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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军营是个要命的桥头堡,虽然失去了火炮支援,政府军步兵仍然训练有素,清兵组织起两次反击,都在百步之外即被排枪打散。在通常的训练场上,这种距离开火,一个500人的横队通常能够命中200发,但到了战场上,能打中二三十人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绿营兵几百上千人的冲锋,打倒几十个,放了一枪就往回跑。在没有炮火的情况下,政府军还真没法给对方造成致命打击。
这种情形,对清军有利!因为福州城在对方手里,随时可以制造火药,而金坷垃的火药需要从广东运过来。政府军不仅兵力被迫分成长乐大营和闽江北大营两部分,而且闽江南岸还有炮兵阵地,长乐东面还有一个临时海军码头,兵力就像胡椒面一样分散。最郁闷的是,两艘主力舰的火药都用掉了三分之一以上,剩下的火药只够一次激烈海战之用,如果再调用,敌舰一来海军这边就惨了。运输船上倒是也有火药,可惜他们用的都是6磅和3磅小炮,火药存量本就不多,哪里够24磅臼炮吃的。就算全部勉强收集起来,也撑不了多久。
政府军只能挖土筑墙,做成掩体。金坷垃将宝庆步兵团撤退,只留下一千人,架起两条浮桥通往大营,这样基本解决了防守的问题。
“那个该死的郭婆带,不杀了他反清大业难成。”金坷垃看着炮火下瑟瑟发抖的士兵,狠道。
“朕单舰游猎,不信碰不到他。”安妮一说到这个人就气得娇躯乱颤。
“没有用的,他耳目灵光,跑得还快。”金坷垃突然坏笑,“青妍不是考上了吗?预习作业,怎么杀掉郭婆带,麻烦她想出一个可行方案来。”
安妮一脸恼怒:“一个小姑娘,连血是红是白都不知道,你这是强人所难!”
“你明知道我有妻室还把她带过来也是强人所难啊。”金坷垃笑道,“完不成作业就罚跑圈,这是学校的规矩。”
安妮气愤不已,明知这小子是公报私仇,却奈何不得。
“易得千金宝,难觅有情郎。”
“什么?”
“没什么,看你的戏去。”安妮拂袖而去。
羡慕,嫉妒,恨!
安妮尚未走远,报告的军官就来了。清军仍在间或炮击,不过已经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伤亡,只能告诉自己他们还有炮弹罢了。
“这里交给你指挥,有事以旗语报告,凡事临机决断,不必请示。”
金坷垃走下观察所,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身子是乏了。只是他还不能休息,小魔女和她的丈夫仍在等候安排,至少要把他们的事情处理完才可以休息。
中军帐内,白面书生拘谨端坐,显得很是紧张,反倒是那女子相当随意,一会儿触碰刀枪,一会儿又摸一摸卷在一起的清弓,这些应该是战利品,金轮法王是不用弓的。
帐门咋开,金坷垃拱手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便是我丈夫,张若采。”
“大……大人。”
金坷垃眉头微皱,他军人出身,讲的是一个气宇轩昂,眼前这男人虽然白白净净,额阔顶平,却是书生模样,猥琐胆小。小魔女怎会选中这么个男人,莫不是被这男的骗了。
“嗯。”金坷垃抬了抬眼皮,转向一旁的小魔女,“怎么,天师不在吗?还车马劳顿来找我。”
小魔女一听就知道金坷垃指的是她的肚子,辩驳道:“我是来投军的。”
金坷垃楞了一下,旋即感觉到嘉木让她过来是在甩锅。连他在内,教内兄弟都以为小魔女已经死了,死了就是烈士。但现在她活着回来了,还大了肚子,这就意味着,如果她没有失忆,一定是在躲着不肯回来复命。显然,如果嘉木来处理,这就是叛教,逐出师门是少不了的。也正是因此,嘉木让她来找金坷垃,只要金坷垃这边认同她是复命,这件事就算了。
“不行!”金坷垃摇头,“你从小就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不希望你回到以前的老路上。”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我可以给你男人谋一个差事,你们在广州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
“大人……我们来投军杀敌,不……不是来谋差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细小,有些犹豫,但说话的人并不打算停止。
嘿!新鲜了。
“这位……”金坷垃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你知道吗?炮弹大概就和我这个拳头一样大,当它从队伍中间飞过的时候……”
金坷垃估计把拳头亮在他眼前:“啪!整个身体就碎了,骨头皮肉,五脏六腑,到处在飞。有时候脑袋掉在地上,还会眨眼,但他不能说话,甚至会疼得流眼泪。”
“我……我不怕。”男人瑟瑟发抖道。
“好!你杀过人吗?”金坷垃问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与你无冤无仇,但你要用刺刀扎进他的身体,他的血喷你一脸!他瞪着眼睛看着你!冤魂找你索命!”
“他可以找我索命,但他不冤!一个都不冤!”
金坷垃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惊恐和慌乱,但他失败了!明明在发抖,但他的眼睛却不肯逃避,这是一个吓不倒的人。如果一个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投军,那么几乎只剩下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有充足的动机。
“为什么?”
“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张若采沉声道,“我劝小薇退出江湖,从此不问世事,一起男耕女织。但便是这样,朝廷也不让!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不推翻这个世道,到哪都没有好日子过。小生愿以一己之力,血荐轩辕!万望不要嫌弃!”
“小薇?你们已经是夫妻,你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金坷垃摇摇头:“玄薇是她手中那把短剑的名字,你认识她的时候,她一身黑衣对吧?”
张若采吃惊的点点头。
“她没有名字!或者说,白莲教十八使徒都没有名字,他们直属于天师,也只有嘉木天师知道她们的底细。你知道她为什么叫我法王?”
“不知。”
“白莲教天师之下有四大法王,可惜其他几个都死了。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河南举事,我是主事,她是那个监督我的人。小魔女是我给她起的诨名,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杀人从不眨眼。”
张若采登时一惊:“杀人……不眨眼。”
“她杀过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还要多。那个时候,她还是豆蔻年华,娉婷少女,身上却是血腥的军装。有时候她冲阵回来,浑身都是干涸血痕,玄薇,鲜血浇灌的花朵。”
金坷垃朝她的背影望了一眼:“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孩。所以,我不希望她回到那个地方。”
小魔女回过头,用一种平静的面容说道:“那法王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认识的这个人。”
“方便吗?”
小魔女思考片刻:“张郎你且出去吧,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法王说。”
张若采楞了一下,不过还是出去了。
“法王!我有一桩公罪,愧对于你。”
“公罪?”
“是!当年追杀福康安的时候,他便装逃遁,法王可曾记得?”
“有这事儿。不过他独自一人逃过黄河,你追之不及,很多兄弟亲眼所见。怎么了?”
“他是逃了,而我抓回一名亲兵,你可曾记得。”
“有,倒是很帅气,过目不忘呢。怎么了?”
“他……就是和琳。”
金坷垃楞了一下:“早该猜到的。不过没什么,本来也没打算留下他。”
“他说过,他喜欢我。后来我就对他说,朝廷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就放弃一切加入白莲教。”
“他不肯吧。”
“是不敢!”小魔女的泪水悄悄流淌,“后来,我也死了心,只道这是个不敢担当的男人。可是一个多月前,我又见到了他!这一次,我是去杀他的。”
“为什么?”
“法王大胜,清妖穷尽江北壮丁,张郎本是独子,不该征发。没想到竟也被那狗官勾结恶霸给捉了去。”小魔女惨然道,“我那时已有身孕,不想杀人!便求他们放我丈夫回来。谁想,这狗官骗我回家凑钱,说是以钱赎人。”
“他趁机把你丈夫送走了。”
小魔女点点头:“我凑足了银子,却不敢太过劳顿,怕动了胎气,走三日方才到县衙。谁知这狗官不但把人送走,还想侮辱我。”
人要找死真是拉都拉不住。无论是否得手,这县官可都害了一屋子人啊。
“他见我当场识穿,便恼羞成怒。”
“整个县衙怕是都没有活口了吧。”金坷垃叹道。
“我杀了他全家老小!”
魔女剑出鞘,血干而回。
“我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杀了人,干脆闯军营救回张郎,若不能够便就一死而已。”
“和琳放了你们。”
“我原想若他不敢答应就杀了他,引起混乱自己趁机混过去救人。可是他拿出一个金杯,说皇上要将他赐死,他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喝下我的毒酒。”
“这样你就信了。”金坷垃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法王,我好恨!”
“你留下吧,我给张若采一本书,好生温习,军校第三期考试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