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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所谓天工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细腻得近乎虚幻,
陆沉渊垂眸看她,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里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是雏鸟归巢般自然而然的亲近,像山间小鹿舔初见的旅人,像檐下新燕追逐第一缕春风。
太像真人了。
也太纯净了!
陆沉渊跟她对视甚至会对「主人」这个身份生出一丝罪恶感。
这到底是怎麽造出来的?就靠一堆金属玉石?!
这顾云升还是人吗?平阳公主也不像人了,这副身体可是她一点点做出来的难怪段誉看到玉像之后就跟个痴汉一样神魂颠倒,以神后的模样,就算不能动,就算只是一尊雕像,也足够让人魂牵梦萦。
深秋夜凉,冷风穿堂而过,神后赤足踩在冷石上,脚趾无意识蜷了蜷。
陆沉渊修炼《吞金宝篆》吞金铸骨,身体越来越不像人,大冷天的反倒有点怕热,因此门窗都开着,见状挥手,封闭门窗,解下外袍裹住她单薄肩头,问道:「还冷吗?」
她竟然会冷,比老子还像正常人!陆沉渊真是服了。
神后摇头,依旧看他。
陆沉渊牵着她走向桌案,留仙裙透迤曳地,裙摆流过冷石地面,如月华倾泻。
陆沉渊突然想起《天工卷》已经抄过的部分里有句「通灵之物,需以气温养」,便握紧她指尖,传渡真气一一神后这一身里里外外,从发丝到骨血,都是顶级天材地宝,肌肤皮肉是以【北海玉髓】琢磨而成,遇气而活,可自如流导真气。
庚金之气一入体,肌肤便微微焕发金光。
神后感觉到了,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学着他的力道轻轻回握,然后笨拙地尝试回输一缕真气。
「......
陆沉渊哭笑不得,这哪是助手,倒像是送了个不谱世事的学生。
他越发急切,想搞懂她这种状态到底怎麽回事,带她到桌案旁坐下,飞快拿起那枚玉简,以神识触发《天工卷》,寻找有关人形偃甲的部分,沉入其中。
神后老老实实坐在身边,歪着脑袋看他。
「偃甲之道,仿生而制,夺天地之造化,窃阴阳之玄机。凡造偃甲者,必先立其形,铸其核,
通其烈,而后赋其神。形不正则器不灵,核不固则魂不驻,不畅则力不继。三者兼备,方成上品。」
陆沉渊一目十行,飞快略过【形躯】丶【炉】两部分,直接找【灵核】篇。
这是蕴灵之处,也是偃甲灵智所载,
忽然,陆沉渊眉头一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器本死物,赋神则活。然初生之灵,如婴孩蒙昧,混沌未开。其始也,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惟识主者一念相召,方知进退。动作迟缓,如醉者扶墙,十指颤颤,不能自控」
「三日后,始辨阴阳。渐晓昼夜之别,知寒暑之变。见主则喜,逢敌则警,然犹不能分善恶—」
「旬月之间,方通人情。始能察言观色,辨主喜怒。主悦则雀跃,主怒则瑟缩。然智慧尚浅,
如三岁稚子,时而言行颠倒:见烛火欲扑,遇深渊反跃———」
「一载之后,乃具灵性。能记前事,解常理。见主研读,则奉茶研墨;观主习武,便递剑更衣。然性情未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常伴雅士,则渐通琴棋;若混迹市井,则反堕泥泞·—.」
陆沉渊恍然。
神后诞生的时间肯定过了「一载」了,贞观五年至今,已经差不多一甲子。
但隐仙陪伴她的时间,恐怕还真不到一年,便将她封印在机关城内—」
她的灵智应该处在「旬月」到「一载」之间,在此期间,神魂日渐坚凝,但无人教导,灵智始终未开,能察言观色,通人情,却不能做到记前事,解常理。
「原来如此。」
陆沉渊明白过来,松了口气,不是偃甲本身的问题就好,不然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修复那真是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神后只不过需要时间开智。
小事儿!
他也是当过一阵老师的,虽然教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那就慢慢学,不用急。」
陆沉渊笑了笑,道:「不过,【神后】二字冷僻,十二元辰偃甲经过这次之后,也已经名扬江湖,这两字喊出来,很容易引人注意。我再给你起个小名吧———」
他略作沉吟:「《九歌·少司命》中说: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晞字寓意很好,晨露待晞,喻新生懵懂,且夜尽天明,暗合子鼠。以后对外示人就叫灵晞。」
九尺外甲在神都太显眼了,反倒不如真身隐蔽,
「灵晞」
神后重复了一遍,嘴角露出笑容,用力点头。
「还有你耳后机关得遮一下陆沉渊环顾四周,看向之前抓阿史那燕时,连带宅子一起赏过来的黄金丶蜀锦和几盒珠宝,顿时有了主意,授起袖子道:「我给你做个帽子!」
「?」
神后不解,歪头看着陆沉渊忙碌,
陆沉渊在设计方面并没有太多天赋,但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让设计师非常满意,具体有多满意,就不细说了,总之,他跟着学会了裁剪,知道许多现代服装设计理念,给个小女孩做一顶符合气质的帽子,太简单了!
不到两刻钟,一顶精巧的软帽便在他手中成形。
这帽子形似时下盛行的折上巾,只是去了硬挺的骨架,改用雪色蜀锦裁出蓬松的弧度,帽檐微微下垂,恰好能掩住耳后隐现的机关齿轮,帽顶捏了几道细褶,如含苞的玉兰,左侧别了一枚小小的银丝缠枝梅,花心嵌着颗冰裂纹琉璃珠。
月光一照,珠子便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若星河碎影。
陆沉渊拈着帽子,轻轻往她头上一扣一—
神后的气质雾时变了。
原先那一身素白留仙裙虽仙气飘飘,却因她过于完美的容貌,总透着几分不似凡尘的疏离,如今这顶帽子一戴,蓬松的帽檐柔和了眉眼,琉璃珠的光影跳跃在颊侧,衬得她愈发像个不语世事的闺阁少女,广袖垂落,裙轻曳,再配上那微微歪头的懵懂神态,活脱脱从工笔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子,娇憨又不失灵动。
陆沉渊退后两步,抱臂端详,唇角不自觉扬起。
还得是咱的品味,漂亮!
神后察觉到头顶轻盈的重量,眨了眨眼,缓缓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帽檐,她的动作极轻,好像生怕碰碎了它。
明明她一身筋骨皆是天材地宝,却对这样一顶寻常布料制成的帽子珍而重之。
陆沉渊看在眼里,愈发怜惜,转身走向书案,展开《天工卷》未抄完的残页,墨砚早已研好,
他执笔蘸墨,笔锋落纸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
神后安静跪坐在他身侧,看他写字。
陆沉渊道:「认字吗?」
神后摇头。
「跟着我念。天。」
「」.—.天。」」
「工。」
「工。」
翌日清晨,璇玑阁前。
晨雾氮盒,元清霜一袭墨蓝官袍立于石阶前,眉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貌少女,视线扫过对方发顶那顶从未见过的软帽,帽檐微垂,银丝缠枝梅扣在晨光中泛着细碎流光元清霜唇角轻抿。
但凡这等新奇玩意儿,多半出自这位陆大人之手陆沉渊递过抄录好的《天工卷》图谱,环顾四周,奇道:「殿下不在?昨天她说要亲自带我上第六层,出什麽事了?」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李令月应该不会失约。
元清霜收回视线,说道:「今晨丘神绩率三万精锐开赴巴蜀,剿灭不器宗。武皇亲临定鼎门搞军,特召公主殿下伴驾,之后还需赶赴洛水巡查祭典事宜,分身乏术,只能由我代劳,还望陆大人莫怪。」
「掌事哪里话。」
陆沉渊了然,做出「请」的手势:「《天工卷》已抄录完毕,掌事可核对玉简。」
说着准备拿出那块玉。
「不必。」
元清霜摆手笑道:「陆大人的人品,我信得过。」
接着话锋一转,目光再度落到神后身上:「只是这位—」
陆沉渊挑眉:「掌事不是已经看过?确是神后真身无疑。」
「不,我不是怀疑—」
元清霜忽然轻笑:「公主殿下若见她是这般模样,只怕会希望你昨日将她献给武皇。趁殿下尚未知晓,陆大人不妨—..早作打算。」
「......」
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沉渊摇头失笑,抱拳道:「多谢掌事提点,我心中有数。」
元清霜点点头不再多言,引着他登上璇玑阁第六层。
「咔嗒一—」
推开玄铁门的刹那,森冷兵戈之气扑面而来。
陆沉渊向里看去,但见阁内幽蓝冰雾缭绕,十八道寒芒在玄冰中若隐若现一一那是十八件三品神兵,皆以千年玄冰封存,每一件都曾饮尽英雄血。
如今却成了贞观盛世的战利品。
「这些兵器,皆是太宗年间收缴的敌国重器。」
元清霜广袖轻拂,冰雾散开,「有隋末枭雄的佩兵,有突厥可汗的宝刃,还有佛道两家的镇派之宝—」她指尖划过冰面,最终停在四座最为璀璨的冰柱前:「陆大人若要挑选,不妨从这四件入手一」
第一座冰柱中封着一柄长刀,刃如霜雪,刀身密布银纹。
「【朔夜】,刘武周魔下大将宋金刚佩刀。」
元清霜道,「当年河东之战,此刀曾一刀断流,将整条汾水劈为两截,刀意不散,水幕三日不落,宋金刚持之连破唐军七座大营,最后是卫公亲自出手,才将其制服。」
第二座冰柱内横着一杆紫电缠绕的马塑,塑尖雷纹宛然。
」【紫电惊鸿】,窦建德的成名兵器。」
她语气凝重,「虎牢关前,此塑曾引动天雷,一击便轰碎守城大阵丶半面城墙,据说持塑冲锋时,周身十丈内电蛇游走,寻常兵刃触之即熔。」
第三座冰柱中封着一柄通体青碧的长剑,剑身隐约有云纹流动。
「【青冥】,昆仑山玉虚宫镇宫之宝。」
元清霜解释,「此剑以天青石混合天琊神铁铸造,剑出时青光流转,剑气凌绝,当年靠山王磨下异人玄真子持此剑独闯十八路反王联营,剑光过处,无人能挡。」
最后一座冰柱最为奇特一一一柄乌铁降魔悬空而浮,符文时明时灭。
「至于这【莲华明】禅杖——」
元清霜神色稍雾,「此杖乃少林昙宗大师随身法器,重一百八十斤,通体以四品【镇魂铁】铸就,混入七粒活佛舍利,杖身刻录三重密咒,《金刚经》镇邪崇,《狮吼咒》破魔障,还有这道【千钧】符阵,一杖砸落,【千钧】发动,三十丈内地陷三尺,上百突厥精骑连人带马被震成肉泥,战后,大师回寺潜修,献此杖于朝廷·」
冰雾中,四件神兵似在共鸣。
元清霜转头看向陆沉渊:「陆大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