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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王没有把你们带走吗？”谭鸿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十几个日本浪人，他们是金坷垃的近身保镖，但这一次出海没有带上他们。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似乎金轮法王要割裂自己的过往，没有带任何人离开。只是离去之前安排好了所有人的职责。
“主人说，他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思考什么？”谭鸿下意识的问着，“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胜利了，残余者很快就会被消灭干净。广州政府已经招募了两万名新兵，很快他们就会把一切粉碎。”
是啊，在可以批量生产的士兵面前，传统竖旗招兵的模式早已落伍，拥有户籍资料的政府军可以科学的从各个占领区组建部队，类似戚家军一样的雇佣军虽然可以得到近代化军队的形，但得不到他的魂。失去中央财源的陕西兵等于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只有败亡一途。廉价本身就是近代化步兵的特点，而没有主义的陕西兵是很难廉价扩张的。
说不定，白莲教在长江流域的两位名将已经发起了进攻，而对方也再也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大家都可以从这场革命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实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梦想。
尽管有种种疑惑，谭鸿仍旧拆开了密封的信件，这是一份任命书。潮州善战，政府军在潮汕地区征兵，将他们训练成了一支新军，这支部队的指挥权现在归他了。对于一名降将，这是莫大的信任。
“法王还说什么吗？”
东尼大木摇摇头：“剩下都是对我们说的了。”
谭鸿胖胖的黑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这些日本人虽然还是破衣烂衫，但金坷垃出手从不吝啬，想必每个人都拿到了不菲的报酬。而他的报酬呢？封侯还是拜相？
“封侯还是拜相确实是个问题。”
广州城郊的庭院里，徐君梅的声音清立柔润。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彼此信任，打下了江山，他们的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渴望。金钱，地位，权力，如果他们拿不到，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安抚他们。”
徐君梅摇摇头：“其实夫君早已想好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
金坷垃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双眼睛，她深邃如墨，却又清澈见底。
瞒不过徐君梅的。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啊！”金坷垃故作轻松，“官以任能，爵以酬功。”
“然后呢？”徐君梅故意趴在他背后，轻轻在耳边吹起，“为了免去后顾之忧，他们的儿子你总要安排吧？或者某些亲戚也得鸡犬升天。更有甚者，有些人恃宠而骄犯了事情，怎么办？”
“当然法办。只要公道，我想……”
“你想这样对吗？”徐君梅的眼神突然从清澈变得些许绯红。
不对！因为只要某些人受到法办，这些打天下的功臣马上就会人人自危。他们会生出怀疑，怀疑金坷垃就像朱元璋一样，狡兔死走狗烹。当夺得天下，开始分赃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应该多拿一点。当白莲教夺取了政权，上位者必须让手下瓜分所有的肥差，这就是土匪夺权的风格。土匪只信任自己人，一个将领一个山头。或者说，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山头主义，小圈子用人，金坷垃用军校用降将来打破这个圈子，但他不可能把白莲教的人排除在外，这个圈子太大了！
如此一来，在未来的权力划分中，各将领将形成几个派系，每一派都形成封建人身依附关系，一切又回到原点。杀了这么多人，闹了这么大动静，如果只是抢回了钱和女人，那还有什么意义？事情还不止于此，金坷垃希望这个古老的国家进入一个新世界，用机器替代人力，以开拓替代僵化。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有取之不竭的劳动力。但是不可能！除了苏杭等地有较多的手工业者之外，大部分农民都被束缚在土地上，恶劣的交通环境让他们换一家地主都不能够，因为只要离开一亩三分地，他们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到下一家雇主。代表最先进工业的纺织机竟然由从越南买来的女奴隶操作，世上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顽固的士绅阻碍了中国从一个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他们掌握了劳动力，掌握着土地，甚至把持住基层话语权。而没有劳动力，没有厂房，农民没有消费能力，资本家根本没法进行生产，也无法产生超额利润。那就不可能有什么国运！再过几十年，英国人甚至可以把蒸汽舰开到中国，那时就晚了。
一边是功勋武将利益集团，一边是整个旧社会士绅阶级。他们太庞大了，大到金坷垃凭自己无法收拾。团结大多数，斗争一小撮。金坷垃不可能同时实现两个目标，但无论哪个目标没有实现他都不能保证可以得到一个理想国。
“夫人，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明太祖定祖制核户口，原想给子孙留下一个清平天下，没曾想几十年就崩溃了。”徐君梅朱唇轻启，边说边撩拨金坷垃的耳朵。“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是啊！尽人事听天命。”
“来！先尽人事。”徐君梅双臂缠上，小脸偎依，便就躺了上来。
“这里是书房……”
“便不是我家不成。”
“你跟安妮学了多少……”金坷垃没能说下去，他的嘴已经被堵住了。
一番云雨已是傍晚。没有日本保镖在，庭院寥落许多，徐君梅不喜奴仆，只有一位老妪给她做饭，做完便就回去了，也没人催他们吃饭，一会儿的功夫饭已经凉了。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是难为夫人了。”金坷垃突然理解徐君梅对张艾一家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张艾，也许更是因为许灵芸这个闺蜜。
“何必抱歉，我私下里做了些事，也是瞒着你的。”
金坷垃头皮发麻，这句话可大可小。徐君梅温婉优雅，但行事颇有男子风范，最为世俗不容的一点是她敢于见男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见过和珅，也见过其他男人，在封建社会早就被打成淫娃荡妇。一些嫉妒的人拿些事情嚼舌根，金坷垃就当没听见。徐君梅这种女人是强者，她不依赖男人生存，如果不想过了，她会直接提出来，头也不回的离开，就像安妮那样。
这不是摊牌吧。
徐君梅从丈夫的眼神里察觉出一丝异样，连忙解释：“我私自调动白莲教的人。”
“哦！”金坷垃大喜，原来是这个，还以为你干嘛了呢。“虽不合规矩，但一些小事也无妨，回头我替夫人掩过去就是了。”
“小事？”徐君梅笑笑，“我挪用了八百万两白银。”
“什么！”金坷垃大惊，你贪污八百万两，这是死罪啊！“夫人怎么如此糊涂！”
“别急，是老七拨付，老四领走的。”
“夫人这是戏耍为夫么？”
“嗯。”徐君梅似乎很喜欢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就像她看破安妮那回。“这里是账目，若我成了，夫君也可少些刀兵，即便不成也是暂存几日，再抢回来便是。”
这是一本贿赂的账目，金坷垃看得心惊肉跳。徐君梅的权力来自于他，这叫做利用影响力挪用公款。虽然她不能调动一兵一卒，但管账的老七和管用间的老四都听她的。
她的武器不是大炮，而是更有力的金钱！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看透了人心。
王杰或许不爱财，张艾或许油水不进，但他的手下却都是为了钱卖命的雇佣兵！当这些人因为战功逐步占据官场的位子，自然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比为国尽忠更能引起共鸣。
当政府军攻下京城，陕西兵退出战场，蒙古马队无力再战的时候，任谁都会生出找一条退路的心思。徐君梅为这些人着想得周到，用真金白银打通了关节。金坷垃镇压异见分子的手段人尽皆知，如果顽固不化，后果只能是死路一条。但如果顺应大势在某个时候投诚，不仅拿到了钱还保住了既得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这不是贿赂，而是最后通牒！拿了钱就是拿了定金，张艾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但如果不拿，大军压境之时，后果是可以想象的。
在这本账目上，大多数人选择了拿！燕赵多壮士，可惜一见不得银子二见不得女人。这毛病是从荆轲流传下来的，要不是到太子丹那里吃喝嫖赌，也不至于要荆轲刺秦王啊！
“好吧，如此看来这些人都动不得了。”
金坷垃拱拱手，既然武将勋贵不好动，那地主可就要倒大霉。反正总要有人为未来的工业共和国牺牲自己的利益。
“夫君与其这么想，不如把更多的人拉上你的贼船，如此一来军权财权在手，便也就不怕了。”
“对！也许利益的分配方式是要变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