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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尘封在坛中刻意埋藏起来的往事,此时乍然启封,重见天日。没有像尘封的酒历久弥香,而是仿若密不透风的蔬果,被窝得发烂发臭。刻意忽略掉的痛苦又在此时重新被揭开,激得轻歌连连退步。
她看着宋烨然,他的脸和许久前他走入地牢中时完全重合起来,一步一步逼近她。
脸上带着那种明昧不明的似笑非笑,地牢中没有人能听见的凄厉哭喊,还有那一具挂在她面前的可怖尸体。
望着她直到死都不瞑目的那双眼,她至死都不会忘记。旁人说起各种可怕的物事轻歌都不觉得发怵,因为在她心里那些都是宋烨然的具象化,只要这么一想她就觉得通体生寒。
宋烨然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鬼魅。
看着轻歌下意识的动作和神态,宋烨然就知道当年的事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没有忘记过一分一毫,也没有忘记过一时一刻。
“别怕啊轻歌,来哥哥这儿好不好,哥哥还和从前一样疼你。”宋烨然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她耳边说话,真实得让她的耳朵响起阵阵嗡鸣,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觉得随着胃里的翻涌搅动喉咙里像要呕出什么东西,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把她抓住!真想让我们的事被所有人知道吗!”燕容不耐的催促似乎惹恼了宋烨然。
“你急什么?”宋烨然忍不住回了一句。
还不等他继续下一步的动作,轻歌连继续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觉得不适,胃里翻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快要压不住。
她转身拔腿就跑,几乎是不要命的跑,像是只有逃离开有宋烨然的地方才是唯一的出路,才能让她放心的大口喘息。
她的心里开始泛起一股漫无边际的恐惧,整个人都像被包裹在这种浓稠的恐惧中。此刻分明是白天,可铺天盖地的黑暗不由分说的席卷而来织成一张庞大而细密的网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下,无处逃脱。
莫名地,她开始很想景闲。
想着如果他在就好了,只是仅仅是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就忍不住鼻尖一酸快要落泪。
可能到底是自己被他保护得太好娇纵坏了,所以眼下才会如此脆弱。要是真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说不定他反而要来取笑她。
这么想着,觉得心里有了些安慰和力量,脚下的步子也随之更快。
但到底比不过身后只有咫尺距离的宋烨然。
轻歌强迫着自己不去听宋烨然在她身后不断吐出的话语,无非是一些劝阻和诱哄。
时间倏忽间退回到曾经她在地牢中的时日,有一次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跑出去,就差一步,仅仅是一步之遥,还是被抓了回去。
那些画面一帧帧从她脑海里闪过,哪怕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快要被抽走,呼吸都开始剧痛,脚下的步子还是生硬机械的一刻也不敢松懈,因为那前方,是她唯一的生机。
宋烨然的手马上就要触到轻歌的衣角,轻歌也恰好跑到了偏殿不远处,想要喊出声音来却扯着嗓子一阵剧痛吐出一口血来,不远处的人似有所感停顿了下身子,可是这之后的事情,轻歌就浑然不觉了。
“你是谁?”轻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抬头时却看见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的姑娘也被带进了地牢。
那人的唇一张一合,她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然后宋烨然来了。
他的身子覆在姑娘身上,姑娘开始发出压抑害怕又小心的哭声,哭得轻歌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她听到宋烨然的声音,他在喊着:“轻歌,你看,你快看,你看我,你快看看我啊!”
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着“我不看我不看”,再睁眼看到的就是姑娘挂在房梁上,身子悬在空中,脚尖向下垂着。
她的眼泪流了满脸,淌下来流到脖子里,她的身子抖个不停,不敢再抬眼去看,两手包在一起,眼神空洞,张嘴就朝着自己的手咬下去,浑然不觉痛楚一般。
嘴里仍旧喃喃着:“不要,不要!”
宋烨然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朝着她走来,指尖马上要挨到她的肩膀,她忽然惊叫起来手臂胡乱挥舞着阻挡宋烨然的触碰:“别碰我!你走开!滚!滚!”
景闲坐在轻歌身旁,手一直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看着她紧闭着眼蹙着眉头,睡梦里仍在喃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呼喊。
像是走投无路的人在求救,可是景闲却不敢冒然叫醒她。
地上跪着战战兢兢的宋烨然,间或抬头偷瞄一眼景闲和榻上的轻歌。
景闲是在处理完偏殿事宜意欲去寻轻歌的路上发现她的,他心里仿佛感应到什么下意识就往身后看去,只见到轻歌倒下去的身影,背后是对她穷追不舍的宋烨然。
他鲜少见到宋家的这个儿子,但他的名声在外,景闲也有所耳闻: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仅仅是这么两个词都不足以概括宋烨然的品性。因而在宋烨然追着轻歌时下意识就觉出了不对。
将人匆匆抱回殿中时,轻歌仍旧没什么意识,找来太医瞧了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只简单道轻歌许是急火攻心伤了心肺,情急之下没有调整过来一时才吐了血。对于眼下人迟迟不醒,只道是被魇住了。
景闲从轻歌如今的异常举动和话语已隐约猜出了七八分,剩下的一些却还是没法拼凑出细节。此时他的直觉在目光触及地上跪着眼神却躲闪逃避的人身上变得愈发强烈,直觉告诉他宋烨然一定对轻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内因有所耳闻。
他的想法已然是另辟蹊径的大胆,仅仅凭着直觉便将事情的真相曲折联系到宋烨然身上,只是不想,真相比他所想的要更让人瞠目结舌。更想不到,事情的始作俑者竟就是他。
宋烨然还记得轻歌来到宋家的那一日。
风清日暖,春色和烟。
他和宋曼舞正在家中拌嘴,冷不丁瞧见个姑娘从马车下来,怯生生抱着一个包袱,显得局促不安。
下人领着她往内厅走,厅上坐着宋兴安,宋兴安旁边是大夫人。而小夫人坐在侧边,见到轻歌眼神里的光亮了一瞬。
“来了我们宋府,就抛却你从前拥有的,什么名字身份都统统忘却,我们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往后你便是宋家的女儿了。”
于是宋府有个曼舞,为了衬她的名字,她有幸被赐名“轻歌”。
彼时轻歌的爹恰好染上重病,再加上为了百姓日日奔波劳累身子支撑不住去了,家中忽然来了人说是她娘的意思来带她离开到自己身侧抚养。
她和景铄两人相依为命,难以支撑起生活,于是便只好随着他们一道离开来到宋府。或者说轻歌是被他们半强迫着带来的。
来的路上虽是忐忑不安,但她到底许久未曾见过自己的娘亲,说怨怼也好,又多少带着与她相认的希冀。
毕竟自己的爹娘当初分离也并非本愿,只是家中硬要棒打鸳鸯拆散二人,这才使得一对有情人难以厮守。可说到底这还是她的娘亲。
只是冷不防来了宋府,就得了这么一句话。
她娘就在一旁看着,嘴唇不时蠕动两下,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宋烨然和宋曼舞也忘了拌嘴,只顾着在厅外偷听。
大夫人堪堪开口:“虽留你在宋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你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替我们家曼舞去选秀,别妄想旁的。”
宋烨然和宋曼舞闻言对视一眼,二人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姑娘是为了顶替宋曼舞入宫才被带到宋家来的。
曼舞眼里难掩欢欣雀跃,宋烨然太过清楚自家小妹的心思:无非就是能顺意和晏洲一道,不用再为进宫选秀发愁。
只是这时候的宋烨然却想得更多,看着厅上站着垂着眼的姑娘,身子单薄却站得笔挺,仿佛难摧难折,又自有一番风骨和韵味在。
宋烨然摸了摸下巴,眼神微微眯起。
他倒是有些更有意思的想法。
轻歌对宋府的好根本不买账,抑或并非她不买账,是曼舞和烨然逼着她不买账。
“哥。这样不好吧?”曼舞试探着问宋烨然。到底是个姑娘家,胆子比不得男儿家大。
“怕什么?出了什么事儿哥给你顶着就是,我从小到大因你挨得责骂和打还少吗?她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个外人,有个侧室的娘,还有个痴傻的弟弟。你是宋府的千金大小姐,我是宋府的大少年,将来孰轻孰重,爹怎么会分不清。更何况,我们这也是在帮娘,你忍心看着娘日日因为那个贱人和她的女儿在我们宋府里白吃白喝死乞白赖的待着以泪洗面唉声叹气?”宋烨然这一番话似乎真的说动了宋曼舞,于是她不再言语。
从这之后,他们二人开始变着法儿的折腾折磨轻歌,日日吃不好睡不好倒是小事,更甚者宋曼舞甚至以身犯险故意受伤再嫁祸给轻歌。
大夫人心里头门儿清,却也不拆穿。宋兴安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这对兄妹。却使得他们越发无法无天得寸进尺。
轻歌的娘只能日日看着女儿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抹着眼泪说对不住她。
偏偏她人微言轻,在宋兴安面前又说不上话,只能每次看着轻歌一身伤痕和疲惫回了房中,再摸一些伤药去给她上药。听着大夫人和宋烨然兄妹对轻歌莫须有的辱骂还有那些施加在轻歌身上莫名的责打,她只能看着听着,却没法保护她为她说一句话。但作为一个娘亲,她是恨不得那些辱骂和伤痛千倍百倍的加注在自己身上的。
终于,这一日她拿着伤药给轻歌上药时轻歌从她手里接过了药:“你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却还要我回宋家来。你既是当真心疼我,又怎么会让我来宋家。”
她的手忽然就僵在半空。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却没能力阻止。
当初她被家中逼迫嫁给宋兴安是别无他法,那时候宋兴安就已经知晓轻歌的存在,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只是曼舞有了心上人,眼见到了入宫选秀的年纪,大夫人和宋兴安舍不得将宋曼舞送进宫里头,竟然想起了轻歌,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作为没权没势的一个弱女子,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在自己踏入这个火坑里之后眼睁睁的再看着别人把自己的女儿推入一个更大更深的火坑里。
“你回去吧。”轻歌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她怨,也恨。但她也清楚,她娘除了怯懦没法保护她之外,没做错什么,没理由被她迁怒。
但她的性子向来都是这般执拗的,所以临了还是吐出一句:“我绝对不会替宋曼舞进宫的。”
她娘步子顿了顿,身形不稳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走了。
这之后不久,宋兴安亲耳听到了轻歌对他说这么句话,气得就要上家法。轻歌还是单薄却坚韧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怯懦。
宋烨然站出来在宋兴安耳边附耳低言,宋兴安看着轻歌,拧起的眉头逐渐舒展下来,还一边点着头,似乎认可了宋烨然所说的话。
轻歌丝毫不放在心上,却不想她在宋家最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日子却由此而始。
地牢里不见天日,阴暗潮湿是常态。但比起这些更为可怕难捱的是安静。这安静和浓重的黑暗搅合在一起,将她整个人缠绕起来,密不透风。没有人听见她,她也听不见任何人。因为终日被淹没在黑暗中,她渐渐地不知道今夕何夕,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的清醒在长时间的黑暗和寂静下还有饿着的肚子干裂的嘴唇发痒干涩的喉咙被层层瓦解殆尽。
她像是被所有人遗弃在这里,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想到爹和景铄,总是做一些光怪陆离万分不着边际的奇怪的梦,梦里总有个人突然就找到她,打开了地牢的门,对她说:“轻歌,过来,别怕,我来救你了。”
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更别提有人来救她。
地牢里太安静了,静得任何细碎微小的声音都能被清晰的听到,在地牢里的时候轻歌从未觉得自己的耳力这么好过。虫蚁其实也不足为惧,但是长久的潮湿让阴冷开始渐渐浸入她的骨髓,于是四肢百骸开始泛着莫名奇妙的疼,大多数时候头脑也是不清楚的。
一开始还有人来给她送些吃食和水,后来就是馊饭和冷水,再后来,什么也没有了。
她只能日复一日充满希冀又无望的等待着,不知道要等多久,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可是宋烨然和宋曼舞似乎从来就没想过要轻易放过她,在强者眼里,欺负所谓的弱者已然成了最简单的最有用的展现自己强的方式。甚至于到最后,开始热衷于看到那些所谓的弱者匍匐在地,对着他们跪地求饶。只有看到这一幕,自己作为一个强者的心里才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于是阴暗的地牢中被放进来老鼠,然后是蛇。
老鼠将她浑身咬烂,她的身上变得红肿发痒,耳朵边是日夜不歇的老鼠发出的吱吱声。
后来又是蛇,她怕被咬伤,便留心听着蛇的动静,每每听到吐息的嘶嘶声就将整个身子绷紧,丝毫都不敢松懈。她只能抱着自己破烂单薄又肮脏的衣衫蹲在地牢的角落,注意着蛇虫鼠蚁,好让自己撑下去。
活着就好,只要能活着。活着成为了她唯一的念头。
直到最后,她没能等来救她的人,等来了宋烨然。
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的地牢中,她的眼睛已经能适应黑暗,所以地牢的门甫一被打开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抬起手去遮挡那渴盼许久触不可及的光亮。
以前万分期许的光亮在此刻变得发烫灼人,似是要化成一柄利刃将她的眼睛刺伤。她开始觉得眼睛刺痛了。
宋烨然走近她,她早就已经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了,再避无可避。
于是他一手去勾住她垂落下来的几缕头发绕在指尖,笑着和她说话:“轻歌,你早听哥哥的,不是就不必要受这么多苦了?”
轻歌看得分明,宋烨然欺侮她是因为什么。如果说宋曼舞仅仅是因为她是家中的不速之客而厌恶她的话,那么宋烨然的心思才更龌龊肮脏。
他竟然对轻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将人强占。
就是因为他几次明显表露出了这样的意向,所以轻歌为了不惹是生非才能避则避,只是宋烨然到底不准备放过她。
这么几番折腾,就是想让她服软认错,正好借着她不愿入宫这样的借口小施惩戒罢了。
见轻歌没反应,他又去捏轻歌的下巴,这么些日子的折磨让她整个人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加消瘦,整张小脸变得又小又尖,根本看不见多少肉。
轻歌扭头挣脱他的钳制,低头咬住他手的虎口处,直咬得血流不止,宋烨然吃痛,重重甩了轻歌一巴掌抽走了手,疼得不住倒吸气,嘴里是各种狠毒不堪入耳的有如淬毒的咒骂。
人毕竟还在宋府,好好一个大活人,宋烨然就算没法得逞也不能真的恼羞成怒动手将人活活弄死。
只是恨恨拂袖离去。
这才让轻歌勉强躲过一劫。
只是日子还未清静多久,轻歌就瞧见宋烨然再次来了地牢。这一回却不是他一个人,而是还带了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这姑娘面熟,她隐约记得是宋府里头的婢女,心肠却善良,并不似旁的下人巴结讨好大夫人宋烨然他们,哪怕对着轻歌她们也是一样的。
轻歌摸不准宋烨然的意思,直觉却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并非好兆头。
果然。当他在那怯生生的姑娘身后伸手握住姑娘的后脖颈时她呼吸一窒,只听见宋烨然审判一般冰冷的声音落下:“你还是她?”
姑娘瞪大一双茫然无助的眼,像是仔细琢磨这句话还来不及反应,轻歌却已经听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两个人,一个清白,一个肮脏,自己选。
轻歌紧紧抿着唇,她的唇没有丝毫血色,因为用力更加发白,且加上长时间的缺水嘴唇干裂开来,这时候也被扯开渗出血,显得整个唇瓣红白分明,看着格外妖艳又可怖。
见轻歌不出声,宋烨然从鼻子里哼笑一声,将姑娘拖走了。
没有带走多远,是在轻歌抬眼就能看清的地方。
他是故意为之。
黑暗里敏感异常的感官让她听见姑娘被撕开的衣衫布帛裂开声和压抑无助的凄厉哭声,又看见交缠上下起伏的身影,姑娘被按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宋烨然挑着唇笑,眼里是明晃晃的挑衅。
轻歌再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了。
最后宋烨然整理好衣衫离开还不忘骂上一句:“真扫兴!”
然后那贪婪痴迷的目光忍不住在轻歌身上流连许久才撤走。
仿佛隐隐在说:“你若是不听我的,也是这个下场。”
姑娘这么一番折腾,身上衣不蔽体,只有眼泪还不住往下淌。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得选呢?还好,他应我会照顾我家中尚且年幼的弟弟还有年迈的爹娘,也算值得了。”
她挣扎着,用手抓着地往前蹭着爬了两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也不管轻歌能不能看得见:“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可能好。”
轻歌想告诉她,她也要好好活着,她也可以自己做选择,她一点儿也不卑贱。
可是她喉咙里干涩得厉害,一张口想要说话就扯着嗓子生疼,怎么也没能开得了口。
所以轻歌后来总止不住地想,是不是因为她那一日没能把这些话说给她听,所以迷迷糊糊晕过去后再睁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劝慰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的姑娘睁着眼睛在她面前赤着身子挂在房梁上吊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可是分明劝着她要好好活着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