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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
玫瑰滩周边调取的监控视频里暂时还没看到那位无名死者的身影，这让李策和上官渔又着急又无奈。
“就算看着了，也只能证明他去过玫瑰滩，监控里又看不到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上官渔试图用这个来安慰焦急的李策。
“如果他开车的话，有车牌，这不一下子就都查着了吗？”李策说道。
“万一他要是不开车呢。”
“喂，你！”
“好了好了，”上官渔做出安抚的手势，“别急，别急。”
“我担心会再出事。”李策沉声道。
“应该不会了，玫瑰滩那边现在又没开放，那边不管是负责的派出所还是海滨游乐园的保安巡检们，也都在岗，能看住的。”上官渔说道。
“可说到底，那是一片很长的海岸线，总有人守不住看不到的地方，我担心还有什么人心思活泛又不怕死的，绕开海滨入口，避过巡查和监控，溜到那片海滩上去，哼，为着什么虚无缥缈的人鱼。”李策用抱怨地语气说道。
“不会的，人还是惜命的。”上官渔这样说道。
“难说。”李策哼了一声。
“我们继续查监控，再就是注意看本市这几天有没有失踪信息吧。”上官渔说道。
“得盯紧点。”
又过去了一天之后，市警局接到一个分局的一则失踪报告，报称失踪者的照片与死者很像。一听这个消息，李策立刻让分局把报案者请到市局来。
报案者是一个名叫戴庞德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身型壮硕，有张看起来憨厚的圆脸和毛毛虫一样的粗黑眉毛，穿着T恤和沙滩裤、凉鞋，站在李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脸的汗，一边擦汗一边向李策介绍自己，说朋友们都叫他戴胖。
戴庞德告诉李策和上官渔，他已经连续三天都联系不上他的一个朋友，于是去分局报了案。
李策一边想着三天这个时间概念，一边问戴庞德有没有带他朋友的照片来，戴庞德把他手机里存着的照片显示出来，并说这是上个月他和朋友一块喝酒聚会的时候拍的，“这是最近拍的了。”
一看照片，李策和上官渔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个人的心情都沉了下去。
照片中，跟戴庞德和另外三名男子一起围桌而坐，举着啤酒杯笑得很开心的人，那张脸，正是玫瑰滩数天前的黎明时分在沙滩上被发现的无名死者。
戴庞德此时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一边陪着笑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歉意地说道，“嘿嘿，胖，爱出汗，夏天嘛，我一路过来，心里又急。”
上官渔先问道，“请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他叫韩千，做什么……嗯，我们算是合股开了一间海鲜酒家，在南湖街上。酒家平时是我和另一个朋友在打理，他人入了股份，有分红，他在店里不管事儿，但会时不时地来帮帮忙做些事。”戴庞德说道，边说边观察李策和上官渔的脸色。
上官渔一听戴庞德说南湖街，这是一条与玫瑰滩只隔着一条马路的街道，街上有许多饭馆酒楼和小吃店，夜市十分热闹，去玫瑰滩的游客们要就近用餐，常选择南湖街。
这时，上官渔让戴庞德坐到一把椅子上，然后问他道，“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你朋友不见的？”
“啊，”戴庞德这时眼神疑惑起来，眼光不停地在上官渔和李策之间打转，注意到他的眼神上官渔暗想，这个男人看着长相憨厚，但他是个开酒家做生意的，想必也有精明的一面吧。
“我跟韩千并不是每天都联系，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会互相打个电话，不过韩千他跟他妈住，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事不回家，比如说在哪个朋友家喝酒啊，跟朋友打通宵麻将啊，或是出去旅游啊什么的，他肯定会给他妈说一声，肯定。然后这几天他都没着家，也并没有给老太太交待，老太太就来问我，我就给他打电话，打了两天的电话都没打通，一直没联络上人，我觉得奇怪，我就……”戴庞德说到这儿，连连对着上官渔摆手道，“我可不是报假警，我真不是，我确实联系不上我朋友，我也问遍了其他朋友，找了他可能会去的地儿，他要是去外地不可能不给他妈说啊。”
见戴庞德说着说着有点急，上官渔忙示意他不要着急，“我知道。”
“那能给报上案么，您这儿能帮着给找找么，不是说手机能定位么，那咱们警察能不能给帮着定定位，看看手机在哪儿，人跟手机肯定在一块儿呢，那人就能找着了。这不难吧。”戴庞德说着，眼睛看着上官渔。
上官渔望了一眼李策，见李策只是抿着嘴唇，眼睛盯着说话的戴宠德不放，他心里有点无奈，但还是放缓了语气，尽量做到态度平和地对戴庞德说道，“请问你这位朋友，韩千，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什么人么？”
“就他妈了，他爸三年前因病过世了，现在他家就他跟他老娘两个人，老太太六十多了，退休在家，身体不太好。我跟他还熟，又一块合着伙呢，所以老太太就让我找来。”
“那他家还有什么亲戚在本市吗？”上官渔问道。
戴庞德越被问，心里就越觉得不对劲，然而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他觉得眼前这俩个警察盘问得让他很不安，并不是连续被问的烦躁感，而是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但戴庞德还是按耐住想反问的冲动，先回答道，“老家还有亲戚，远房表弟表妹啊什么的，都在外地，远着呢，本市就他们一家三口，哦，现在是两口了。”
上官渔暗暗叹气，思忖了一下，瞥了一眼仍然表面平静淡然实则紧盯戴庞德不放的李策，然后他缓慢且清晰地对戴庞德说道，“那么我就先告诉你吧。”
“什么？”
“韩千已经……”
上官渔犹豫的那半秒钟时间里，戴庞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心里有点反应，但是又觉得不可能，他不相信，一脸抗拒地大声道，“啥，你要说啥，你可别告诉我韩千已经……”那个字已经到了嘴边，戴庞德自己这时又说不出来了，他觉得眼眶瞬间灼热了。
“尸体现在在法医那里，我想带你去认尸。”上官渔说道。
这话一出，戴庞德瞬间就炸了，他一下子跳起来，动作灵活的完全不像一个胖子，他高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上官渔按住要暴走的戴庞德，示意他冷静，“请安静，请冷静。”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戴庞德的脸涨红了，眼眶也红了，声音颤抖。
“你要不要先看看照片？”上官渔说道。
“对，给我照片，给我看照片！”戴庞德叫道。
待到看了上官渔给的死者照片，戴庞德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呆了几秒，眼泪就下来了，接着他呜咽出声。
上官渔伸手轻轻拍着戴庞德的肩。
戴庞德用他脖子上擦汗的毛巾捂住脸，双肩颤抖，终于，他大声哭了起来。
知道这个时候亲友需要释放着难以接受的情绪，上官渔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李策，凑过去小声说道，“喂，观察者，看够了没有。”
李策面无表情，轻声道，“等他哭一会儿。”
“你……”
戴庞德哭了一阵之后，擦掉眼泪抬起头，然后拉着上官渔不放，“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五天前，也就是九月十七日那天下午，本市发布的一则警情通报？”上官渔问道。
戴庞德摇了摇头，“没有？”
“你没有听说过，玫瑰滩那里在九月十七日清晨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
“没有。”戴庞德还是摇头，关于这两则消息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我最近有看新闻，但是我没看到这个，我，我也看了明珠市的新闻了，但我也没注意到有这一则，我，我，就算我知道有死人的消息，可是我压根儿就不会往韩千那儿去想啊！”戴庞德用哭腔说道，“我真的真的不会往韩千那儿去想啊，这谁想得到啊，谁能想得到是他啊！”
“那你知道最近玫瑰滩的‘人鱼传说’事件吗？”上官渔问道。
戴庞德这时候点了头，“听说了，可是我不信，我不信这个，这不是没影儿的事么。”
上官渔又点了点头，接着他把发现韩千尸体的前情向戴庞德讲述了一遍，戴庞德一脸的不相信，频频摇头，“他去那儿干什么？他去那儿干什么啊？”
“这个我们目前不清楚。刚被发现的时候，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我们一直在寻人，要证实他的身份。”
“是谁害的他，是谁害的他！”戴庞德大声问道。
“这是警方接下来要调查的。”上官渔说道。
戴庞德双手紧紧抓住上官渔的手臂，抓得很紧，看着上官渔，“警官，警官，抓住凶手，抓住凶手啊！”
“我们会的，我们会的。”
戴庞德还没有从震惊当中完全清醒过来，接下来整个人都有点颠三倒四和语无伦次，被上官渔劝慰和安抚了一番，才好了一些，接着，上官渔和李策带着戴庞德去了保管尸体的地方。
看到前些天还一块活酒的活蹦乱跳的朋友，现在被从冷柜里拉出来，让他辨认，戴庞德不能不看，边看边哭，最后哭着蹲在了停尸间里。
“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他以前不这样，他去哪儿都会交待一声，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就这样了呢？我该怎么给阿姨说啊，我该怎么跟阿姨说这个啊……”戴庞德不停地念叨着，又伤心又为难。
上官渔同情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戴庞德，然后他瞥了一眼李策，见李策目光炯炯。上官渔知道，死者的身份一旦查实，随即就会围绕着死者展开正式的调查工作了。
这是刑事案件。
从这场震惊中平复了一些之后，戴庞德站了起来，他请求让他去洗把脸，李策带着他去了洗手间。
回来之后，戴庞德看起来冷静了，他略为犹豫之后向着上官渔直言道，“那现在我是不是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
“是。”上官渔说道。心里暗想，果然这个人比他的面相要精明。
戴庞德认命似地点点头，“行吧。”
“请跟我来。”上官渔做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