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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降者不杀!”金坷垃反复呼喊。
三角地形是一个死亡陷阱,清兵溃逃自然是自相踩踏死伤枕藉,白莲教追杀过去难道就不会自相踩踏吗?金坷垃那是郁闷啊,都怪他没事就说什么要猛如狼,这下子能发不能收,鸣金收兵四个字早就被甩到了脑后。
“什么狼群,简直是野狗嘛!”金坷垃心中骂道。
“全部住手!金轮法王有令!降者不杀!”
“岳卦长!金轮法王有令!降者不杀!停止前进!”岳漫步杀得兴起,早已是一身黑血,传令兵是根据盔甲把他找出来的。
“你说啥?!”
“金轮法王严令!全军停止前进!收容俘虏。”
“法王怎么会下这种命令,你胡说!”岳漫步一把将人扯下马来,一身征袍干涸血染,眉宇赤红面如鬼魅。
“我没有胡说!”金坷垃拍马赶到,早就想到他可能不听命令,所以传令兵一出发,金坷垃紧接着就在后面跟了过来。
岳漫步擦了擦眼睛,还是红色的。
“收兵!将俘虏的兵器收走,把所有的盔甲收集清点,快点!”
“遵命!”岳漫步看着眼前遍野横尸,清兵惶恐的眼神,终于不甘的放下了屠刀。
金坷垃抽身离去,他还要更重要的事情,眼下却没有合适的人去办。刚才魔女带着三十六骑追杀董承,此时却毫无音信,这本是一场大胜仗,可别在这个时候折了河南法坛天使。当时战况紧急,金坷垃只道她武艺超群又有一队骑马的人,刚好够冲杀清军将领卫队。不想董承掉头就跑,这小魔女死追不放,一追便追进山谷里,后来溃兵堵住路口,白莲教也进不去,金坷垃自己武功不济哪里敢去送死,要是不去又非常担心,可左奔右走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白莲教看起来是兵强马壮,实际上就是傅友德叔侄与他的朋友和搭伙,属于小圈子用人,人才渠道无法保证。小圈子用人,历史上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桃园三结义。结果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清点伤亡,统计俘虏,动作要快!”金坷垃回到傅友德身边,这一路东奔西跑,把他累的嗓子冒烟。
“各营伤亡已经统计好了。”
“说。”
“中军三千人中死一百零二人,伤七十七人,左右两翼四千五百人,死三十六人,伤二百三十人。”
“等下!左右两翼并没有怎么接触,打的是击溃战,怎么会死伤这么多。”
傅友德面带难色:“其中踩死二十九人,伤的也大多是踩伤。”
“剩下七个是阵亡的?”
“不,只有一个是被流弹打死的,那六个……争抢财物的时候斗殴而死。”
“什么?!”金坷垃突然怒从心起,“教规十诫,缴获归公!谁人如此大胆!人抓起来没有?”
“都抓起来了,属下管教无方!惭愧。”傅友德弱声回答,“杀人者死罪,伤人者……属下以为略微薄惩即可。”
“把他们带过来,我亲自问问。”金坷垃根本不信,所谓的斗殴有时候反应了更深刻的问题,简单的杀人无助于解决任何矛盾,反而滋生更大的对立情绪。
很快,犯错的兵士都被押了上来,大约二三十人。
“你们战场争抢财物,杀伤友军,有要喊冤的吗?”金坷垃平静的问道。
“法王!我等冤枉!”一个浑身短衣的兵丁喊道,看穿着是土匪打扮,显然是大棍子的人。“是左军的人抢掠财物,我等制止,他们不但不听,还打我们!我们是自卫!”
“放屁!”另一边骂道,“明明是我们先看见的,你们是想过来分一杯羹!”
“所以你们就打起来了。”金坷垃平静的问道。
“法王,可我们没有痛下杀手啊!这帮土匪抄刀就砍啊!”傅友德的人叫嚷起来。
“好了!”金坷垃制止了他,“你们也是同样的原因卷入殴斗吗?”
都点了头。
“岳漫步!中军死了多少兄弟!”
“一百零二人,受伤七十七人!有两个重伤的已经自己解决了!”
“听明白了吗?”金坷垃的语气丝毫未变。
“可是法王,他们在抢掠财物……”
“他们做了什么事后自有惩处!当时鼓声停下没有?”金坷垃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盯着这些人看了许久。
“战场违命,坑害友军,你们还能为自己辩护,死去的兄弟谁为他们说话?!”
“法王!我错了!法王,我当时也没想到,要知道我打死也不去拿那金溜子。”
傅友德看着金坷垃一脸杀气,大大吃惊,他原想小惩,没想到金坷垃要动这么大杀戒。“法王,念在他们初犯,要不……”
“你们不死怎么对得起中军那些死了的弟兄。”金坷垃就像没听见傅友德的话,“斩!”
“法王!”外面突然有人喊道,“法王!我回来了!痛快啊!”
大棍子领着小魔女,一手拿着顶戴花翎,一手擒着董承。
“法王,您是高深莫测!我刚拿下兵站,这孙子就过来了,还喊着让我救他,说有人追着。他就没看到咱是什么旗号,唉!棍子我是当场把他给按在马下。”
他不说话了,傻子都看得出来,金坷垃这是在干嘛。
“法王,这怎么回事啊?兄弟们犯什么错了?”
“当家的!我杀左军三人,又坑死中军的兄弟,情愿伏法!只求让你送兄弟上路!”领头的土匪硬声回答。
大棍子惊得目瞪口呆:“你他妈疯了你呀!”
“你们几个又是怎么回事?都他妈杀人啊!”大棍子急的跳脚。
“他们是战场违命,要执行军法。”金坷垃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
“当家的,我真不知道这事儿这么大呀!”
“闭嘴!”土匪头子喝道,“中军那死了的兄弟知道你贪生怕死吗?!”
金坷垃一团悲情之气堵在胸口,怅然难消:“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赵六斤。”
“好!你们去后,教里一定会善待你们父母妻儿,以阵亡抚恤!请尽管放心!”
大棍子拔刀大喊:“你们的命是谁的!”
“大哥的!”
“好!大哥的刀会很快的!”
从今以后白莲教上下才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纪律高于一切,无论是谁,犯军法必严惩不贷。
“岳漫步!”金坷垃叫住他,“我有点事情和你商量。”
“好咧。”岳漫步已经把脸擦了一遍,干涸血痕粘在胡子上,整整一圈,竟成了暗红色。
金坷垃将他拉到一处僻静角落,沉着脸问他:“傅坛主鸣金三遍,为何你却不退?”
“这……性命相搏,没听见!”
“你旁边的兄弟怎么说都听见了,看你厮杀不停这才跟着杀。”
岳漫步突然打了个寒战:“我是真没听见。”
“你知道,我凡事必问缘由。”金坷垃看了看四周,“这里四下无人,说吧,什么原因。以后的日子很长,我不想你出事。”
“法王真想知道?”
“是!击溃中央方阵不过杀两三百人,现在地上摆了三千多具尸体,我怎能不问个明白。”
“我恨他们。”
“这里每个人都恨他们。”
“可有的弟兄竟以为里面会有好人!”
金坷垃笑笑:“看来你比他们脑子清楚。”
“哼!”岳漫步一边擦掉胡子上的血痕,一边说起故事。“原本我就是个杀猪的屠户。”
“看出来了,一身横肉,很有钱吧。”金坷垃打趣他。屠夫比较有钱,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现象。
“那天我是脑子抽了,管了一摊子闲事儿,从那以后老子就只能跑到这边杀狗!”
“什么闲事儿?”
“我杀了一条狗。”岳漫步自嘲道,“我原是亳州人,那边的官家好养斗犬,恶奴为了讨好主子,也喜欢放狗咬人,有一回他们又纵狗咬人,扑倒了一个秀才。我见要出人命,便砍了狗头,谁知竟被恶奴绑到州府衙门,要我给狗偿命。”
“操蛋!”
“可不是,可惜天不绝我,官老爷还有些良心,判我无罪。可那恶奴不甘心,竟买通了那秀才,你知道那秀才说了什么吗?”
“说说看。”
“他是狗的朋友,和狗闹着玩呢。我杀狗那是自作多情!”岳漫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就是天字一号的大傻瓜!”
“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青天大人都说了,不能判我无罪,只是让我赔得倾家荡产,免去牢狱之灾。”
“哈哈哈哈!”金坷垃大笑,“好个有良心的青天大老爷,他明知你冤枉却不敢伸冤,与那反咬一口的秀才何异?”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不该死!”金坷垃答道,“那个县官不忍判你死罪是有怜悯之心,他做了坏事是因为不敢不做,而无生老母要的世界是坏人不敢不做好事的世界。在满清朝廷里,好人会变坏,在我们这坏人能变好。如果你杀了他们,他们就一辈子是坏人了,无生老母会不高兴的。”
“那他要是一直是坏人,怎么办?”
“那你就告诉无生老母,让她决定。”
“怎么决定?”
“无生老母说了,凡定罪必有实据,只要依照实据和人证就不会偏差太远。对是不对,只有她才能判断,我等凡人是没有这个智慧的,只能按照她说的道理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