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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专案组就龙潭村的“大鱼”案开了结案会，通报了全部相关案情，所有的证据、佐证一一归档。本案中的其他相关信息，例如在南明湖底的发现，那是另外的案件，另做他计。
把手中的几张照片放进档案盒，李策抬眼看了上官渔一下，此时的上官渔并没有一个案件完结之后的如释重负，相反，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尚有悬而未决的案件，需要警方继续跟进立案和开展工作。
把一张清晰的大鱼的全身正面照片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放在了所有文件的最上面，上官渔伸手扣上了档案盒的盒盖。
“归档吧。”
“嗯。”
“这家伙，”李策说着，手指叩了叩盒子，“照片要放进系统里，让其他地区的同事们看到。”
上官渔点头，“已经有人问我情况了。”
“瞎，还有校友问我说你们市怎么出了这么个家伙。”
“谁知道呢。”
“谁想得到呢。”李策耸肩。
为了大鱼案临时布置的办公室撤去了，李策和上官渔回到了他俩原本所在的刑事科的办公室里。
“有新案子吗？”李策问道。
“有。明珠市怎么大……”上官渔没有把话说完，他相信他的意思李策懂。
“小家伙们呢？”
“俩大的都返校上课了，那个小的，现在应该在打工吧。”上官渔看了表之后说道。
“嗯，李玉茹和方小娟那边，还有那个常旭……”
“交给董言吧，她最合适处理这类事情的后续。”
李策一咂嘴，“行吧。”
这两个人正面对面在说着话，这时有同事走过来，啪地一声在李策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了一份卷宗。
“策哥，新案子。”
“什么情况？”
两个星期之后，周五。
董言打电话给李策，问他和上官渔今晚有没有空，说要请客吃饭。
“嗬，好啊，有空有空，对了美女，咱吃什么？”李策兴高采烈地问道。
“咦，一听说请客，情绪这么高涨。”董言嗔怪道。
“累啊，累，这几天忙，这不一听说有饭吃，可乐呵了。”
“有空的话你和渔儿一起来吧，晚上八点，能下班吗？”董言问道。
“应该可以吧，那咱们在哪儿吃啊。”
“清风街旁边的那个夜市，先说好，我们先到了可不等你俩。”
李策假意不满，啧啧连声，“说好的请客嘛，原来就是撸串儿啊。”
“就说吃不吃吧。”
“吃，吃，准时到，准时到。等等，你们，还有谁？”李策发现董言话中的注意点。
“不就是顾问团的那三个孩子嘛，你还当是谁？”董言反问道。
“当是你男朋友呗。我啊刚才还想呢，哟，这才过了几天，咱们的美女脱单了嘿。”
“滚，少贫。才不像你们，凭本事单身。”
“哈哈哈哈哈哈。”李策爆发出一阵愉快地大笑声。
“说好了啊，下了班过来。”
“好，好。”
晚上八点多一点的时候，李策开车带着上官渔来到了市南郊的清风街附近，这里是明珠大学所在的地区。李策知道，董言会把请客地选在这里，也是为着聚会完方便那两个还上大学的孩子回去。
找到董言所说的烧烤夜市，在夜市里最靠边的一处摊位的最靠边的一张圆桌旁，李策看到了已经在吃东西的董言和吴彤等人。
“哟，你们都吃上啦。”李策大着嗓门说道。
董言抬眼一看，然后扭头冲着桌上的另外三个人说道，“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俩，一准迟到。”
“晚了一点，晚了一点。”李策伸手撸了撸他的寸头。
“快坐下。我们已经叫过东西了，等会儿上什么你们俩就吃什么，别挑啊。”董言说道。
“不挑，不挑，我才不挑食呢。”
李策笑着坐了下来，伸手替上官渔拉开一张圆凳，让他也坐下。就在这个功夫，烧烤摊上的服务生又送来两个大托盘，盘子里有烤肉、烤鸡翅、烤蔬菜拼盘，还有一整条烤鱼。
烧烤食物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没吃晚饭的李策和上官渔不由都咽了口水。
董言拿过手边的汽水杯，向这两个警察示意，“我要开车，你俩随意。”
“啊，随意，随意。”
这么说着，李策和上官渔对望了一眼，了解他俩性格的于天磊拿起啤酒瓶，替李策倒了一满杯的啤酒，而上官渔身旁坐着的班灵，也给他倒上了一杯果汁。
“来，碰一个。”董言举起了杯子。
圆桌上围坐的其他五个人都举起了各自的杯子，大家碰了碰杯。
喝了一大口啤酒，李策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这时班灵问道，“最近怎么不见大狗？”之前进行水域搜索的时候班灵还见到过林丞，临到后面准备抓捕的时候，就没看到他的身影了。
“有事，出差去了。”上官渔解释道。
“怪不得……”
“丞子的一个身份是模拟画像师，另一个身份是联络官，说到底，还是个普通警察，工作多啊。”李策说道。
“可惜丞哥没看到抓到大鱼的时候。”班灵说道。
“出差，没办法。”李策说道。
“啊，他回来了还得补一份报告。”上官渔说道。
李策皱眉，“报告报告，这时候了你还不忘。”
上官渔笑了，夹了一块烤翅给李策，“不说啦，吃吧。”
这一桌人坐在夜市最边儿上的位置，距离热闹地放着声乐的人群聚集处比较远，在闲谈了一些趣事之后，他们说起了别的。
“怎么样，最近忙吗？”李策问董言道。
“忙啊，不忙吃什么，哦，不忙哪有钱请客啊。”董言说着向桌上叠着的餐盘一指。
“嘿嘿。”李策笑了两声。
“你俩呢？新案件？”
“嗯。”上官渔一点头。
李策的目光飘向吴彤和于天磊，吴彤表情平静地在喝汽水，于天磊边啃着烤串儿边说道，“我上课呢。”
“那些天缺课了吧，要补吗？”
“别瞧不起人啊策哥。”于天磊看着李策道。
“啊，哈哈。”李策笑着又撸了撸头发。
“嗯，常旭那边……”董言轻声道。
一听这个，李策停止了笑声，看向董言。
“他早就回单位上班了，身体没事。他联系了我，说报纸上的报导他看了。他保证不向外说这件事，只说他遭遇打劫摔了一下。我想，他特地再提一次，是要让我放心。毕竟新闻披露的只是一部分，而他是目击者之一。另外，他还托我问候李玉茹和方小娟，他说，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不便再打扰那两个不熟的姑娘，但是他牵挂她俩，托我问候平安。”
董言说完，上官渔轻轻点了点头，“他们三个的经历，也算是共过患难了，”接着他问道，“那你最近联络李玉茹和方小娟了吗？”
“有。”
这时李策和上官渔都明白，董言今晚不单单是想让大家聚一聚，一块吃个饭，还有向他们俩报告事件中的目击者近况的意思。
“她俩现在都很好，小娟已经是彻底安心了。她说不回服装加工厂了，会继续留在超市里工作。至于李玉茹……”
“她怎么？”李策问道，吴彤也望向董言，脸带疑问。
“她仍然无法释怀，心中不安。我觉得，这次的事件改变了李玉茹。你们俩也知道，李玉茹的同事和同学都说过，她是个开朗爽快的性格，可是经过龙……嗯，那件事，她的性格真的变了一些，变得胆小，我不知是不是该说她多疑，但我想她是真的怕了。纸媒和网络上的相关报导都只是一部分信息，而李玉茹亲身经历了整个事件，她害怕，我能理解。”董言轻声细语地说道。
“她怕什么？”
“还能怕什么，”董言笑了笑，“她担心并没有抓到，又怕不止这一只，还怕其他，她嘴上没有明说，从她犹豫的态度我看得出来。小娟就完全不是这个反应。”董言说道。
“切，”李策不屑地撇嘴，“怕，如果她担心的都是真的，怕有什么用。”
董言皱眉，对李策说道，“你可以跟我这么说，我可不能这么向她说。有些事情我无法说得更清楚具体，我的态度更让她不能安心。”
“那怎么办？”李策摊手。
董言无奈地一笑，接着她想到了什么，笑容又温柔起来，“说起来，倒是有件好事？”
“什么？”上官渔问道。
“她俩啊，搬到八楼去了。”
“哪个八楼，哦……”李策反应过来董言的所指，惊讶道，“咦？”
“不就是你们俩搬出来的那个嘛。案子结了，那房子又空出来了。小娟要继续留在超市工作，她俩还想在一起生活，李玉茹觉得她现在租的这个房子小了，委屈了小娟，两个人合租也有点挤。小区里八楼那个房子完全是个现成的，她俩就租下了。这样也好，原本那个小区距离李玉茹和方小娟上班的地方都近，位置好，她俩在那一区住习惯了，不想搬到其他地区去。这下房间大了，环境仍然是熟悉的环境，她们俩都特别满意。”董言笑着说道。
“这两个人……”
“李玉茹自己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同是目击者的身份，让她结识了方小娟，收获了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她们俩相处得非常好，愿意继续当室友一起住，生活中还能彼此照应，真是不错。”
“是啊。”上官渔说道。
班灵笑嘻嘻地说道，“玉姐和小娟姐也算是有缘分，能相处的那么好。”
“意外中的收获吧。”李策说道。
班灵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说道，“我跟你们也算是有缘分。”
“嗯，咱们大家能聚在一起，都是有缘。”
于天磊望向吴彤，班灵这时想起了林丞。
“谁还想再吃点什么？”董言笑着问道，
于天磊举手，“言姐，我还想再来点烤串儿。”
“没问题。”董言转身吴彤和班灵，“你们呢？”
班灵微笑，“嗯，我要烤翅，还想吃烤豆角。”
吴彤摇了摇头。
李策看着吴彤说道，“你吃太少了，吃太少，不行，再吃点。”
“就是嘛小彤姐再吃点，给你再要两串烤翅。”
“来瓶啤酒！再来一份小龙虾，麻辣的。”李策大声吆喝道。
星期六早上十点多，明珠市东北郊，位于一条马路尽头的一个研究所，大门处岗亭里的值班警卫远远地看到沿着人行道走过来了一个人。
这里地处市郊，周围是几个独立的大型研究机构，环境非常安静，平时除了在这里工作的人员外很少有人来，而且这里没有公交车直达，地铁就更不用说了，门卫看到步行过来的女孩，猜想她应该是乘公交在终点站下车，然后一路步行过来的。
女孩越走越近，警卫打量着她。女孩穿着一件黑色的过膝风衣，直筒牛仔裤，脚上是球鞋，背着双肩包，一头长长的黑发束起，在脑后扎成高高的马尾辫。女孩长得很漂亮，五官清丽，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
走到岗亭这里，不等警卫开口，女孩就从背包里取出了她的证件，展示给警卫看，并说道，“我给白教授打过电话，他知道我这时候来。”
警卫验过证件，然后按动电钮，紧闭的大门上打开了一个供人通过的小门，女孩走了进去。警卫目送着女孩的背景进了研究所的院子，向前走去。
沿着研究所里的马路走着，真正的目的地距离大门这里还很远，吴彤抬腕看表，心想，估计走到，也该有十一点了。就在这时听到耳边传来两声短促地“嘀嘀”声，吴彤回头，看到身后是一辆电动车，研究所很大，所里的人平时在大楼间往来都是开这种型似高尔夫球车的电动车代步，开车的是一位头发花白了的老者，正冲吴彤微笑。
“你怎么来了？”
“李伯伯好。”吴彤问候道。
“周六啊，不出去逛街看电影，倒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李伯伯打趣道。
“我今天跟白教授有约。”
一听吴彤说“白教授”，这位李伯伯立刻明白了吴彤此行的目的，他“哦”了一声，一面招呼吴彤上车一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新情况吗？”
吴彤微微一笑，“我就是来看看。”
“啊哈哈，是不放心吗？担心白教授那儿的‘笼子’关不住，怕它跑了？”
吴彤一摇头，“也不是……”
“安心吧，我们这帮老头子吃了这么多年的干饭，心里有数，别看我们上了点年纪，就担心我们怕我们看不住。”李伯伯笑着说道。
吴彤连连摇头。
“别担心，虽然它一切未知，但毕竟还是地球生物嘛。要是你们顾问团什么时候能送来个外星动物，那倒是得更加小心地对待了。”
一面跟吴彤说笑着，一面驾驶电动车，李伯伯把吴彤送到目的大楼，然后驾车离去。
进入大楼，向接待她的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将吴彤带进地下室，最后，吴彤站在她之前见过的巨型饲养箱的前面。
透明玻璃，吴彤清楚地看到在水箱中，大鱼正上下游动着，仿佛在和自己嬉戏。
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白教授现在正在实验室里工作。”
吴彤连忙说明道，“其实我不是来找他，只是我来这里这件事需要知会他。他知道我来只是想看看……”说着，吴彤向前方的饲养箱示意，“我……有点不安。”
同为女性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比吴彤年纪稍长，她听到吴彤这么说，就微笑道，“别怕，它出不来。”
“它力气很大吧。”
“那它也出不来。”
“它……给它吃什么？”
“目前暂时投喂鱼类，比较好投放，这么喂食也不需要频繁更换饲养箱里的水。至于以后，要待进一步研究之后再确定。”
吴彤一想，果然。起初她还在担心水中会被投放宰杀的牛羊然后染一池血水的情况，现在看来吴彤的担心是多余了。
工作人员走开了，吴彤一个人面对着饲养箱，她凝视着，眼中映出大鱼的倒影。片刻之后，大鱼缓缓游近玻璃壁，眼睛看向吴彤的方向。
蛇似的皮肤，黑鱼般的纹理，略微鼓起来的眼睑，圆圆的眼形，金黄色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是竖条的，兽类的双瞳毫无感情，仿佛无机质一般，定定地望着吴彤。从它的眼神中吴彤仿佛看到了杀戮。
突然，大鱼的身体猛地一动，撞在透明箱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地一声，伴随着这一下撞击它张开了大嘴，露出尖利的长牙。
这忽然发生的举动让吴彤身体震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后退，昂首而立，直面着眼前仿佛在示威的巨兽。
长大了嘴，左右扭动长长的脖子，然后，大鱼又游开了，在水箱中如鱼般游动起来。
它已经被关起来了。吴彤这样想着，然后掏出了手机。
星期六的中午，办公室里，吃过午饭的李玉茹凭窗而立，望着窗外商业区熟悉的街景。
现在，李玉茹的心境仿佛是放下了什么，又仿佛没有，说不出一股复杂滋味，而这陈杂的百味中让她觉得温暖美好的，是搬家的事已经妥当，现在她和方小娟入住新居，这是个好的，也是新的开始。
正想着心事，听到手机响，李玉茹转身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她愣了一下，然后接听。
“玉姐你好，我是吴彤。”
“小彤你好。”
李玉茹心里意外，她不知道吴彤在周末打这通电话给她是什么意思。龙潭村案已经正式完结，她作为证人的工作也结束了，难道后续还有什么事？但那不应该是李策或是董言联系她吗？
正胡思乱想着，李玉茹听到吴彤说，“玉姐，猜猜我在哪儿？”
一向给人冷冷不爱讲笑的吴彤，问出略带俏皮的问题，李玉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迟疑了一下，“啊，我不知道……”
“玉姐是在家吗？”
“啊，不，今天单位加班，我还在公司呢。”
“这样。玉姐，我现在就站在一个巨型的饲养箱的前面，箱子里全是水……”
听吴彤说到这儿，李玉茹立刻就明白了她身在哪里，面对的又是什么。
“它被关在里面？”李玉茹轻声道。
“是。这个饲养养是专门为它而做的。当初，你的话被证实之后，班灵到生物研究所来咨询。做为esp顾问的我们确定了它的存在，然后研究所里就开始准备关它的地方了。很大，空间足够它活动，同时非常牢固，它绝对出不来，绝对。”
吴彤保证般的语气，让李玉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知道，她的不安情绪一定是被察觉到了，而那是个不方便让李玉茹去参观的地方，因此吴彤才专门走这一趟，站在研究所里关大鱼的地方，打这通电话给她。她是要让李玉茹彻底安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彤。”
“不客气，玉姐。我不打扰你工作了，玉姐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李玉茹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释放开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急忙背转身捂住嘴，不想让此时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们看到她这样。
翻出纸巾，李玉茹不停地擦拭，可眼泪仿佛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内心深处的恐惧，终于不再担心的解放感，还有深深的庆幸。李玉茹面对着办公室窗外的阳光，热泪滚滚。
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绪，李玉茹把用过的纸巾统统丢进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她吸了吸鼻子，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玉姐。”
“小娟。”
“玉姐，我没啥事，就是想打电话问问你，你不是说只上半天班的嘛，几点下班呀？”
“哎哟，还有点事，估计要到下午三点之后了。”
“那也挺晚的了呢。玉姐，晚饭在家吃吧，我给咱烧柠檬鸡翅，再做个干煸豆角。”
“好呀。”李玉茹带着泪痕笑了。
“玉姐，快过年了。”方小娟说道。
“是啊。”
她和方小娟都可以愉快地迎接新的农历年。李玉茹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