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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城外,清军大营,各路探马如蚂蚁一般将消息送入大帐。
“罪民傅友德,乃白莲邪教河南坛主,自知罪孽深重,本当自行了断,不敢生出乞降之心。然金贼逆行,荼毒豫地,竟欲诛罪民满门。罪民附逆,实乃受人蛊惑,以时势论之,王师百万压境,逆贼金某,死忠不过万,附逆不过数倍之数,竟敢忤逆天兵,蚍蜉撼树,此天下知也。然此贼自逞其能,欲螳臂当车,又裹挟良民,杀害忠良。今加害之意路人皆知,罪民闻将军宽仁,欲携众归降,献许昌、禹州二城,兵器粮草随城献纳,以赎罪于万一。泣血拜言,万勿见疑!”
师爷念完降书,面带笑意,将文书摆在案上。
“大人,如此一来,贼必败无疑啊!”
阿桂一言不发,只是横眼冷对书信。
师爷不明,问道:“大人,离间计已成,可还有什么疑虑?”
阿桂抚了抚自己光滑的前额,离间计是他定下的,现在成功了,他似乎有点不太敢接受。
“大人莫不是担心有诈?即便有诈,王师四面袭扰,贼兵已成狼奔豕突之势,如此疲惫之师,早已不堪一击。”
仍是无言,死寂的空气压抑着师爷的胸膛,作为智囊他已经不方便再多说一句话。
“报!董承将军书信。”传令兵喊道。
阿桂抬了抬下巴,让师爷念。
师爷略看一眼,突然大惊失色:“这……董将军上报,离间计已然败露,贼军全师连夜启程向北增援。”
“什么?”阿桂圆目而视,“他怎么知道已经败露?”
“额……董将军说,他依照大人所说,遣乡勇掳掠许州府,又告知其与傅贼联络,泄露消息。金逆闻言不信,又问过其他,当场大怒,将人收押,预备次日斩首。只是军情紧急,他们连夜拔营,那人这才侥幸逃回报告。”
阿桂突然两眼放光,起身问道:“那金逆并未当场将其诛杀,而是问过数人这才怒叱的么?”
“好像是的!”
哈哈哈哈哈!
阿桂大力拍打案几,放声大笑道:“好!好!好!此贼狡诈,却还是中了老夫的离间之计!”
师爷也不是傻子,略微思考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不能说,这么好的马屁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这是为何?”
阿桂大笑:“此贼心思缜密,而心思缜密之人必定多疑。这是天性使然,纵然他愿意相信,也骗不过自己。破镜毕竟难圆咯。”
师爷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若不是大人不爱马屁,属下真的想说些溢美之辞啊!”
“唉!马屁之风不可长!你不拍马屁最合老夫脾气。”
师爷连忙赔笑,这马屁已经早就拍到了,只可惜你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阿桂想了想,交代下去:“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是即刻发兵直取许昌,还是让明远北上比较妥当。”
“属下这就为大人谋算。”师爷心领神会。
领导说话,是发自内心的,这叫做直觉,也叫第一感觉。事实证明,第一感觉往往是最准的,阿桂心里想的就是即刻发兵直取许昌,把许州府收入囊中,那这白莲教可就要被劈成两半了。明远立即北进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们面前有白莲教人马,行动难以保密,所以无论从那方面看,最可行的还是本部兵马轻兵突进。师爷实际上就是按照领导的思路拟定的战术。
那么,有没有什么替代方案呢?比如说让傅友德宣布造反,然后归顺朝廷。这好像也不行,因为想招安的是他本人和一部分人,消息还不能败露,没有外部支援真不一定能成功。这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如果傅友德是诈降,以逸待劳,那么这支清兵可要倒大霉。
师爷思虑再三,奇袭这种打法应当速战速决,以快打慢。在一马平川的中原腹地,用骑兵最好,但是阿桂不想动他的亲卫骑兵,那就用绿营兵的骑兵好了。考虑到路上也许会遭遇白莲教小股人马的顽抗,还要占领附近州县防止金坷垃垂死反击,步兵也不能少带。那么只好少带些粮食,反正傅友德信里说的很清楚,许昌城内粮秣如山,足够吃上一年半载的。
一句话说完,集中手上的几万绿营兵,直接a过去!
好在阿桂并没有全无防备,他将六千八旗兵留在商丘作为接应,带上三镇兵马,为了加快速度,辎重和民夫统统丢在后面。阿桂遣前锋大将穆申阿带兵先行,自己亲率大军随后,全军带足七日口粮,直扑许昌而来。同时,也命令直隶方向的清军积极牵制白莲教的行动,为他实施这次绝杀创造机会。
但他不知道的是,直隶总督那边的人马也被白莲教龙骑兵打得出不了门,哪里能知道到底是不是白莲教的主力,只是龟缩在自己的营垒里报告自己积极为国效忠。
在许昌城外的军营里,金坷垃难掩自己激动的心情。对面就是大清最有名的将领,执行着足以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计划,而现在他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破绽。他一生英明无数,未尝败绩,足智多谋又极为警觉,今天,他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其实不能算是陷阱,三镇兵马,满打满算有三万余人,其中至少三千名骑兵。而金坷垃手上经过精训的步兵只有9000人,未经充足训练的土匪及教徒大约8000人,骑兵不足300人,只能下马作战的龙骑兵1000人,大部分骑着毛驴和骡子。另有36门5磅炮,以及几十门分散配到步兵营中的劈山炮。
而此时调集的绿营兵,特别是直隶方面的三镇绿营兵,参加过乾隆早年平定新疆、陕甘的战争,步兵火枪配比高达四分之三,按照这个比例计算,敌军至少有两万名火枪手,虽然他们没有刺刀,但仍装备腰刀防身,必要时也可以肉搏。白莲教徒除了龙骑兵装备燧发枪之外,普通步兵仍然装备火绳枪,双方兵器并没有代差,唯一的差别在于清军追求行军速度没有携带野战炮,只有抬炮和劈山炮。即便如此,在阿桂看来,最糟糕的结局不过是计划泄露,自己在八旗兵的接应下原路返回。
河南腹地一马平川,几乎不存在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很远就可以看到对方大规模军阵,也就是说,伏击几乎是不可能的。阿桂甚至暗暗希望可以捕捉到白莲教的主力,虽然他很看不起那些绿营军,但他仍认为,即便金坷垃在许昌留下一些敢于抵抗的军队,也不可能挡住自己三万战兵的强攻。甚至,他希望能消灭一些贼军,因为福康安把他们描述的太过可怕,什么在马刀下巍然不动,即便以凶悍著称的准噶尔军队也没能做到。
他太不熟悉金坷垃,而金坷垃却对他研究颇深。阿桂用死间,金坷垃用乡间,清军轻兵急进,用探马侦察容易被对方发现,人家知道奇袭不成,说不定会生出退意。但不用探马,又怎么知道对方的行军路线呢?就靠乡间。具体来说是商人!清军和商人的关系非常密切,大军所到之处必然伴随着大量的粮食果蔬消耗,当地官员也不是神仙,他变不出来,只能向士绅摊派,士绅也没有这个组织能力,唯独商人经常运输货物,可以承担这种补给任务。这种服务有用银子购买的,也有地方官直接征用的,如果商人做得好,可以得到一个员外的虚衔。其实员外的意思就是指正员以外的官员,自然是补不上缺的。当然,也有做得非常好的,可以坐上真正的官衙,比如后世商圣胡雪岩。
以白莲教总坛的地下工作水平,有一两个教徒扮作商人混入军中,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老八带出来的影杀堂,老七带出来的赌场、贸易行,前者负责杀人,后者可就是真正的买卖人。
清军兵力情况,前锋大将是谁,带几天粮草,几时出发,金坷垃甚至知道的比阿桂自己都清楚。
“战场就选在这里吧。”沙盘前,金坷垃指着一个小山包说道。
说是沙盘,其实几乎都是平地,许昌附近的地形勘察是金坷垃亲自带人去看的,全部按照比例绘制下来,然后做成沙盘。
“这个小山坡名叫半百岗,扼守官道,如果清军走大路,那么一定经过这里,我们少数人扼守这里,左翼靠着山坡列出军阵。”
“要把大炮安排到坡上吗?”大棍子问。
“no!这会降低炮火的威力。”玻璃碴用奇怪的中文否定这个提问。
“他说得很对。”金坷垃笑笑,“大炮放到坡上会降低跳弹的威力。火炮集中于右翼。”
“那左翼是?”
“是你的人,你带8000新兵在左翼列阵,有这道坡,清军骑兵没法迂回。”金坷垃指着大棍子说。
“那我负责右翼吗?”岳漫步问道。
“你负责右翼,统一指挥机动部队,开战之后,在炮兵掩护下主动攻击,争取尽快压倒当面清军。”
“得令!”
“玻璃碴,你的3000人位于中央阵线。”金坷垃,“尹志平的龙骑兵和我在半百岗。”
“这样炮兵要通过旗语指挥吗?”毛大问道。
“最近学得挺快嘛!”金坷垃满意的点头,“炮兵由你指挥,我会在坡上竖起木杆,悬挂旗语,如果有意外,你可以自灵活处置。”
“诸位!黄天死,苍天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明天就是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