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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的拇指和食指，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卡钳，干脆利落地扣住烟雾弹的拉环，猛地向外一扯。
“呲——”
两声轻微而尖锐的嘶鸣，在寂静的岩石后响起。他没有立即扔出去，而是默数了两秒，才用一个标准的侧抛动作，将两枚烟雾弹一左一右，朝着自己即将冲出的方向扔了出去。
烟雾弹在地上翻滚着，喷出浓郁的、灰白色的烟雾。烟雾迅速膨胀、弥漫，像两头活过来的怪兽，在风的作用下，很快连成一片，将一小片区域彻底笼罩，隔绝了所有视线。
就是现在！
在烟雾浓度达到顶点的瞬间，莫一动了。
他整个人如同被压紧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岩石后弹射而出，一头扎进了那片人为制造的混沌之中。他没有选择直线冲锋，而是朝着狙击手所在方向的侧翼，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开始了亡命狂奔。
脚下的碎石和泥土在他狂野的蹬踏下向后飞溅，肺部像是被点燃的火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烟雾给了他掩护，却也让他成了烟雾边缘最显眼的目标。
当他冲出烟雾范围的刹那，那种被死神盯上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后心！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莫一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几乎是出于纯粹的战斗本能，他前进的身体猛然一矮，一个狼狈却迅捷的前滚翻！
“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发带着灼热气息的金属，几乎是贴着他的后颈头皮飞了过去！那股撕裂空气的尖啸，让他耳膜生疼。
紧接着，“砰！”的一声爆响才姗姗来迟。
秃鹫开枪了！
莫一根本来不及庆幸，身体刚从地上弹起，便立刻开始了毫无规律的Z字形蛇皮走位。他像一个喝醉了的疯子，时而前冲，时而侧扑，每一个动作都违背了正常的运动逻辑，却都是为了让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无法锁定他下一秒的位置。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子弹如影随形。
但相较于第一枪那致命的精准，后面这几枪明显乱了节奏。子弹不再是预判他的位置，而是在追着他的屁股跑，一颗颗落在他身后半米多的地方，溅起一蓬蓬的泥土，威胁性大减。敌人的第一狙击手被莫一躲过去后，其他狙击手明显是技术不太行的！
就在莫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扑向一块新的掩体时，两声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枪声，从他们后方的阵地上响彻山林！
两道死亡的轨迹，在夜空中交错着，扑向了远方那片死寂的山林。
莫一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岩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阵头晕眼花，他顾不上浑身的酸痛，翻身躲入掩体之后，立刻按住通讯器，急促地问道：“什么情况！”
他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嘶哑。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随即是邓振华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又透着一股子完成任务后的笃定：“击中目标！这孙子换地方还挺快。不过……他缩回去了。不确定是否击毙。”
紧接着，王艳兵冷静而简洁的声音响起：“击杀目标一名！确认死亡！”
通讯器里的声音如同在死寂的战场上投下的一颗定心丸。
莫一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在地上一个翻滚卸掉冲力，沙哑的嗓音通过喉麦传遍了整个队伍：“交替掩护！撤！”
对面主射手已经受伤，剩下的狙击手就是没牙的老虎！这个千载难逢的窗口期，绝不能浪费！
“走！”
陈国涛第一个吼出声，他和耿继辉两人架起半昏迷的蛮牛，像两头蛮横的公牛，低着身子就朝着西南方向的密林冲了过去。
“哒哒哒！”
老炮、小庄和陈喜娃等人立刻组成火力掩护小组，手中的步枪朝着敌人可能存在的方向，进行着短促而精准的点射，子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啸叫声为战友的撤离奏响了最激昂的伴奏。
“砰！砰！”
果不其然，远处的山林中再次传来零星的枪声，但无论是准头还是节奏，都和之前那致命的点射相去甚远。子弹胡乱地落在陈国涛他们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激起的泥土仿佛是在无能狂怒。
“掩护第二组！”莫一低吼一声，自己则带着项羽等人，迅速跟上了陈国涛的步伐。
队伍的撤退行云流水，每一个战术动作都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组冲刺，另一组就地提供火力压制，彼此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能够相互支援的最佳范围内。他们就像一个精密的、不断滚动的齿轮，在黑暗的丛林中，坚定地朝着家的方向碾压过去。
对面的反击越来越弱，最后彻底归于沉寂。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跑了，但对孤狼B组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成功突围了。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是一场对意志和体能的极限考验。
所有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混着泥水和血水，在身上结成了一层硬邦邦的壳。肺部火烧火燎，双腿如同灌了铅，每抬起一步，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队长……还有多远啊？”老炮的声音有气无力，他背着沉重的装备，还要分担蛮牛的一部分重量，魁梧的身躯此刻也有些佝偻，“我感觉我这腿……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它想留在金三角，不想跟我回去了。”
“那就把它卸下来，留在这儿当个纪念。”莫一头也不回，声音同样疲惫，“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军靴踩在腐殖土上发出的沙沙声。
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没有铁丝网，没有高墙，只有一块半人多高、饱经风霜的界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界碑的一面，刻着异国的文字，而另一面，那鲜红的、虽然有些褪色却依旧醒目的二个字，像一团火焰，瞬间点亮了所有人疲惫到极致的眼眸。
到了！
莫一第一个迈过了那条无形的线。
当双脚踏上祖国土地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而踏实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是那种混杂着腐败与血腥的湿热，而是带着一种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泥土芬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站在界碑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过了半个小时，支援终于来了！
医疗兵迅速上前，将蛮牛抬上了担架。
见蛮牛被医疗兵带走，莫一这才靠在冰凉的车身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