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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津战况在湖南兵团来到的那一天逆转开来。
本来是陕西兵追着政府军跑，现在情况反过来了，政府军援兵气势汹汹，反而找陕西兵决战。处于混乱信息网中的张艾仍然没有摸清政府军的兵力，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昨天会合的政府军主力部队。连番苦战，陕西兵也有些疲惫，张艾不得不暂回南苑，补充一场恶战消耗的火药，并且将抢回来的6磅炮修复一下。如果有可能，等到一两支勤王的外地部队更好。
他确实等到了，在金坷垃进犯京城半个月后，在河南纠缠不清的海兰察终于带着他的蒙古马队赶到战场。在政府军的计划里，海兰察才是真正的援兵！在弓马天下的嘉庆看来，蒙古马队才是真正的主力部队。虽然政府军步兵集团已经在数次战役中把这些无甲蒙古骑兵打得一败涂地，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些人的死脑筋。书生的文笔下，骑兵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想打就打想跑就跑。有时候书生写出来的东西真是害人不浅！王杰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他没有想到战马是要吃东西的，几万骑兵那需要多少草料才能满足需要。再说了，现在大冬天的，地上又不长草，连庄稼杆都收走了，鬼才能找到马料给你！
实际情况就是，由于等待后勤辎重，海兰察的蒙古马队比步兵速度还慢，而且大量马匹营养不良，失去了作战能力。这么一大批人马在进入战区之前就已经被政府军间谍发现，消息汇总到金坷垃这里。这支疲惫不堪的马队大约三万人，战兵两万，剩下的是军夫和马夫，沿途郡县还算配合，否则这种搭配自己就饿死了。
两万经历过治安战的蒙古马队，单独出击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在对抗陕西兵的时候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参谋部会议上，金坷垃一筹莫展，再等后面的梯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用尽当前力量完成战斗任务才是一个指挥官应该做的事。
“法王，我有一计，可破之！”谭鸿抬起圆乎乎的黑脸，说道。
“对！你对官场最熟了，说说看。”
“我们不如散布谣言，就说陕西兵擅入京城，意图谋反。”
“皇帝在我们手上，谁去追究他的罪过？”陆青妍没好气的看着这个黑胖子。“再说了，谣言也不是第一次散布，老用这一招，俗不俗啊。”
“老二？你在这边走镖的时间长，你说说。”金坷垃转向当年白莲教镖局首领。
坤哥如今也算老人了，只是离开了镖局，当上了军官，始终找不到武林的感觉。
“要不打吧！”
唉！有把握打赢早就打了。现在人家缩在乌龟壳里，过去打还指不定挨多少炮弹呢。
看着大家失望的表情，坤哥也不知如何是好。“我这大老粗就会听《三国》，您拍板我去干！”
陆青妍突然踮起脚来，显得自己高大一点：“我有一个方法，不用散布谣言也能叫他二人生出嫌隙来！”
“说说看。”
“破一人难，胜二人易。我看不如让他母亲给他写封劝降信。老夫人在北京城中居住，我们为何不去讨一封呢？这样他做事有了顾虑，我们就可以分而击之。”
金坷垃听罢心中不免一颤，这个丫头的野心和手段不亚于她的爷爷，他甚至有些后悔把这个女人推给牛儿，如此狠辣决绝，说不定有一天会出事。
“张艾这个人，不是可以威胁的。不过反过来想想，我们如果送过去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人呢？”
“法王您的意思是……”
“我们把张老夫人和他的家人都送过去，以示诚意。”金坷垃笑笑，“张艾这个人我太熟悉了，辱小人敬君子，恶恶而善善之人也！”
事不宜迟，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去做。
“对了，我京城的时候，大家想个方案出来！谣言还是要散布的，万一真的信了呢。”
“法王，我听到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用！”水香将自己在皇宫的发现和盘托出。进入紫禁城的东南面就是军机处，这里汇集了各地的奏章，虽然时间仓促，水香仍旧缴获了不少。
“说吧。”
“法王还记得那个刘达年吗？”
“喂饱放他回家啦，怎么了？”
“他被清妖抓起来杀啦！”水香补充道，“定是他跑回去还不死心，想要纠集大军再来，却被那个邀功的官吏以通敌之名杀掉了。”
金坷垃轻叹一声：“忠义之士死于小人之手，可叹！可叹！我看可以做文章，诸位议定就是。”
按照惯例，指定第二顺序指挥官，金坷垃带着自己的卫队就进城去了。
“师娘在上，受孩儿一拜。”金坷垃许久不见老夫人，再见竟已是两鬓斑白。
变故突然，老夫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看着一身西式军装，早已剪了辫子的金坷垃，几乎不敢相认。“金哥儿？”
“正是徒儿。得见师娘无恙，我心稍安。”
“这些年朝廷说的……”
“没错。”金坷垃不等老夫人说话，自己便站了起来。“孩儿来得匆忙，也没有备着厚礼，只有这一件汉衣奉上，希望师娘不要嫌弃。”
满清乾隆之后，汉人女子的服饰日渐趋向于满式，金坷垃以明朝女装相赠，就是表明自己造反的正当性。张老夫人心里是明白的，但她也知道张艾是满清的官，兵贼游戏，他们是成王败寇的关系。
“你想让师娘做什么？”
金坷垃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起了疑心。这是争天下啊！多少人连父母兄弟都能下手，何况你只是从小玩泥巴的兄弟。
“岂敢！孩儿只是见这兵荒马乱的，怕不能护得师娘周全。而且孩儿也怕您有所误会，所以想将师娘与家中亲属都送到南苑秦军大营。艾兄弟见着您，他也就放心了。”
张老夫人微微惊讶：“金哥儿，你是说吾儿就在南苑？”
“是的。”
“可还平安？”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凉水河边，他平安无恙。”
张老夫人悬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她不是不相信金坷垃，而是事关一家人的性命，她不得不谨小慎微。
“我儿无事便好，只是金哥儿呀，你就没什么话要为娘的带过去吗？”
金坷垃摇头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将师娘送去只因为您是我师娘，他是我兄弟，别无他意，也无话可说。”
张老夫人闻言伤感：“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孩儿起兵是为不留辫子，纵然九泉之下也能见得祖宗。此乃国事，断无转圜余地。还请师娘体谅孩儿。”金坷垃语气迟缓，但说的是斩钉截铁。他打造的本来就是一台战争机器，这个机器上有没有他这个零件无关紧要。在他造反的那一刻起，围绕着他的就是白莲教军事集团，这是整个集团的意志。
“罢了罢了，即是国事没有我们女人说话的份儿。不知何时动身？”
“只要师娘方便，随时可以！我即刻派人护送。”金坷垃想想又补充一句，“若师娘以为不妥，也可遣人送信，另派人马亦可。”
“我儿胡说！为娘怎会信不过你呢！”老夫人板起脸来，又喜又怒。喜的是金坷垃确无拿着自己当人质的打算，怒的是张家门风坦荡，如今徒儿竟为了避嫌提出一同护送，想来是受了委屈。
金坷垃正色解释：“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师娘安危关乎兄弟情分，我今天来看望师娘，难保不被人看了去，若有人存心挑拨，暗害师娘，那孩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儿有理！”张老夫人恍然悟道。“这样吧，容老身收拾行装，后天一早便出城，如何？”
“一切听师娘的。”
“为娘这就给艾儿写一封书信，金哥儿，你给伪娘代笔。”
金坷垃知道这是师母的诚意，不过他确实不好意思。“师娘，孩儿这字实在见不得人，还是另请一人代笔吧。”
“也是，为娘倒把这个忘了，去把灵芸叫来。”老太太接着说道，“想来老身也有多年未见君梅了，她现在可好？”
“再好不过了，等打完了仗，我即刻返回广州，与她团聚。”
“广州还是蛮荒之地呀，住得惯吗？”
额，广州是蛮荒之地……
也是，张老夫人是孔孟之乡出来的女人，看哪里不是蛮荒之地。
“雅致小院倒还过得去。”
“那为娘也就放心了。”老夫人露出久违的笑意，仿佛现在眼前的金坷垃就是当年自己膝下那个读书念字的孩子。“等灵芸来了，你给咱好好说说你们的事儿。”
“师娘想听，我便慢慢说。”金坷垃恭恭敬敬蹲在膝下。
他并没有注意到，屋外一个红色的身影扭头离去。
“主人怎么还没出来？”东尼迎上去问。
“在叙旧呢，等着吧。”陆青妍烦了一句。
“你不理解主人的深意。”东尼看着远去的倩影，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