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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元年,中风卧床许久的乾隆皇帝正式退居幕后。虽然他可以手握权柄一直到死的那天,谁也不能说什么,但大清国的形势已经不允许这样。国不可一日无君,让一个中风病人卧床朱批,应对风云变幻的局势,简直就是自杀!乾隆不愿做亡国之君,更不愿大清国亡在自己手里,法尧禅舜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所有的好事似乎都在同一天到来了。
身骑白马万人中,赤冕朱花千瓣红;金郎弱冠谁不羡,饮马湘江第一功。
金坷垃一看这瘦金体,徐君梅傲娇之情跃然纸上,金郎弱冠谁不羡,饮马湘江第一功。世上女人哪有不夸丈夫的,别人要是这么拍马屁他一定会小小警告,徐君梅这么夸他反倒不好意思。
他白马入城,鲜花铺路,临时政府全体官员夹道欢迎。以前这些人或多或少有两面派的打算,不过从今日起都不存在了。岳漫步继续率领政府军向长沙前进,三日破城,又攻咸宁,不日即克,如入无人之境。广东临时政府转眼间就变成了占据数省,拥有江南重要粮产地、兵源地、财源地的国家级政权。而政务院这帮子议员们很可能成为开国元勋,这么一只绩优股,任谁都没有抛售的打算。
既然有兴国之兆,大将归来的第一件事当然应该是与众人商议怎么建立一个完善的政权和政治制度,虽然目前临时政府还算运转有序,不过这种临时性制度也太不正规了。
金坷垃并没有,欢迎仪式结束后的第一件事是去会妻子,让政府大员们傻站了好一会儿。你们等我不过几个小时,君梅等我却是几年,红颜易老,女人又有几个几年?
白莲教徒将他引到城外一座溪水环绕的宅子,红砖碧瓦一看就是新的。金坷垃只看一眼,便叹此处五行不缺,风水确是不错。徐君梅既然开过馆子,自然能攒下不少银子。金坷垃常年奔波,不是住军营就是住驿馆,家这个概念真的已经非常遥远。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一个人了,饿了有人给他做吃的,冷了有人给他披衣服,乏了有人陪他解闷,累了有人陪他睡觉。最重要的是,不懂了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
这最后一样很重要,但不那么让人舒坦,忠言毕竟逆耳。
金坷垃将美人拥入怀中,不得片刻温存,徐君梅便在他耳边说了句不合景的话。
“金郎大事要紧,莫让人说你沉迷女色了。”
“我知道,和你比起来,都不重要。”
徐君梅嘴上这么说,手却一直没有放开:“我跑不了,你去吧。”
“不!”金坷垃摇摇头,“回来了,就不能再分开,一起去。”
“不合适。”
“那又怎样?谁敢不服。”
徐君梅嘴唇轻抿,眉头一皱,已是觉得不妥,金坷垃现在有点飘!可以理解,造反造了这么些年,终于把天给捅漏了,任谁那都飘。当年李自成一进北京,直接就飘天上去了呢。
“金郎不可骄纵,待我换了衣服,一起去。”
金坷垃没有反对,徐君梅完全有这个资格。
马车缓缓前行,金坷垃赫然发现,徐君梅换上男装也是俊美非常。她身上有一股英气,不亚男子,若是男儿身必定叱咤风云吧。还好,她是自己的新娘。
政务院那帮大员都是些老头子,金坷垃先跑去见老婆,他们等又等不到,走又不能走,心中不快那是必然的。但是人家军权在手,谁也不敢说什么,何况那龙嫂就站在一旁,身边那个张保仔杀人不眨眼,看着是俊美少年,实则心狠手辣,谁敢触这霉头。
“金郎下车必须先行致歉,以安人心。”
“夫人放心,我知道了。”
徐君梅换了男装,便是随从,她先下,金坷垃扶着她的手下车。这一下来,金坷垃并未敬礼,而是给诸位老者深深作揖。
“小子让诸位长辈久等,罪过罪过!”
一句话下来,老头子们怨气消了一半。
“将军哪里话!将士们栉风沐雨,才是真的辛苦,我等不过站了一会儿,何足挂齿啊。”
“不可不可!末将终是晚辈,要长辈久等便是罪过。”
“多说无益!兄弟待会儿自罚三杯便是!”郑一嫂看不得这虚头巴脑的。
“一嫂!”金坷垃见了龙嫂,脸上才有真诚的笑容,“三杯若是不够,三碗也行啊!”
保仔趁机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大哥你可想死我了!”
“怎么样?新战船可好使?”
“嗨!别提了,就是找不着那扑街仔!”
“不急!乌龟还能缩一辈子头不成。”金坷垃做了个请的动作,“要不先吃一顿?”
“将军先请。”
中国人嘛,正经事总是要在酒桌上谈的。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微微醉意,君梅按规矩也到偏厅入座去了。十三行孙青掌柜突然说起了正事儿!
孙青,并非真名。那年月行商走镖都会有一个假名字。跟土匪差不多,比如白莲教悍匪大棍子就是典型的假名,真名连金坷垃自己都不知道。其他的类似安宝儿,冈坂日川,石友三等等,没一个真货。孙青这个名字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他父亲行商的时候叫孙青,他爷爷行商的时候也叫孙青。久而久之,他真叫什么,外行人还说不出来了。
“将军,老夫掌管商务,有些事情不知当不当说。”
“孙先生请说。”
“我们临时政府法令严明,两广百姓却不肯相信,都说我们长久不了。”
金坷垃微微不爽,今天大胜归来,你说这种话几个意思?但是第一反应过后,他平静下来了,这是正常的,毕竟你是造反嘛!而且动不动就临时政府,你这都是临时的,人家老百姓不信你那不是很正常吗?
“孙先生所言极是!我们现在已经兵临武汉三镇,占据数省之地,还用临时政府的名号确实不妥。不知孙先生有何考虑?”
“金将军,照您说的,要广收民意,老夫听了不少意见,倒是有了些想法。”
金坷垃很是高兴,他常对人说,要了解问题,要调查研究,孙青按照他的方法做,他自然很高兴。这可比我大清那些狗屁不懂就知道高谈阔论的老东西要强太多了。
“先生请教我。”
“咱得有个皇帝。”
“啥?!”
金坷垃这酒立马醒了一半。这共和政府运行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整出个皇帝来?常年的军事生涯让他生出一丝警觉,又有重重疑惑。他想当皇帝?绝不可能。他要拥立自己当皇帝?有点可能。可是自己已经给了他们参政议政决定政治走向的莫大权力!金坷垃看不懂了,你要拥立个皇帝干什么?
“这……孙先生,这事儿太大了。”
“所以要跟将军商量啊!你想,中华五千年,啥时候没了皇帝呀!国不可一日无君……”
“可是,孙先生不觉得,现在挺好吗?”
“对!我呢也跟怀特先生聊过,他说,他们英吉利有个什么君主立宪,既有皇帝又跟我们差不多,这倒值得深究啊。”
金坷垃佯装醉酒:“先生,我有点醉了,这个咱换个时间说吧。”
“也是也是!今日只该谈诗,不该说这个。”
金坷垃呵呵傻笑,就这么搪塞了去。
广州城暗流涌动啊!
金坷垃不敢怠慢,酒席一散便拉着徐君梅回庄子。
“嗯……”徐君梅拿掉帽子,抖出一排斜刘海,顿显温婉之气。“孙青这番话必不是他自己说的。”
“你说,我听着。”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此言果然不假。”
“哦?”
“以前这帮子仰人鼻息,满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汉人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如今翻身做了主子,却想要千秋万代了!”
金坷垃有点迷茫,自言自语道:“千秋?万代?”
“金郎,自古商人有钱,却没有地位。你给了他们非常的地位,他们自然拥戴你称帝,此其一也。”
金坷垃点点头,表示不难理解。
“但白莲教倡导众生平等,凡是官吏必须考核上任,凡是议员必须选举登台。如此一来,他们虽风光一时却不见得能够长久。”
长久……也就是说!
“金郎所想不错!”徐君梅稍微顿了顿,“金郎称了帝,他们就是从龙重臣,不但自己位极人臣,子孙也可保富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当了皇帝,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权力了呀?”
“所以才搬出什么君主立宪制来。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人无耻也就这个地步了吧。”
金坷垃一想到这帮子要利用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奶奶的,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帮子倒是在这动歪心思!着实可恶!”
“金郎不必烦恼,孙青所说也并非一无是处。”
……
徐君梅看他愣在那的样子,很是欢喜,也许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自始皇帝以来,两千多年都有皇帝,说没就没了,百姓心里过不去这道坎,真不奇怪。有些事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好。”
“那……怎么做呢?”金坷垃这一句话问出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会思考了。和一个比你聪明的人在一起,很容易变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