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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命令了吗？”
“还没有。”
大猫焦急的踱步，注视着山下的旗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不开炮？”大猫有些急躁，“挂旗语，询问！”
山下大营焦黑一片，昨日重炮轰营，大猫也是头一回见识开花弹的厉害。只见一片黑暗中火光迸发，惊雷四起，炸起一片火海。好吧……一片火海不假，却不是炮火所致，而是炮弹凑巧点燃了清军帐篷和草料，结果引发火灾。虽然只是小火，却被逃跑的士兵给放大了。惊慌失措的绿营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夜幕下从天而降的红色火线，半空中爆炸的火球，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弹片。一个大营刹那间土崩瓦解，数千绿营兵自相踩塌，死伤枕藉。死于炮火者十中无一，死于自己人脚下倒是十之八九。
长久的军旅生涯已经让大猫产生了敏锐的直觉，只要这些人失魂落魄的跑回衡阳，就是重炮破城的绝佳机会！只要炮弹打进城区，慌作一团的清军即刻失去控制，这种混乱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控制住局面。他要亲眼看见这一幕！可是猫在山顶营垒半天了，金轮法王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天赐良机，难道就这么放弃掉了么？
“法王，为什么不开炮？”
“我在等一个人。”
“谁？”
“福康安。按照行军速度推算，应该快到了。”
“万一他不敢来呢？”
金坷垃没有回头，凌冽的寒风将他的披风吹得飒飒直响。手下的疑问有没有道理？当然是有的！现在是冬天，大寒！湖南已经下雪，天寒地冻，炮兵们打完一炮都会忍不住往炮管上凑，这样能暖和一些。苍梧位于珠江上游，广州的粮食必须逆流而上，到了苍梧再走灵渠，最后才能进入湘江水系。转运极为困难！当然，比陆地运输而言，这已经是很容易了。即便是这样，满足这六千名士兵的日常开销仍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巨大到白莲教曾经自以为毫无问题的后勤体系漏洞百出。
没错！白莲教从未尝试这么多人的远征，也未陷入过这么长时间的笼城战。现在的政府军已经可以用饥寒交迫形容，金坷垃甚至不得不命令士兵用缴获的弓箭射猎一些动物补充副食品，另外一些人则凿开河流的冰面，试图钓鱼。即便如此，全军上下仍是半饿半饱，金坷垃自己每天也只有两斤米，在缺乏副食品的情况下，这是绝对不够吃的。如果绿营兵是这个待遇，估计早就哗变了，但是政府军没有！因为从最高统帅起，所有人都是一个待遇，唯一可以在碗里加肉的只有病房里的病号。
此时无论是那政府军还是白莲教本部亦或者是随军军夫（工程人员）都想早日攻下衡阳，只要打下来了，就解脱了！无论是从城内抢掠粮食还是解决战斗之后遣散所有绿营兵，都可以有效解决粮食问题。
“法王，打吧！”
“对啊！打吧！我带队冲锋！”
金坷垃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水香姐，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找到清军么？”
“是的！附近几个哨站都没有结果。”
“兄弟们。”金坷垃压低了声音，“不是我不想开炮，而是不能！城中不只有数万清兵还有十万百姓！臼炮的威力你们已经看到了，打到谁根本不知道！如果开炮，玉石俱焚，我们要杀多少无辜？这样夺下的城池，心安吗？”
金坷垃看着沉默的众人，又说：“福康安大军还没有到，我们这么快就攻下衡阳，如果他缩回江西，怎么办？我们要分兵攻打长沙，还是分兵对付他？”
“好！我信你。”水香最先首肯，“兄弟们，斥候传回消息，湘江已经封冻，这是百年未有的奇观！此天亡清妖也！”
金坷垃也点头肯定：“是啊……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冷就意味着衡阳守不住了！衡阳的地利在于水，南有沼泽，东北两面都有大河，但是和琳不曾想到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湘江竟然封冻了！湖南自有信史以来，这样寒冷的天气极为罕见，前一次湘江结冰还是在几百年前的明朝！如今除了湘江干流，支流都已经封冻，走马走炮毫无压力，南面沼泽也已经封冻，白莲教已经攻克桐梓山，城内状况一览无余，就算粮食不缺，城市也很难再坚守下去。特别是在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的时刻，和琳决然是控制不住局面的，他只能向福康安求救。
这就是机会！一个一举解决满清王朝的机会。徐君梅在信中说得很清楚，汉人掌兵大清完蛋是迟早的事，只要和琳和福康安手上这两支野战部队完蛋了，大清也就苟延残喘了。
金坷垃对着所有的将领，说出那句后来被无数马屁精奉为圭臬的话：“为将者，不仅要看到现在，还要看到将来，情况看得越准，形势看得越透，你的决心就越坚定，越硬，越不会被暂时的困难所吓倒，也不会被他人所左右！我坚信福康安一定会来！我们一定能歼灭他！”
福康安，你到底在哪里？
福康安其实没有懈怠，但是他也没法战胜狂暴的天气。在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步兵行军极为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沿水路而来，而湘江已经封冻了，走到一半的福康安不得不下船。在风雪中行军，后果可想而知！就算福康安的手下愿意行军，他们也不可能克服大自然的障碍。实际上，福康安只带来一万名骑兵，在风雪中艰难的行军。一万人自然是不可能解围的！福康安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策应和琳突围！
金坷垃对于战局的判断帮了他的大忙！根据之前的经验，满清一定会寸土必争，所以金坷垃判断福康安会一头扎进衡阳这个死亡陷阱中！但是福康安远没有这个打算，他只要让和琳活着冲出去就可以了。冰冻的河流恰恰给了和琳绝好的机会！要知道，衡阳易守难攻同时也意味着防守方极难突围，金坷垃的大营已经把南面和西面仅有的那一点突围的路线给堵死了，东面、北面的河对岸都有白莲教营寨，想涉渡逃跑也不可能。所以，如果金坷垃发起攻击，衡阳里边这几万清兵一个都别想跑掉！
可是！冰封了！冰冻之后进攻的障碍消失了，逃跑的障碍也消失了！金坷垃的注意力都在福康安身上，没有理解和琳的想法，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封锁线已经有了漏洞。当然，这个漏洞后来被无数的马屁精奉为经典。
湘江封冻，人马畅通无阻的时候，福康安终于来了！
来吧！决战就在今日！
虽然他毫无悬念！
在漫天风雪之中，白莲教斥候骑兵在三十里外就发现了福康安的骑兵大队。奇怪的是，对方没有派出任何警戒兵力，只是机械的向南面赶路。
“兄弟们！”
风声烈，飘雪满天。金坷垃立马军前，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我！看到了一群为自由而战的战士！你们将会创立一个吃得饱穿得暖不被人欺负的天下！女人可以在晚上逛广州城而不会被官兵调戏，孩子可以安心的呆在家里而不会被土匪闯进来，你们可以在路上散步，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就是自由！就是共和国！你们的子孙后代都可以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里！”
“向共和国致意！”士兵们高呼。
“出击！”
“出击！”
鼓点渐起，军笛啸啸，三千名政府军士兵以连为单位排成三个纵队，在风雪中背靠大营，向天际线齐步行进。漫天风雪中，天地洁白，苍茫如幕。远处是一条似有似乎的人线，眼前是没过脚胫的积雪，唯一的辨识标志是那面巨大而鲜红的旗子。由于雪厚，旗车无法跟随，金坷垃无法用旗语指挥作战，只好用传令兵和号角做基本反应。不过没有关系，即便如此，他也相信清军无论如何没有胜机。
“转为双横队！”金坷垃命令道。
政府军一列步兵是三排，双横队即是在一列步兵后再排一列步兵，增加纵深的做法。这一道命令就凸显出金坷垃对政府军的战斗力并不十分信任。不过没有关系！雪天，福康安只能沿着道路前进，无论是迂回还是包抄，大雪都足以阻挡骑兵的脚步，而慢下来的骑兵就是火枪的绝佳靶标。只要第一批骑兵倒下，后面的人就会被困在火线上，然后在弹雨中崩盘。
福康安！满清在这个时代最优秀的骑兵将领，来吧！带着你最后的骑兵，最后的骄傲，最后的挣扎。
“将军，敌军开始动了！”
金坷垃向前一步，将大旗插进雪中。
“全军准备！”
将领们纷纷向前一步，将各自的长矛插到雪中。
“第一排，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