的脚印证明那里之前站过一个人。
……好极了。这下他连最大的倚仗都没了，能给他指导的只剩下打过的游戏了。
克拉克回忆着哥谭市的地图，面无表情地往后扔了扔粘在膝弯的白披风，微微下蹲。水泥因他的力量而龟裂，克拉克直接跃入了浓郁的雾气之中。
雾的触感宛如胶水，吞没了他的小腿，又到腰，没顶之时克拉克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愣。
无尽喧嚣钻入耳膜，雾后的哥谭市一派寻常。他像个傻瓜一样戳在无灯的小巷里——这个落点是他计算好的，可是，他没计算到面前停了一辆垃圾车。他的钢铁之鼻离车厢不到半英尺。
要是留个脸印就进都市传说了……暗巷垃圾车后的神秘人头什么的。
克拉克心有余悸地退出暗巷。他闭眼，侧头，很快捕捉到了模糊而熟悉的心跳频率，刚松口气，又提起。
没有任何声音，却有人或者别的什么，勾住了他的披风。而他在出来前，后背处的应该是空气。
克拉克：“…………”
克拉克僵硬地扭头。一只三人高、皮肤腐烂的狼人冲他滴下涎水，有常人脑袋大的利爪抓着白色的布料，留下深红的血痕。不知何时，他踩在了血泊之中，惨白而皮包骨头的近骷髅状人形爬出，锋利的爪尖撕裂砖石，或空洞或半挂着眼球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
克拉克木着一张脸，强硬地扯回了自己的白披风。而他的身侧路面随即开始震动，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克拉克努力镇定地打量着包围自己的怪物们，接着，他无意中瞥见了月亮。
天际高悬的不是他熟悉的岩石球体，不是康斯坦丁口中的鲜血红月，而是一个满是大大小小无眼皮眼睛的古怪肉球。在克拉克无意识的目光扫过时，其中的一部分的眼睛也转了过来，遥遥与他的眼睛相对。超人猛地放出了热视线，而他打中了半空中的某样漂浮体，它尖锐的哀鸣像在挠玻璃。
方向相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一辆又一辆无人汽车向他所在的地方发动。远方的黑暗中传来大量昆虫活动时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低语与婴儿的啼哭响起。非要说的话，像是路人发现了明星，纷纷赶来围观。
作为被围观的对象，克拉克感到自己的头发和披风都快竖起来了。
康斯坦丁诈他时的话语被他自发加上语气助词，在他的超级大脑内来回循环播放——这特么是些什么鬼东西！
伪驱魔人克拉克·肯特坚强地吞回了业已冲到嘴边的尖叫，扔掉了一身伪装带来的思想包袱，直直而起，巨力在地面压出了一个巨大而浑圆的大坑。
……
保护伞大厦。
林登锁着眉，往干枯的古神幼仔标本浇了一大瓶内部似有无数大小不定的手指浮现又消失的液体。液体沾上标本，冒出隐约的灰烟。
那块鱿鱼干似的东西此刻正泡在一只一体成型的水晶玻璃槽中，透明的液体浅浅浸泡着它。若忽略浮于半空的鲜血地图，再忽略四周横七竖八的小丑病毒感染者，他简直就是在执行将它下锅的准备程序。
“妈的，当年多做只标本就好了。”林登自言自语着扔下烧瓶。他没再维持先知状态的白法袍，而是挽着袖子。十来分钟前康斯坦丁溜了他知道，他懒得管。第一是教训目的已达到，第二是对方估计见都没见过他正在使用的体系，想来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所以只能自己上。
浇完这一瓶子后，哥谭的街头会出现些奇怪的东西，与之相应的，那个盯上这个世界、且疑似赊出了一大票力量的神秘存在大概能抓瞎一小会儿，趁此机会，他得尽可能搜出并剪掉对方释出的那部分玩意。
但放鬼吓人的黑锅不能由他背。他也想放些圣光之类的，奈何手头最适合在这场躲猫猫游戏中发挥的“杠杆”仅有这件鱿鱼干。
没把它做成标本，或者是成体的标本……大概能在对面的试探中多撑半个钟头，至少撑到他把要做空和要买入的股票列出表格？
林登百无聊赖地想着，转向蝙蝠侠那方的实时魔法监控影像，拨出电话。
“蝙蝠侠，”他抢在对面接通时的瞬间劈头问道，“你有没有能力是造成大面积恐惧的对手，借我用一下。”
“你要干什么？”蝙蝠侠戒备道。
“稻草人！”杰森在另一边大声抢答，“他有恐惧毒气！”
“那就他好了。”林登满意地回道，“现在哥谭全市闹鬼，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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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只想看不想說”+2，“北极夜”+6，“红伞”+10，“cult”+1，“才不是柚子”+5，“十三月”+1 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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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北极夜 的浅水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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