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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行李箱送还给小静时，她的眼睛里闪现感动的火花。
我变得羞涩，扭捏不安。
“谢谢你。”她说。
“举手之劳。”
我躺在床上修养了整个春节假期。那是一段甜蜜又心酸的日子。
刘悦梅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我。
“来看我就看我嘛，干嘛带这么多东西？”
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在我旁边坐下来。
一脸的严肃。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没…没…我发誓。”
“那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全身都是伤。”
“开摩托车载阴沟里了？”在她面前，我不愿提小静。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一边剥桔子，一边噌怪我。
“估计这伤十天半月好不了。”她说。
“我哪有那么娇贵？”
“猴子，是不是那天我表白，吓住你了？”
“没…没…我就纯粹无聊开摩托车兜风，然后…然后…”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她漫不经心的说。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我。
“不会因为我吧。”
“怎么可能？大哥，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和他们逢场作戏…我累了。”她叹口气。语气仍旧波澜不惊。
“那个三百斤的男人…”我笑。
“我讲几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好。”
“有一次，我和他去玩漂流。半路时，没有掌控好方向，翻船了。我们一起被跌进了水里。虽然水并不深。他一个人游上岸，却把我丢在了水里。后来，我问他，你明明会游泳，为什么不顾我的死活一个人游上岸，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去找工作人员来救你了。我的体型太大，支撑不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可是工作人员明明就在我的旁边。你说搞笑不搞笑？”
“还有一次。他开车带我去兜风。结果和其他车子追尾了。他说找朋友来处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现场。和那个满脸胡子的人理论。真是搞笑…我一个女人怎么处理的好…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出现。后来我问他原因。他说他一直在等朋友…信他话才怪…”
…
那一天，她对我说了很多。
她朋友圈每张光鲜照片的背后都有一段难以明说的苦痛。
“猴子，我去了很多地方。交了很多有钱的男朋友。是，他们可以给我很多物质上的需求。但唯一不能给我的就是关心和爱护。”
她的手指甲涂着鲜艳的红色。
她背的包是全球限量版的。
她穿的衣服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国外名牌。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掷地有声。
“猴子，我越来越怀旧了。这是不好的征兆。”
“过去有什么好的。没有吃，也没有穿。穷的一塌糊涂。你的理想就是改变贫穷的命运。”我说。
“是啊。小时候，真的太穷了。从来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穿别人给的破衣服。零花钱也没有。夏天，五毛钱的冰棍就能让我们开心一整天。”
“老家的路总是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全是肮脏的泥巴。我们就光脚去捉青蛙。”我接口说。
“那时候，我就希望能快点长大。早点走出这个贫穷的地方。我要有很多新衣服，吃遍天下美食。不要为了一亩三分地整天的担心受怕。也不要为了几毛钱和菜市场的大妈讨价还价。”
“如今，你什么都实现了。”
“但我却失去更多的东西了。”
“比如呢。”
“快乐和爱情。”
我不想看她忧郁的样子。便用手指了指靠近门口那个床。
“睡在那张床上的人叫小米。我跟你提过的。他特别喜欢你。”
她看向那张床。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回家。”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他说你笑起来特别像朱茵。”
“干嘛。难道你让我嫁给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可怜。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还有很多人喜欢你。”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心灵鸡汤了？”她笑了。
“刘悦梅，不管在任何时候，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她含着眼泪打了我一拳。
“疼。疼…疼…”我大叫。
“猴子，你可以吃胖一点。这样更帅气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在工厂上班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凡有点出路，也不会依靠出卖体力换取微薄的工资。
同事们普遍有的问题就是想家。春节的短暂相聚让离别更添悲伤。
小米第一天来的时候都哭了。
他说，我妈一直把我送到车站，车子都开出去好远了，我回头去看，她还站在原地。不停的向我挥手。
“哎，在做几年，手里有点积蓄，回家做点小本生意守着一亩三分地。给父母养老送终。他们吃了一辈子的苦，也让他们享享福。”
大猫坐在床上一直沉默。
“哎，小米。”我说。
“嗯。怎么了？”
“前几天，我遇见刘悦梅了。我告诉她，你特别喜欢她。”
“然后呢？”他擦掉想念父母的眼泪，立刻奔到我面前，急切的问道。
“她说谢谢你对她的爱。她会记住你的。”
“这是什么啊？难道我还没有当面表白，就被拒绝了…”他失望的躺倒在床上。无神的望着床板。
“不要灰心，再接再厉。她说会记住你的。已经是好的开端了…”我劝慰道。不知道这是不是善意的谎言。
“大猫，你又为什么不开心？”我问。
“我他妈的这个年过得太憋屈了…”
“钱被偷了？”
“那倒不是。”
“那怎么了？”
“本来和小静说好过完年商量结婚的事。我们家连彩礼都准备好了…她初三却从家里逃出来了…我已经搞不懂她是不是有其他想法了…”
“哦…哦…”我有点心虚。因为我知道小静逃跑的事。
“如果不嫁给我，在老家，看有谁会要她。”大猫越说越气愤。
这话我听来却难过的。
她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没人要了呢。
“她…她怎么了？”
“她卵巢受过伤。到现在都没有月经。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
这话如晴天霹雳。
我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不能传宗接代…处境会多艰难？终于明白她必须嫁给大猫的原因。
“为什么不去治疗呢？”
“治不好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因为没有钱？”
“也许吧。更多的是家丑不可外扬。”
“家丑？”我更疑惑了。
“13岁时，她被农村的一个老光棍□□了…她的子宫和卵巢都被破坏了…当时很轰动的。她被父母带回家时，□□还在不停的流血。要不然她长的这么漂亮，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家太穷了…如果她没有这一段历史，去她家提亲的人肯定很多。哪会轮到我…农村思想落后，不能生孩子，就像对一个女人判了死刑。我不嫌弃她，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美丽的容颜惊呆了…不能生孩子又怎么样？我们可以领养。可以试管婴儿。但是，自从我们两个相约一起来城市打工。她变了。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听大猫的叙述。我的身体像瘫软了一样疲乏无力。小静的笑脸，桀骜不驯的眼神不停的在我眼前晃荡。
我握紧拳头，努力不发出痛苦的回音。
心脏像被匕首切断了跳动的旋律。
血液越流越快。
无数条直线从大脑处喷射而出，它们去往相同的地方，链接爱与恨，希望与痛苦。重生和绝望的悲伤凄凉。
我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因为我觉得世界太不公平了。
她说，猴子，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多好，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但人生没有相见恨晚？
我一直理解的意思是她希望认识我在大猫之前。但真正的意思却在她13岁之前。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那一天，她是不是就想对我对出实情？而我却没有耐心等下去？
“猴子，你怎么了？”小米问道。
“没…没…伤口可能发炎了…太痛了，我受不了了…”我小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