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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斯诺布朗
札伯特和苏菲联名发表交响乐章《斯诺布朗》,为帝国音乐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为帝国头条揭开了崭新的篇章。
斯诺布朗是北境的冰雪山岭,该乐章歌咏北方雪原的美丽与哀愁。原来北境最近遭遇地缘震荡,异族入侵,丢失了多个矿井山脉,无数灾民颠沛流离。
北境荒凉贫瘠,人口以少数民族居多,长年纷扰,本就动荡不安,发生战乱也不是什麽新鲜事。但随着札伯特先生的乐章,冰山雪原,跃入首都贵族的视野。
首发当晚,王后殿下亲临,为之动容,潸然落泪,大手一挥,赞助协会以该乐章为主轴,在全国各地举办慈善晚会。协会也积极筹组慈善专户,募款集资,支援北境。
王后殿下慈爱仁厚,首当其冲捐款1000金,大公第一时间跟进,捐款700金。其馀王公贵族纷纷响应,权贵集体高度关注,上行下效,一时间,北境战事成了最热门,也最时尚的话题。
街头巷尾,人们聚在一起,弹奏斯诺布朗曲调,谈论北境战事。餐厅会馆,酒店商铺,都挂上象徵北境的蔚蓝旗帜,以表支持。
人们戴上蔚蓝领巾丶彩带,捐款捐物,出人出力,纷纷加入这场支持北境,抵御异邦的派对。歌声口号,响彻王城。
沉默螺旋和新闻覆盖下,再也无人讨论公爵与伯爵的八卦,称病多日的夏洛特,也戴上蔚蓝胸花,出席慈善晚宴,重新现身社交圈。
然而,在多个重要场合,都不见公爵少爷出席,自然也没见到那袭黑色身影。夏洛特垂眸,眼底流露一丝忧伤。
斯诺布朗的曲调仍在延烧,札伯特先生总是亲力亲为,亲自到场指挥,人们无不感佩老先生的品德和人文关怀。
乐符翻腾,激昂处撼天震地,婉转处肝肠寸断,札伯特双臂挥洒,指挥棒划出夸张的弧线。每一次高举,都像呼唤北境的狂风暴雪,每一次下沉,都似炮响枪鸣,震得空气都颤抖。
他时而面容扭曲,宛如亲历烽烟。时而双眸紧闭,嘴角抽搐,极尽凄婉哀愁。至高潮时,他全身颤抖着挥舞,身影彷佛与乐团一同燃烧,将国破山河的恨意推向极致。
这不仅是乐团指挥,慈善募款,更像精彩绝伦的表演,观众无不沉迷其中,欣然入戏。
「很特别的曲风,前所未见。」维克多端着酒杯走到夏洛特身边,微笑低语,上衣口袋装饰着蔚蓝帕巾,风流倜傥中,添了一份清新文雅。
夏洛特凝神品味音乐,并不施礼,只是喃喃:「有时好像愤怒的咆哮,有时,又好像无尽的黑夜……」蓦地,想起那双漆黑的眼睛,怔怔出神。
见夏洛特不睬自己,维克多暗暗苦笑,知道侄女这是在和他呕气,但她大概不知道,她心系的那个黑发管家,害他叔叔赔了多少钱。
维克多侧过头,看着万众仰望的札伯特,抿了一口红酒,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和一丝惋惜。
当初他得知有人在暗中收购札伯特债权时,就隐隐猜到是公爵府的动作,他只道是少爷为了得到札伯特钢琴,台面下的交易。
那时他被米洛与夏洛特的联姻希望冲昏了头,放松了警惕,将债权悉数让出,一张押在手中多年的牌就这麽脱了手。
却没想到,对方反杀他个措手不及,层层布局被一曲掐断,连日的处心积虑,一朝付诸流水,让他赔了底朝天。不过真正让他偃旗息鼓,还是夏洛特绝决的态度。
想起夏洛特坚定的眼神,维克多无奈摇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他几经风浪,商场博弈,输赢也是正常,他虽不至於看淡,但也不会失态,当下整理心神,好好收拾残局,止损止血才是正事。
「这次是叔叔错了,叔叔跟你赔不是。」维克多笑得云淡风轻,彷佛什麽都没发生,他身姿微顷,压低声道:「你有什麽话想带给他吗?」
他?夏洛特一愣,瞬间明白维克多指的是谁,这一刻,再也无法掩藏心事,急切地说:「你知道他在哪?你能给他梢话?」
「我不能,但我知道,她能。」说着,维克多扬起下巴,朝音乐厅一角示意。
夏洛特顺着看去,只见一个清瘦的棕发女子,独立角落,她一身俐落裤装,在花枝招展的慈善晚会里很是突兀,正是札伯特的女儿,苏菲。
夏洛特目光微闪,隐约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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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结束,晚会更加热络。苏菲冷脸逼退却几个搭讪的权贵和纨裤後,再也无人理睬。独自站在角落里,看着札伯特在人群里谈笑风生,暗暗窜紧了拳头。
《斯诺布朗》曲风的阴暗澎湃,看似战争的悲苦痛鸣,却不知道,那是她撕心裂肺的痛,是她刻骨铭心的恨。
是她在无数个被折辱的夜里,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黑暗音符,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全都付诸在那惊心动魄的旋律中。
她以为,这些旋律能令父亲有所触动,有所怜悯,有所愧疚。
但札伯特只是兴奋的修改了几个音,在钢琴前敲敲打打,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指挥棒,投入到人群的掌声和欢呼中。
彷佛她的痛苦,她的憎恨,都只是一段供人品赏的乐章。而她的伤口,她的血肉,无人关心。
「想必是苏菲小姐,久仰大名。」
一道清澈如水的声音传来,苏菲冷眼瞧去,只见夏洛特正优雅的向她行礼。
苏菲只是冷冷回礼,森冷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拒绝,打从心底对这些贵族很不待见。
但她的冰冷并没有劝退夏洛特,她自顾自的跟她说话,恭维了几句,又客套了几句,进退得宜的开始和她搭话。
「我在国外留学归国後,就在全国各地旅游,途经斯诺布朗雪原,被当地的人文风貌感染,就留了下来,在当地生活多年,直到最近遭逢战乱,才回到首都,和父亲共创此曲。」苏菲毫无情绪的背出凯尔为她编撰的故事。
「苏菲小姐胆识过人,见识多广,令人敬佩。」夏洛特眼帘低垂,感慨道:「难怪曲风多变,就如您的阅历一般,丰富多彩,也是这样,才能描绘北境的千变万化。」
苏菲只是冷笑不语,并不接话,沉默半晌,夏洛特又开口道:「我听这乐章风格,与札伯特先生过往的风格不太一样,想必苏菲小姐,参与甚多,尤其是那激昂的长恨悲苦,实在感人肺腑,震撼人心。」
闻言,苏菲心底冷哼,这些千金之躯的淑女小姐,哪里知道什麽是恨,什麽是苦,当下只是不答。
又静默了好一会,夏洛特又说:「只是那弦乐,有几处过於尖锐刺耳,若能再降半调,或许更适合。鼓声轰鸣乍听震撼,但拉太长,就过於震耳,如果控制在四个小节内……」
夏洛特的忽然点评,果然令苏菲不愉的挑眉,反唇相讥:「苦大仇深,只怕不会悦耳动听,小姐如果不能领略,就别自讨苦吃。」
夏洛特只是仔细端详苏菲脸色,顿了顿,说道:「我听几处婉转悠扬,似乎与苏菲小姐的心境不大一样。」斟酌了词藻,试探道:「可是还有其他朋友,给苏菲小姐不一样的灵感?」
苏菲一愣,这才正眼向夏洛特瞧去,打量片刻,点头道:「不错,的确还有一位朋友参与了创作,不过这位朋友不愿意具名。他希望能将焦点放在北境上,不想模糊了视线。」
夏洛特点点头,呼出一口气,似是对应心事的释然,而後淡淡扬起嘴角,似苦似笑,似理解又似惋惜,目光闪烁着向往与崇拜。
那人,又再一次的深藏功与名啊。
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精通音律的夏洛特,一下就听出违和之处,这首以北境雪原为名的乐章,毫无北境的风格特色。而那婉转低语处,却如夜色沉静,让她想起那双漆黑的眼睛,和他悠扬的旋律。
「真是伟大的朋友。」夏洛特垂眸,她一生钻研音乐,却从没想过,能在乐厅之外,用音乐真正的做点事。
心跳莫名加速,身体彷佛电丝流窜的发麻,她隐隐感觉,这就是她想做的事。她愿为此燃烧,为此奉献,为此证明自己的一生。
那个人在黑夜之中,为她指明了一条路,为她竖立了个榜样。她多麽希望,自己也能加入其中,和他一起做这样有意义的事。
然而,她无缘参与,能有幸参与的,是眼前这位清瘦女子,夏洛特有感而发:「苏菲小姐的创作,真是太伟大了。」
「我不过就是谱曲创作,抒发心境,又如何伟大了?」苏菲觉得这女人就是个傻子,冷笑道:「还是你觉得,经历这些悲怆伤痛,很伟大呢?」
「生命磨难,在所难免,纪录下这份伤痛,反覆品味琢磨,如何不伟大呢?」夏洛特认真诚挚:「更伟大的是,不管经历什麽样的变故,都仍然保有创作的热情。」
苏菲沉默不语,在夏洛特以为她不会回应时,她突然低声冷笑,语气森冷而沉重,每个字都如刀片割在纸上:「创作不是热情,是痛鸣哀嚎,是逃避现实。如果不那麽做,哪怕一秒,都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夏洛特微顿,感觉空气被割开,原本想说的词也断裂在喉间。她叹了口气,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似安抚,也是自语,语气像抚过伤口一样柔软:「不管是抒发,还是逃避,能撑过来,就很不容易了。或许什麽都不用做,活着,就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言及此,夏洛特蓦地顿住,猛地捉住苏菲的手,将她拉到暗处。
「你干什麽?」苏菲没好气道,却见夏洛特表情奇怪,又问:「这样看着我干嘛?」
夏洛特不语,只递给她一只香帕,苏菲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