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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策的车驶进了新兴产业园区。园区里近临城市的部分早已建设完成，宽阔的马路，路灯好像一条流动着的光带，林立的高楼上霓虹灯闪烁，而越往园区的边沿去，灯光就越少，也越发安静。
边开车边判断着方位，眼见距离方小娟打工的服装厂越来越近，李策给方小娟发去了一条信息。
“把你的手机铃声关掉。它在哪里？”
看到信息的方小娟被提醒了，她急忙关闭了手机铃声，然后再次拨打了李策的电话。
“李警官……”
“我已经离你很近了。别怕，别怕小娟，我们来了。”
“李警官……”
“你看到它在哪里？”李策轻声问道，语气很柔和，他不想惊吓到现在这个已经如惊弓之鸟般的小姑娘。
“我，我在我宿舍的卫生间里，刚才我从这里的窗口向外看，看到它从斜对面的一条大马路上窜过去，好大好大的一个黑影。”
“我知道了。”李策的心中浮现出服装厂附近的地图，他在地图上寻找着正确的方位。
看到了！
“李警官，你小心点……”方小娟颤声道，“你要小心啊，它……”
“我知道。小娟，别怕，保护你的人马上就到。”
“嗯。”
挂上电话，李策转动方向盘，向着心中的目标地驶去。
夜色中，三辆黑色的车子鱼贯快速地驶过。车上，上官渔打电话给林丞，“你们到哪儿了？”
“刚过市中心广场。”
开启群组通话模式之后，上官渔向李策说道，“我让一组人去方小娟的宿舍楼那里警戒，其余的人到你说的位置去。”
李策吁出一口气，“想让直升机来搜寻，也许快一点，但是晚上动静就显得比较大。”
“惊动了它它可能会跑。”
李策沉声道，“就是怕它跑得太快啊。”
一个女声插了进来，“小娟还好吗？”
李策一听奇怪道，“你怎么也来了？”
董言道，“小彤通知的我。你们去寻找目标吧，我去陪一陪小娟。”
李策一听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话。
方小娟收到来自董言的信息，告诉她现在她就在宿舍楼的楼下时，她整个人终于敢喘出一口大气。
“你下楼来吧。”
方小娟摸索着在门口套上布鞋，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反身带上，然后猫着腰向楼下走去，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要注意别惊动了旁人。
奔出宿舍楼，方小娟看到停在楼门处的轿车，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地跑过去。
一见到方小娟，董言就紧紧地抱住了她，抚摸方小娟的头，一遍遍地轻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方小娟把脸埋在董言的胸前，痛哭出声。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停在路边的轿车，现在对方小娟来说就是一个平安的港湾。她得救了。
李策把车在路边停下，一只手扶在腰间，从车内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开门下车。
站在马路上，李策回首望去，他想看看能不能看到方小娟的宿舍楼，可是视线所及，只有一片黑暗。
站在马路中央，李策深呼吸，他眯起眼睛倾耳聆听，想要从周围的安静当中倾听到些许异样，然而怎么听，都没有声音。
这里真安静啊。
有马路，有路灯，然而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车，李策向前、向后极力远望，什么也看不到。
这城市最边缘的一角，有如旷野一般。
它在哪儿？它是藏身在这仿佛无尽的夜色之中吗？它在伺机而动，准备捕捉它的猎物？
这个时候李策心里有点怨念，他做不到像吴彤那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视线里不存在的和听不到的，他就无能为力了。
上官渔带着人赶到了，接着林丞带着吴彤也到了。
李策让上官渔带着一组人去方小娟的宿舍楼那里，在那附近展开搜寻，“你们注意安全。”
留下两名特警在吴彤的附近做保护，李策让其余的人跟他走，“我们在这附近搜索。”说完，李策看向吴彤，他的目光仿佛在说“看你的了。”
吴彤微微一点头。
走到马路的中央，垂下眼帘，凝神，吴彤双手交握举在胸前，一瞬间，画面猛地展现在她的脑海里。
林丞安静地守护在吴彤身边，他看着她，警惕着注视着四周围的动静。
安静的夜，现在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吴彤那披散在肩背上的黑色长发仿佛被路灯的灯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用心探查了良久，吴彤深蹙眉心。
林丞靠近一步，轻声问道，“怎么样？”
“什么也没有？”
“没有？！”
吴彤摇头，“没有。”
“不应该啊。”
“是啊。”
吴彤内心疑惑，如果大鱼在这附近出现，无论如何她也应该能“看”得到它，因为时间距离非常短，留下的生物信息很充分。然而在吴彤脑海里的画面，只有空无一人的马路，就好像定格不动的录像带。
“我们在这附近再找找。”林丞建议道。
吴彤点点头。
林丞带着两名特警护着吴彤，向前走去。
一组人从凌晨四点多一直搜寻到天亮，一无所获。
方小娟在董言的车子里度秒如年，她既希望他们能找到大鱼的线索，又恐惧于这未知怪物，不希望它真的出现。
从微熹初露到天光大亮，方小娟都一直没能再入睡。
以聚拢成圈再向外扩散的形式，李策带着两组人不断扩大着搜索的范围，仔细寻找蛛丝蚂迹，一无所获。上官渔带着的一组人以方小娟的宿舍楼为圆心向外扩大搜寻区域，也是一无所获。
天彻底亮了起来，附近已经有建筑工地开始工作，高高的吊塔好像独臂巨人在移动身体。
三组人在最初的地方集合了。
李策回头遥望，方小娟所住的宿舍楼被看在眼底，他打量着方向和位置，觉得他所站的地方没有错。
接通电话，李策对董言说道，“天亮了，没事儿了，你让小娟回去吧。问问她，要是她今天还愿意上班，就让这姑娘继续上班，告诉她这一带区域我们会留有警力防守，让她别害怕；如果她不想上班，你替她请个假，把她接到你办公室那边去安置一下，暂时让小姑娘避几天。”
“嗯。”
董言把李策的话用婉转措词转述给方小娟听，方小娟忐忑地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董言笑了笑，摸了摸方小娟的头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举动让方小娟明白，这一趟警方什么发现也没有。
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吗？方小娟心里特别不好受。
“怎么样？还上班吗？”董言问道。
方小娟立刻点头，在她心目中，工作是放在首位的，她就是出来打工的，怎么可以不工作。
“那好，你就回去吧。你放心，这一区会有警力驻守保护，别担心，他们会留守一段时间，直到彻底安全，还有，警方会一直在这一区巡逻监守，你是安全的。”董言柔声细语地对方小娟说道。
“嗯，我不怕。”方小娟一摇头。
说不怕是假的，然而害怕的感觉已经变化了。
方小娟下了车，回宿舍楼去了，董言目送她的身影进了楼门，这才返回车里，然后发动车子，驶向稍远处李策他们集合的地方。
回到宿舍楼的方小娟，发现这时候她的两个同事都还没有醒，她安心了。
真好，她俩并不知道，嗯，她们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
再次走进卫生间，白天的光照之下，从窗口望出去和深深夜色下仿佛是两个世界，方小娟向一边看，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马路上停着的几辆黑色大车，还有车下站着的人，虽然距离远到身影变小，她也看不清人的样貌，但是她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举起手机，方小娟再次拨打了电话。
“小娟，怎么了？”
这次方小娟是打给董言，她现在不好意思再打给李策，她有种欺骗了他的愧疚感，这让她感觉到羞耻。
“我，我看到你们了。”
站在路边的董言听了，回转身向着方小娟宿舍的方向高高举起手臂挥了挥。
“位子没错的，就是在那个地方，就是那里，当时我看到大鱼的身影闪过去，挡住了路灯的光。”方小娟低声而认真地说道。
董言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姑娘是见他们一队人搜索了一晚无甚发现，想要努力证明她自己，董言安慰道，“我知道了，我明白，我们会在这一带再仔细搜查。”
“地方没错的，就是在那里。”方小娟再次说道。
“我们知道了。”
挂下电话，方小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夜三更召来了那么多的人，结果呢？
它明明从那里掠过去，我明明看到它了！
方小娟无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听到同事们起床的声音她才停下来，深深叹气之后，方小娟拿起毛巾，准备打水洗脸。
今天的班还是要上，生活还是要继续。
收起手机，董言走过来在李策身边小声说道，“小娟告诉我是这里，位置没错，她从宿舍楼的窗口看到的正是这里。”
李策听了，转脸望向站在他旁边的吴彤，吴彤显然也听到了董言所说的话。
闭上双眼，吴彤微微侧着脸，凝聚起全部的精神，用力地感受着周围环境中的一切，这时，她的脑海里仿佛播放影片一般，闪过连续的画面。
没有，一直都没有，什么也没有。大鱼并没有在吴彤脑海里的面画里出现过，毫无踪迹。
用力捕捉着环境中的信息，吴彤的额角淌下汗滴，林丞看到了，下意识地做了个想要去替她擦汗的动作，手伸出去又马上停住了。
不，这个时刻可绝对不能打扰到吴彤。
站立着的吴彤身体明显地摇晃了几下，董言见状伸手从身后扶住了她。
吴彤睁开双眼，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嘴唇轻启，说道，“没有……”
“什么也没有？”
“真的什么也没有。”吴彤望着李策，非常肯定。
李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再往周边再仔细找一找。”吴彤说道。
“找归找，先休息一会儿。”李策挥着手说道，从凌晨到现在，吴彤已经认真“工作”了四个小时左右，她肯定很疲劳了。
走到上官渔身边，李策凑近他，两个人小声交谈起来。
“收队吗？”
“不收，继续，再搜一遍。让大家先歇歇，看看附近有没有卖早饭的，先吃点东西，吃完继续。还有，通知直升机大队派两架直升机来，白天飞反而不要紧了，从空中查一查。”
上官渔点头，“好。”
说着话的时间，李策偏过头，目光寻找吴彤，见她坐在马路边，纤瘦的身形，疲惫的神情，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背上，他顿时心疼起来，小声对上官渔说道，“瞧这小丫头，半夜被叫过来，脸没洗头没梳。”
这轻不可闻的对话被吴彤听到了，她弓下身子伏在手臂上，低垂着头，叫起来的声音听着倒是很有精神，“你少说我，你也没洗脸、没梳头。”
李策一抬手，撸了撸他那剃得很短很短的头毛，不满地低声道，“我梳不梳头有什么区别吗。”
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大家哄笑起来，原本疲倦又低落的情绪瞬间有了好转。
董言开车带着人去买早餐，带回来整箱的矿泉水，还买了热腾腾的包子、豆浆和其他几色食物，让紧张忙碌了半夜的人们补充能量。
吃了早饭，吴彤的体力恢复了，她跟董言商量道，“咱们抽个空去看看方小娟吧。”
“现在？”
吴彤略一思索，“不了，现在别去，让她上完今天的班。等晚上下了班，我想过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宽宽心。”
“一起去吧，可到时候要是见着她的同事、同住的人们该怎么说？”董言考虑到她们俩去找方小娟，可能会被方小娟的同事，还有同租住在那栋楼的人们看到。
吴彤耸肩，“就说表姐来了。没事儿，谁还那么操心别人家的闲事不成。”
吴彤想见见方小娟，安慰一下那个被吓坏了的女孩子，同时，她知道如果这一次没发现大鱼的踪迹，方小娟一定会很不安同时也很愧疚，她要向方小娟说明，别那样想，别有心理负担。
“行。不过我得回事务所一趟，我还有事。下午我再过来。”
董言向李策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先行离开了，吴彤手里捧着一杯豆浆，走到前面的一处十字路口，向西南方向极目眺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