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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地抬起脸，嗓音沙哑，“殿下......”
这一嗓子喊得他心口一紧，“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手中握着一柄白色油纸伞，眉头紧锁，凤眸讳莫如深，得知她一早突然来找诡叔，他担心她，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姜云爱一个人在紫竹林，而她却躲到了这里。
此时，她紧贴着脸颊的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浑身湿透的衣裙，勾勒出她纤瘦的后背，一张湿漉漉的面孔，清丽又苍白，望着他深邃的眼，她张了张口，“我......”
看着她瘫软的双腿，他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泛白，薄唇紧抿，“其实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腿。”
她指尖猛地收紧，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可是我在乎。”
她知道他不在乎，但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她心里的煎熬，她所承受的压力，他永远都不会懂，她需要的是一个健全的身子，一份平等的感情，而不是他的怜悯！
“既然在乎，那为何要放弃？”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自她失去站立能力以来，他从未勉强过她。
她想坐轮椅，不想接受治疗，他就遣退了所有的大夫，还找了最好的工匠，给她打造了这把轮椅。
她想治愈双腿，甚至执意要喝下参满毒草的药，他也冒着失去她的风险，尊重她的想法，陪着她一起度过难关。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只在乎她，不想她因为自己的双腿，而有丝毫的负担，他只想她活得自在！
“为何要放弃？”她自嘲地扬了扬唇，然后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腿敲得砰砰作响，接着自暴自弃地看着他，“看到了吗殿下？它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不是我想放弃，是它放弃了我！”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凤眸微沉，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腕，紧盯着她的双眼，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进攻，“所以，你打算放弃我们的感情了是吗？”
看着他愠怒的脸，她神色一震。
是啊，那天在银杏树林时，她便向他表白了心意，只是那时她以为她能够站起来了，所以……
“你若能治好腿，我们就一起漫步夕阳，你若一辈子站不起来，我就推着你去看落霞，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是方式不一样了而已，既然什么都没有变，那你能不能站起来，其实一点也不重要。”看着她苍白黯然的小脸，他又软了语气。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东楼池月一向清冷倨傲，就算是平时对她，也是默默关心居多，从不长篇大论地表白他的心迹。
他为她长留青州，不再游历各地，为她来到邺城，住进医馆，为她连夜誊抄笔记，这桩桩件件其实都在打破他的底线。
她喉咙哽咽了一下，杏眸湿润，“你不怕大家笑话你娶了个残废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天下人无关。”他加重了语气，似乎不喜欢她说自己是残废。
看着他笃定的神态，她错愕了一瞬，难道她不想连累他的想法，是错了吗？
他眉心紧锁，耐心地解释道：“我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所以，你也不用在意他们的目光，委屈自己做些不想做的事。”
看到她这么折磨自己，他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她总是认为，她不应该拖累他，却从未想过他的感受，比起别人的流言蜚语，她的拒绝对于他来说，反而更像是一道利刃。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他不是东楼懿，她亦不是曾经的姜云姝。
这一刻，姜云姝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看向他深沉复杂的目光，内心深处的不甘和悲愤，顷刻间消散无影，她张了张口，“对不起。”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直都很清醒，只是她走进了死胡同而已，但许多事清，不是劝说就会有效，还得她去切身体会。
如今她能想明白就好，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把伞塞进她手中，将她打横抱起，无奈的语气，充满了包容和宠溺，“我们回家吧。”
她攥紧油纸伞，唇角微不可查地抿了抿。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被他抱在怀里，而且脸颊还紧贴着他的胸口，她心跳陡然加快，“这，这样，会不会有些快了？”
“嗯？”他垂眸看她。
她连忙红着脸转移视线，“没没什么。”
看着她这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他清浅地扬了扬唇，这外强中干的丫头片子，经由这一次，以后应该不会再犯傻了。
走了几步，他忽而驻足停留，望向树梢上的小老虎，凤眸凝起一丝温柔，“谢谢你的礼物。”
她靠在他的怀里，闻言侧过脸，惋惜地看过去，语气愧疚，“下次我会准备得更好一点。”
“这便是最好的了。”他温雅一笑。
盛大的雨幕中，白色的油纸伞下，两人就置身在这小小的天地里，充满了温情。
一排排新栽的梅林，树干笔直，纵然树枝被风吹得剧烈摇晃，根部却丝毫没有动摇，稳扎稳打，等到冬季，它们便能开出寒香扑鼻的花了。
他们来到紫竹林以后，青案和姜云爱当即迎了上去。
尤其是姜云爱，看到浑身湿透的姐姐，心口都揪在了一起，红红的眼眶一看又要掉眼泪了，“姐姐......”
“别担心，她没事了。”东楼池月淡淡回道，并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姜云姝，薄唇微抿。
姜云爱跟着看过去，看到姐姐含羞带臊不敢抬头的样子，也忍不住偷偷一笑。看来殿下已经安抚好姐姐了，那她也不用担心了。
“殿下，咱们快走吧。”姜云姝扯了扯他的衣襟催道，受不了他们两个的这种眼神。
现在时辰还早，要是再等一会儿，所有学生都开始上课了，让他们看到这一幕，那才是羞死人了。
东楼池月岂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凤眸含笑，从容地迈出了步伐，“走吧。”
姜云爱掩着嘴角的笑，同青案一道走跟了上去。
今天是个阴雨天，学生们果然要比往日偷懒一些，这个时辰了，路上也没几个人，只是偶尔有几个人经过，看到太子亲手抱着姜云姝，两人还湿透了，纷纷惊掉了下巴，但畏惧于太子的威严，全都避讳地让出老远，又忍不住八卦地回头打望。
这什么情况？
他们不就多睡了会儿懒觉，刚刚就发生了这么劲爆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