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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开始什么？
就在班灵内心疑惑不解的时候，一点黄色的光亮闪现在她的眼前，光亮跳动摇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班灵认出来了，那是一团火光！
班灵吓了一跳，几乎就要喊了出来，一瞬间她又控制住了自己，一只手捂紧自己的嘴巴。
放火？朱阿婆和刘婶半夜三更来到山林里放火？无论如何班灵也不能相信，这两位妇女在此时、此地放火烧山？没可能啊！
放下手，班灵尽量缩起身体，蹲在茅草丛中继续向上方观察着。这时候，班灵跟朱阿婆她们的距离大约有十米左右，担心会被发现，班灵不敢再往前靠近。
眼前闪动的火苗越来越大，不过当火烧到一定的程度之后火势就没有再变大，班灵感觉应该是被人为地控制住了。
此时，朱阿婆和刘婶面对面围火而坐，那两盏应急灯被摆在她们身旁。朱阿婆和刘婶的脸被自下而上的灯光和面前的火光所照亮。火光在夜风中摇摆，仿佛有生命一样，映照在朱阿婆和刘婶的脸上，明暗之间，这两个人面目模糊，看在班灵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让她觉得又迷惑又害怕。
怎么回事？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突然，一阵夜风吹过，周围的林木和草丛仿佛同一时间应和似地发出一阵唰唰地响动，班灵瞬间有种身后仿佛冲过千军万般的感觉，惊得她连忙向身后和四周围张望。
这时，石台上的朱阿婆和刘婶也静止了下来。
风止之后，借着石台子上那两个人脚边放着的应急灯的灯光和地上亮起来的火光，班灵渐渐分辨出来了，那火光是朱阿婆和刘婶两个人正在烧纸，确切地说，是在烧着纸钱。那两个人的动作很缓慢，仿佛带着虔诚，细致地分开一张张原本卷在一起的纸钱，然后一张一张地投进火中。她们在做的是一个仪式，而她们的行为更像是仪式中的仪式。
班灵感觉到困惑，不由皱起眉头，她抓了抓头发，当意识到她现在戴的是短款的假发时她又连忙把假发扶了扶正。
搞什么啊！
想了想，班灵开始觉得她有点明白了，这是深夜出来祭拜，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钱吧，她隐约记得有些地方的风俗是在晚上进行祭祀的活动。然而瞧着眼前的情景，班灵仍然迷茫不解，一则，朱阿婆和刘婶并不是一家人，何以要一起结伴出来祭祀；再则，就算有晚上进行祭祀活动的习俗，也不至于在这么晚的时候吧，晚上十点、十一点的时候不行吗？傍晚时分不行吗？非要熬到这三更半夜，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然后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出来在这山林里的石坡上搞祭拜？
班灵这时有一肚子的埋怨，不知该如何发泄。
搞什么嘛！
就在班灵独自腹诽不已的时候，上头石坡上蹲着烧纸的两个人，开始了念经一样的喃喃自语。
班灵竖着耳朵听，她们说的声音不大，又隔着一段距离，听不太清。班灵皱着眉头看着，心里在想，不知道这一场祭拜要到什么时候结束。蹲了这一小段时间，班灵觉得冷了，夜晚山中的寒意打透了她薄薄的短袖睡衣，身表的温度仿佛全都被带走了，连内里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颤抖。
蹲在那里抱紧了自己，班灵尽量把身体团起来，减少散热，她的目光仍然盯着上方的两个人，看着看着，班灵的心头浮出不安感。
放在地上的应急灯，白色的灯光自下向上，前面又有不断晃动的火苗，这些光照亮了朱阿婆的刘婶的脸，惨白中透着暗红，仿佛给这两个人戴上了可怕的般若面具，再加上那不断进行的烧纸动作，碎碎念着的咒语似的低喃，班灵的心不禁抖了一下。
怪可怕的……
好奇怪啊！
一阵夜风又起，草丛被风吹得乱摆，山间响起“呜呜”的回响，周围的树梢上响起唰啦唰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一下子过来了，又一下子跑开了。
班灵一阵紧张，左右四顾，她暗想：都这会儿了，这周围不会有什么人吧，不会吧。
就在这时，班灵听到了刘婶的声音。
“哎呀……”
夹杂在听不清的喃喃念叨声里的这一句感叹，班灵听到了。那两个人，她们也在害怕吗？班灵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半夜里出来在山里做着这样诡秘的事情呢？
火光映照下的身影，动作仿佛加快了一点，朱阿婆把一张张纸钱投进火里。
“……这样就行了吧。”
“唉……”
人影晃动，班灵看到朱阿婆好像又拿出了什么，她明白了，之前尾随的时候见有人好像提着什么东西，那应该是个竹篮，而竹篮里放的就是纸钱等祭拜用品。
“还有这些，都烧了吧。”
刘婶把某种有着些许闪光的东西投进火堆，班灵猜测那应该是锡纸折成的元宝之类的东西，这么看来，她们俩对祭拜倒是准备得充分。
这两个人，是有备而来。
“还是多烧点钱吧。”
“哎，这个也有用的。”
“也没别的东西好给了，希望他在那边拿着这些钱好好用。”
听到这一句，班灵猛地一震！这是什么意思？“他”显然是朱阿婆和刘婶此时在祭拜的那个人，这两个人所用的是“他”而非“他们”，那么就是一个人，是谁？是她们共同的亲戚吗？
“唉……倒是想多烧点别的，按说，也该给他烧一套东西。”
“别了，那么一堆，得多显眼，快别了。还是多烧点钱吧，钱能用，能买东西，就让他在那边自己买吧。”
“可怜哟……唉……连套东西都给不过去……”
这时的刘婶一边把纸钱投进火里，一边低声念叨着，“姑娘，好好儿把钱收着。”
姑娘！
班灵瞬间瞪大了眼睛。
姑娘！什么姑娘！哪个姑娘！难道是……
就在刘婶的这句低语话音刚落的时候，“呜……呜……”一阵夜风又起，仿佛是有人在呜咽着应答一样。
班灵瞬间僵在那里，山石上的朱阿婆和刘婶也惊着了。
这两个人在此之后都住了声，不再对话也不再低声地念着什么，朱阿婆先是静止不动，待风声止住之后她加快了往火里投送纸钱的速度，刘婶惊慌地左右张望，然后也加快了烧纸钱。
这些动作都借由纸钱燃烧的火光和应急灯的灯光，被班灵看在眼里。
她们……她们……
原本沉静的山间夏夜，起风了。
夜风一阵紧似一阵，吹乱了班灵的头发，吹得她的衣衫贴在身上，吹得班灵不得不眯起眼睛，几乎吹熄了远处的火苗。
“呜……呜……呜……”
风声听起来仿佛是有人在悲泣，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山林里，让人不寒而栗，让人毛骨悚然。
山石上的两个人好像是慌了，动作不复刚才的耐心细致，她们开始七手八脚地把余下的纸钱投入火里，原本弱下去的火苗腾地窜高了，而火光映照下朱阿婆和刘婶的身影更显诡异。
片刻之后，山风止住，剧烈晃动的火苗渐渐平稳，朱阿婆和刘婶这时仿佛略为安心。
班灵冷得想打喷嚏，她连忙捂住口鼻。
就在这时，朱阿婆的声音响了起来。
“姑娘，你好好上路啊……”
苍老低哑的声音让班灵不由心中一颤，这句话听着让她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难受。
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朱阿婆和刘婶的亲眷？还是……
就在这个时候，班灵猛然看到在朱阿婆和刘婶她们的身后，距离她们俩蹲着烧纸钱的位置再向前远数米的地方，黑暗之中，一团人头大小的白影凭空出现，缓缓地、缓缓地从自下而上，升了起来。
班灵惊得瞪圆了眼睛。
那是什么！
火光能照亮朱阿婆她们周围的一片地方，再往远就是黑暗，就是在这半远不近，隐隐约约的能看得见又看得很不清楚的距离，班灵看到了那团白色。
那团白影无身无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骷髅头大小，仿佛一道怨灵魅影，悠然从地底闪现，然后飘飘荡荡，来到朱阿婆她们的附近。
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个人吗？浮现在黑暗之中的是个人吗？
那是……人脸吗？
班灵吓得几乎要尖叫出声，她的心脏狂跳，耳朵内的鼓膜好像都能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她被惊出了一身冷寒，睡衣的后背全湿了，脸上的汗滴顺着她的脖子流下去。这个时候，意志力让班灵把恐惧感压了下去，她的手紧紧地捂在嘴上，她没有出声。
那是什么！
那团仿佛一张人脸似的白影在朱阿婆她们的身后出现，大约四、五秒之后，它又消失不见了，班灵再仔细看过去，朱阿婆她们的身后就只余下一片沉沉的黑暗。
班灵拼命睁大眼睛，极尽目力寻找，这个时候她看见的只有在火光映照下影影绰绰的山中林木了。
激烈的心跳渐渐放缓，班灵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巨大的惊吓感过去，班灵开始调整思绪。
这时候，朱阿婆和刘婶还在继续烧着纸钱，从她们两个人的动作来看，班灵知道，刚才就在她们两人身边出现过的，她们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没有看到。
她们没有看到，我看到了。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班灵心里慌乱起来，她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她自己眼花，错看了，但再一想，那白影浮现出来，大约有数秒，并非一眨眼的功夫，班灵确信她没有看错。
是看到了。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呜……呜……”
风声又起，班灵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开始惊惧，心跳瞬间加快，连呼吸都颤抖起来，她慌忙回身向后看，向她的周围看，眼前无尽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
好冷！
远处的山石上，朱阿婆和刘婶还在继续烧着纸钱，此时在班灵的眼里，这两个人的举止益发地诡魅可怖，晃动的火苗照亮了朱阿婆和刘婶的脸，明灭之间，这两个人的脸在班灵的眼里也变成了骷髅。
班灵攥紧拳头抵抗内心的恐惧感，她的指甲掐进肉里，沁出丝丝血痕。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时间并不长，眼前的火苗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熄灭。终于，朱阿婆和刘婶把纸钱烧完了。
火光消失，班灵的眼前只余下惨白暗淡的应急灯的光亮。
“走吧……”
“哎，走。
晃动的灯光中，朱阿婆和刘婶从山石上沿着缓坡下来，然后一起往回村的方向走去。
班灵仍然蹲在原地，用高高的茅草和小树干遮挡身体，她并不打算惊动那两个人。
待到朱阿婆和刘婶走出去十数米远，班灵这才从草丛中站起来，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僵硬，趔趄了一下才站稳，这一站起来班灵又是一哆嗦，冷。
视线内的两点灯光成为指引，班灵在黑暗中的山林里开始向外摸索前行。就在走出去一小段路之后，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仿佛有什么一掠而过，她没有听到声音，但是她就是感觉到有东西晃过去了，让她察觉到的来自第六感，让人不安的第六感。
这个时候班灵突然觉得，如果是吴彤就好了，她可以“看”得到，不必面对这来自黑暗中的未知的恐惧感。
班灵扶着一颗小树，缓缓回头。
身后是一片黑暗，黑得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
静待数秒，班灵没听到什么响动，平复喘息稳定心神，班灵又回头，继续追踪着前面的两点灯光，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