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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得快。
叶知秋踩上云梦泽的泥滩时,晨露正顺着芦苇叶往下淌。
沈凝霜的银甲擦过他后背——她到底还是跟来了,说“镇北军不差我这半日”,剑锋在掌心蹭出红印子。
无尘走在最前,青衫下摆沾着泽边青苔,半块玄铁令牌在腰间撞出轻响。
第一具傀儡从芦苇里窜出来时,叶知秋的后颈先绷直了。
那东西穿丹鼎派旧服,袖口还绣着半朵残莲,可眼仁是浑浊的灰,抬手时关节发出木楔摩擦的吱呀声。
“小心!”沈凝霜银枪横扫,枪尖凝出霜花。
三具傀儡几乎同时扑来。
叶知秋矮身闪过抓向面门的手,闻到一股腐木混着腥气的怪味——这哪是活人?
他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风雷珠昨夜全甩给铁衣卫了。
沈凝霜的枪尖戳进傀儡心口。
“霜雪千重!”她低喝,寒气顺着枪杆炸开,那傀儡瞬间冻成冰雕,“咔”地碎成十几块。
叶知秋蹲下身。
冰碴里滚出颗黑黢黢的晶体,表面爬着细如发丝的银纹。
他捏起来,触感像块烧过的炭,却在指腹渗进一丝凉——不是灵力,是……被抽干的残魂?
“灵种。”沈凝霜的声音发沉。
她踢开另一具傀儡的胸膛,同样滚出颗晶体,“账本里写过,丹鼎派用活人养灵种,说是给无灵根者改命……”
“改命?”叶知秋捏紧晶体,“这是把别人的灵根剜出来,塞给另一个。”
芦苇荡里又传来响动。
这次是七具傀儡,动作比刚才更利落,袖口残莲绣得更全——是丹鼎派内门弟子的服饰。
无尘突然按住叶知秋肩膀。
他闭着眼,指尖快速掐诀,额角渗出细汗:“地下……有东西在动。”
沈凝霜一枪挑飞扑来的傀儡,银甲上溅着冰屑:“先清路!”
叶知秋摸出怀里的玉佩。
白芷给的九转丹纹在晨光里泛着金,他想起周文远房里那半块魔道标记——此刻丹纹边缘,竟和那标记的弧度严丝合缝。
“跟我走!”他扯着无尘往左侧跑,沈凝霜断后。
三人踩着傀儡碎成冰渣的尸体,绕到芦苇荡深处。
泥滩突然塌陷。
叶知秋抓住沈凝霜的枪杆,被她拽着往下坠。
落地时踩碎一层腐叶,露出青石板——石板中央刻着“灵种培育室”五个大字,四周符文爬满裂痕,像被什么东西硬撕开的。
“丹鼎派的封印。”叶知秋摸向石壁,指尖传来灼烧感,“他们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无尘蹲在石板前,玄铁令牌贴在地面。
他突然抬头,瞳孔里闪过一道金光:“下面有活物。很多。”
沈凝霜把银枪插进石板缝隙,用力一撬。
“咔”的一声,石板裂开条缝,腐臭的风裹着血腥味涌出来。
叶知秋掏出火折子吹亮。
火光里,地下洞窟的岩壁上嵌满黑色晶体,每颗晶体旁都刻着名字——“张铁柱,练气三层”“李青,筑基中期”……
“这些是被挖走灵根的修士。”他声音发哑。
沈凝霜的枪尖挑起颗晶体,上面的名字是“柳月婵”——和他救下的病美人同名。
“灵种计划……”叶知秋攥紧玉佩,“根本不是改命,是丹鼎派和魔道拿活人当养料!”
无尘突然拽他胳膊。
“有人来了。”他盯着洞窟深处,“不是傀儡。”
沈凝霜的银甲泛起冷光。
她挡在叶知秋身前,枪尖指向洞外:“谁?”
洞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叶知秋摸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是用杂役房废铁磨的,淬过他偷偷配的麻药。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时,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洞外飘进来:“小杂役倒是能跑……”
血冥子的声音像块浸了毒的抹布,裹着腐尸味钻进洞窟。
叶知秋的短刀攥得更紧了。
他看见沈凝霜的指节在枪杆上泛白,无尘的玄铁令牌正微微发烫——
“想破封印?”那声音更近了,“先问问老夫手里的魂幡答不答应。”
铁链声撞在洞壁上,震得岩壁晶体簌簌往下掉。
血冥子披散着灰白长发从阴影里踱出来,腰间魂幡猎猎作响,幡面上密密麻麻钉着指甲盖大的骷髅——正是方才那些傀儡的残魂。
“小杂役,沈将军,还有个藏头露尾的小崽子。”他舔了舔发青的嘴唇,“倒是凑齐了一锅好菜。”
沈凝霜银枪一横,枪尖霜花暴涨三尺:“老匹夫废话够了!”
话音未落,魂幡突然炸开黑雾。
叶知秋眼前一黑,腥臭味直灌鼻腔,耳边全是细碎的哭嚎——是那些被挖走灵根的修士残魂在撕咬神识!
“闭眼!”无尘低喝,玄铁令牌迸出金光,黑雾触到光便像雪遇火般消融。
叶知秋趁机摸向怀中——他早料到会有此劫,昨夜用杂役房废铁偷铸的风雷珠还剩三颗!
“接着!”他甩手将雷珠砸向血冥子脚边。
“雕虫小技——”血冥子话音未落,雷珠炸出刺目蓝光。
轰鸣震得洞窟摇晃,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沈凝霜拽着叶知秋滚到岩壁后,无尘的玄铁令牌顶在头顶,替三人挡下落石。
黑雾散了大半。
血冥子半边道袍被烧出焦洞,脸上多了道血痕,眼尾吊起:“好啊,敢伤老夫……”
“够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洞窟最深处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
阴影里走出个灰衣老者,手里拄着根青竹杖,杖头刻着丹鼎派独有的九转纹。
他目光扫过血冥子,又扫过岩壁上的黑色晶体,最后落在叶知秋身上:“三十年前我就说过,拿活人炼灵种是遭天谴的买卖。”
血冥子瞳孔骤缩:“墨……墨不尘?你不是被丹鼎派逐出门墙,死在乱葬岗了?”
“死的是他们刻在碑上的名字。”老者用竹杖点了点地面,“活的是我这把老骨头。”他转向叶知秋,“你体内有混沌气,藏得深,压得沉,像块被泥埋了三百年的玉。”
叶知秋喉结动了动:“您是……”
“丹鼎派前长老墨不尘。”墨老拍了拍竹杖,“当年反对灵种计划,被周文远那老匹夫联合外门长老打断双腿,扔去喂野狗。”他瞥向血冥子,“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和魔道勾连,拿我当弃子。”
血冥子突然暴喝:“老东西少废话!今日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住嘴。”墨老竹杖重重顿地。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竟直接将血冥子的话音碾碎在空气里。
他转向叶知秋,“跟我来。”
竹杖尖挑起岩壁上一块晶体。
随着“咔”的轻响,整面岩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的暗门。
门内飘出股陈腐的纸墨味,数十卷羊皮卷堆在石案上,最上面那卷封面写着“灵种培育实录·玄剑门篇”。
叶知秋翻开最上面一卷。
泛黄的纸页上全是血字:“玄剑门外门长老周文远,提供佃户三百二十七人,换灵种三颗”“玄剑门内门大比,淘汰弟子一百零八人,已送丹鼎派炼种”……他翻到最后一页,瞳孔骤缩——上面赫然写着“叶家庄叶守诚、林氏夫妇,无灵根佃户,炼种成功,编号0047”。
那是他父母的名字。
“这不是丹鼎派一家的事。”叶知秋捏碎纸卷,指节发白,“这是整个仙门的阴谋。”
墨老叹了口气:“他们嘴上说普度众生,实则把凡人当肥田,把弟子当韭菜。灵种母核在更深处,当年我没能力毁了它……”他从怀里摸出枚指甲盖大的黑色种子,表面缠着金纹,“但我留了它的芽。”
血冥子突然狂吼着扑过来,魂幡上的骷髅全炸成血雾:“敢动母核?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墨老竹杖一挥,血雾被震散。
他将黑种塞进叶知秋掌心:“它认混沌气,或许能引你找到母核。记住,要毁了它,先得知道是谁在种它。”
叶知秋握紧黑种,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热——那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窜,像要烧穿他三十年的隐忍,烧出藏在最深处的锋芒。
洞窟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丹鼎派的人来了。”墨老看了眼洞外,“带着这孩子先走,剩下的……”他转头看向血冥子,竹杖在掌心转了个圈,“我替你们拦着。”
沈凝霜抓住叶知秋手腕:“走!”
无尘拽着他往暗门里钻。
叶知秋回头时,正看见墨老的灰衣被血雾染成暗红,竹杖尖却依然指向血冥子,像把插在泥里三百年的剑,终于要见光了。
黑种在他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