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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墙缓缓启动，刚才的驱逐让马匹已经有了些疲惫，骑兵团有意让马匹略微休息。
但是在清兵看来，这些骑兵在冷冷的盯着他们，如同雕塑，寂静无声。这是沉默的恐惧，人类与生俱来的直觉。前方是已经坚持不住，摇摇欲坠的一线，后面是数百虎视眈眈的骑兵。如此情景无论是谁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骑兵团突然启动。
陕西兵颤抖着抓住自己的长矛。张艾初练民团的时候，武器装备只能自造，配发的长矛便是民间武师用的白蜡杆红缨枪，这种东西一人多高，大约两米，适用于民间斗殴却并不满足阵战要求。现在他们手持的是真正的军用长矛，这种东西三米长，两倍于身高，结阵时两三层长矛就像刺墙一样，骑兵如果朝这种长矛阵冲过去，那只能变成烤肉串。张艾正是用这种方法克制白莲教疯狂的刺刀冲锋。不过这种战法也有其弊端，火枪手就已经是三层，长矛手又三层，即便是数倍于敌的兵力，正面也很难展开。
不过这种阵型也有好处，那就是比较厚，肉搏战时会有利一些，或者说，当局面不利的时候，比较稳！陕西兵打到这个程度，已经让金坷垃生出一丝佩服，自古秦兵耐苦战，果然名不虚传。身后是敌军骑兵，前面是压来的军阵和溃退的友军，蒙古骑射手已经跑出几里地外，那些残存的具甲骑兵护送索郡王脱离战场。他们孤立无援，时时刻刻忍受着炮火的轰击。
打到这个程度，不容易！
“到此为止了吧！吹冲锋号！”
两面夹击，战斗结束！只要政府军端着刺刀追着敌军溃兵冲击，陕西兵总不能朝自己人开枪吧？只要稍稍犹豫，追着屁股的政府军就破阵了。混战中轻便的褐贝斯明显比笨重的自制燧发枪好用，失去阵型的陕西兵想打也没法打下去。
面对压上的政府军，陕西兵突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火枪手后退，长矛手突前，这是要直接进入白刃战的节奏。但是他们忘了，后面还有政府军骑兵！就在火枪手们乱糟糟的推到长矛手身后，还来不及列阵的时候，骑兵团已经掠过炮兵和保护他们的步兵。就像上一次那样，这些人毫无反应，看着政府军骑兵如风而过。
陕西兵下意识的开火射击，试图拦截一部分敌军，但是骑兵团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纷乱弹丸在骑墙中穿梭，不断地带走生命，他们听不到呼啸声，因为马蹄和狂风遮掩了一切。寒光乍现，雄马冲脸，当雪刃劈斩的一刹那，刺刀自四方杀来。有的士兵在刀丛中落马，眨眼间就被捅成了蜂窝，但没有落马的骑兵却踏碎了敌军的脊梁。骑兵团连冲带砍，竟将火枪手的阵线直接砍穿，不少人从背后冲入长矛先列。手持长矛的陕西兵根本不可能进行近战，简直成了骑兵的活靶子，瞪眼挨砍。阵型一时大乱，中央出现了一个毫无保护的缺口。
政府军迎着长矛直扑这个要命的破绽。陕西兵终于无法承受这种打击，一开始只是少数人，但很快就变成了集体的崩溃。
结束了！在目力所及的地方，喧嚣散尽，唯有惨绝人寰的呻吟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命令，停止追击！收治伤员，收殓烈士遗体，准备撤退。”金坷垃收起步枪，向还在炮垒忙活的学员们发令。
“法王，那些大炮呢？”
“我们没有那么多马车，炸毁吧。”
“可是……”
“烈士遗体必须带回，为此，可以放弃部分辎重。全军清点伤亡，抢救伤者。”
“法王，旗杆竖好了，骑兵团问有被俘敌兵，怎么办？”
“没有受伤的，带回江南，受伤的，医治后一律放归。”金坷垃心有余悸的看着这片死亡之地，乌鸦秃鹫已经在上空徘徊，等待流血的人死去。沙哑的叫声如同万鬼哭嚎，仿佛是厄运的使者，将死灵送入无边火狱。
“清军战死者……就地掩埋。”
金坷垃现在最忧心的是骑兵团的损失。水香直扑蒙古具甲骑兵那部分自不用说，近身肉搏死伤惨重。谭鸿率军顶着排枪和刺刀强冲陕西兵大阵，为全军打开关键性缺口，然而他手下的骑兵遭到毁灭性的伤亡。冲阵的那五百骑兵整排整连拼光。这种牺牲是值得的，正是由于这个缺口的存在，佛山步兵团这些练家子才得以冲入阵中。陕西兵纪律严明阵战出色，可武艺这个东西却不是一时半刻能练成的，金坷垃对佛山人那一套传统武术也很是头疼，因为这个和近代战争格格不入。但是在特殊的时刻，一片混乱的战场上突然冲进这一帮子武林高手，闪躲腾拿拳打脚踢，没有武术基础的陕西兵在混战中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也是第二线军阵这么快就崩盘的直接原因。
战争就是这样，有的部队肯吃骨头，就有部队能够吃肉，如果都想着吃肉，那就连骨头也啃不上。可骑兵团是他的宝贝呀！和步兵只练齐步走和操枪刺刀不同，骑兵人马合一，训练难度非常大。水香精炼许久才得了这一千骑兵，一仗下来恐怕要赔进去一半，这支部队基本上也就丧失战斗力了。
“将军……”书记官脸色刷白，蚊子一般给他报告，“四个步兵团一共阵亡605人，伤837人。骑兵团折马748匹，阵亡405人，伤217人。”
金坷垃听完这个数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费了千辛万苦打造的骑兵团，一仗下来打回原形。
“还有，伤员太多，辎重车上又拉着粮食，肖团长请示，能否就地掩埋烈士遗体。”
“告诉肖宗辉不行！”金坷垃怒道，“抛弃部分粮食。十二点前准备完毕，向江边出发。”
惨胜而已！
但是金坷垃仍然要保持乐观，因为如果他心情沉重，刚刚失去战友的政府军士兵就会比他更低落。好在接下来几个月里，政府军都不需要进行什么军事行动，他有充足的时间补充兵力，重振士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战败的张艾要更加麻烦。金坷垃甚至有一种预感，朝廷不会放过他的！也许下次去江北，就会换上一个满清贵族，也不会再遇上陕西兵这么硬的对手。
当然，金坷垃绝对没想到这是张艾的胜利。在他看来，自己击溃了陕西兵主力，歼灭对方数千人，打崩了最精锐的蒙古具甲骑兵，这是理所应当的胜利。然而在朝廷眼里不是这样，张艾驱逐了政府军，夺回了江北要冲沔阳，并且追回了部分辎重，这些粮食和物资都是政府军撤退时来不及销毁的。甚至火炮也给他留了一部分，当年还没有猛炸药，炸毁大炮只能通过增加或药量堵死炮管的方式破坏，类似3磅炮这种比较小的火炮就很难破坏，带不走的只好掩埋处理了。但是这个地方能有多大呢？还留下这么多的俘虏帮助辨认，张艾挖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张艾毫无心理障碍的向上报了大捷！在哄上司开心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历陈绿营民团的弊端，写足了陕西兵的惨状。仿佛朝廷再不拨钱下来，军队就要崩溃的样子。当然了，朝廷是绝对没有钱播下来的，乾隆骄奢淫逸，又养了和珅这么一帮子贪官，早就把家底掏光了，哪里还有什么钱。张艾此举就是为了把自己打土豪的灰色操作洗白，给劝饷局一个名分。既然军队缺钱，朝廷又没有，那我吃大户你总不反对吧？再说，金坷垃在华南各省收厘金，早已天下皆知，他张艾绝没有放过这一财源的道理。
除了正式邀功的奏折，他还顺道给和珅上书一封。乾隆不能视事，嘉庆又是个儿皇帝，军机处一应大事都是和珅决断。有一件事，非和珅做不可。和英国人谈判进口洋炮！最好包教包会。和珅通晓蒙、回、汉、满多门语言，长期兼职理藩院，荷兰人、英国人来访他都接待过。更绝的是，他有一个英国老婆，名叫玛丽。这位美女据说原是英国使臣送给乾隆的，但是乾隆爷觉着不漂亮，就不要了。和珅色胆包天，直接把她收为小妾，开了洋荤。
这件事，乾隆知道，但是他不在意。番邦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就很重要了，因为她有一门普通中国人没有的技能——英语！准确的说，是中英文翻译。玛丽既然敢嫁给中国皇帝，当然通中文。说得标准也许不行，沟通还是问题不大的。
奇怪了，两国军贸，你找个翻译就这么难吗？不好意思，不是两国，因为我大清不和宵小做生意，这是大清的脸面问题。但是现在大清又很需要军火，怎么办呢？那就走私吧。私下购买，总可以的吧。当然，英国人会提出各种各样的条件，也需要和大人去谈。这个冬天有很多事要做，就从这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