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91书院】 91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大清律例》，民间持有猎弓的磅数不得超过30斤，违者以谋反论处。民间不得持有弩箭，违者以谋反论处。民间不得持有火器，违者以谋反论处。虽然到了乾隆年间都基本作废，存在家里大概就没人理你了，反正皇权不下县。但如果你要带着这些东西行走，仍是很困难的。
影杀堂的杀手们也有这种问题。那个时代人口流动很少，而杀手偏偏又是外地人，非常扎眼，可用的掩护身份很少，特别容易遭到地头蛇的勒索暴露身份。刺杀一个县太爷更是如此，杀手格斗技艺以偷袭为主，主要技能是逃跑，一般不可能直接杀出一条血路。那么，张艾身边那些衙役就是很大的障碍。都是壮年汉子，又都是持刀，生死相片，没理由你就可以瞬间就杀掉十几个人。张巡检的办公室就在附近，那些个衙役牵制你几分钟，援兵也就到了，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狙击，用一张劲弩，箭头涂毒，在那个没有抗菌素的年代，就算不射中要害，重要脏器发炎也撑不了几天。这个方案最接近实际，因为那个张艾为了节约办公经费，连轿子都不坐了，改为骑马，这就连一丝防护都没有了，只要射中就可以致命。但问题是，你要能把弩箭带进去！
张艾的衙役太负责了！也不怪他们，不负责的都被赶回家去了。一把弩，横着有一米多宽，竖着也有一米多长，这么大的东西想带进城门，你当那些差役是瞎子不成？
孟妈妈两千两要得真是不多呀！
如果刺客们够聪明，可以把弓和弩机分开带进去，箭也可以同样操作。但可用于狙杀的劲弩非常显眼，就算拆开携带，弯曲的弓臂也会引起衙役的注意。
所以影杀堂的杀手们合计合计，觉得这条路走不通。近身刺杀显然比把劲弩带进县城更不靠谱。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送一个刺客到他身边，伺机行刺。
影杀堂有专门负责化装刺杀的部门，执行这种任务的一般都是女人。像小魔女这种一个打十个的狠角色很不错，可惜太少。像她这么漂亮的也很稀少，美女本就不多，肯拿命换钱的更少。所以金坷垃老早就规定不许搞桃色刺杀。作为白莲教最懂打仗的头目，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有多大威胁他是很清楚的。而且满清贵族还有点怪癖，喜欢共享女友，要碰上一回执行任务的妹子就亏大了。
因此，这种任务的女子相貌平平，大多从事卑微的工作。比如说，自从灵芸姑娘不再做通房丫鬟，张艾的县衙就少了一个烧火的丫头。灵芸已是如夫人，天天烧火弄的满脸烟灰，张艾看了心情也不会好不是。
自从递上那封书信，张艾的县衙就如风暴中心，十分宁静。他没有闲着，而是四处为县里七八万户农民筹措种子。每年春耕种子都是个大问题。
为什么呢？那年月一般农民会自行留种，但前两年不是天灾人祸就是白莲教闹事，农民家底很薄，不少农户连种子都不够。到了春天，没有种子的农民不得不借高利贷，或者变卖田产向商人买种子。如果钱不够，土地撂荒比比皆是。到了秋天，又是粮食紧张饿死人。
张艾史书读的不错，决定做点好事。王安石当年想出了一个办法，官府提供种子，秋收之后农民只要多缴纳一点租金就可以了。张艾做的更绝，不用给租金，我给你多少种子你还我多少种子就行。
这么光明伟岸的决定自然一开始就遭到徐君梅的反对。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贪官，还有刁民！整个青州府的种子价格都那么高，如果张艾这么供应种子，唯一的结果就是无论有没有留种子的农户都会过来拿种子。然后他们就会拿着种子卖给商人，既然种子价钱这么高，甚至有可能超过秋天的收成，那为什么我要种地呢？直接卖了不就完了么。这么一来，张艾县衙的种子就如杯水车薪，除了损失县财政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连真正想要种地的农民都不一定能帮到，因为一定会有人通过腐败途径拿到种子。
除非，张艾可以让他的衙役挨个把种子送到村里。这也是不可能的，一个县衙的差役最多不过一百多人，而昌乐县内有几万户农民，根本不成比例，只有商人才有这样的动力把种子送到乡下去。或者张艾愿意让刁民把种子都领走，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还。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王安石一样收租，不是收银子，而是收粮食。这样一来，对于那些刁民来说，拿了粮食要登记，秋天要上缴更多的粮食，而现在卖掉种子赚的银子显然不够秋天买粮食的，二流子们就不会来凑这个热闹了。
张艾又震惊了，这就是做官啊！你不仅要有好心，而且还要防止好心被人利用，伤到真的好人。难啊！
张艾愁容满面，院子里来回思考自己的政策。
“老爷，您要的烧火丫头雇来了。”车夫过来报告。
“通知她家人了吧？”
“您放心！按您的吩咐是雇，不是买！小丫头挺机灵的，烧火做饭都会。”
“嗯，吩咐厨房师傅不能欺负人家。”
车夫露出一种不可能的表情：“瞧您说的，谁敢呀！”
张艾抖了抖脚，雪地里站久了特别的冷，脑子也才清楚。
“老爷，徐小姐吩咐厨房杀了一只鸡，让您先吃饱了再想。”
“还是义妹体贴。”张艾收起思绪，先吃吧，春耕的事情自己这么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今日晚餐一开始，张艾就觉得味道有变化。有的菜明显是师傅做的，但几个简单的小菜却换了手艺。徐君梅生来敏感，她也吃得眉开眼笑，说明这不是错觉。张艾立即就对这个小丫头起了兴趣，通常做饭好吃的人，人品都不会太差，一个小姑娘做菜好吃，一定是贫苦人家。他现在急需一个窗口去了解农民，最好是贫苦的那种。
只是公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即便徐君梅可以帮他一点，抛头露面总是要自己去做的。张艾不知道的是，厨房里的那个烧火丫头也很着急。
作为刺客，下毒是很不靠谱的方案。特别是张艾总是和大家一起吃饭，毒死一屋子人和刺客的宗旨严重违背。而且万一张艾当时心情不好吃得少，别人先中毒，这事儿就乌龙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当面刺杀，伪造成意外。比如说打晕后丢井里。可是这一手段的前提是能靠近张艾，柳姑娘来烧了几天火，连张艾的面都见不着，哪里有什么机会把他推井里去。
随后的问题更严重，张艾连县衙都不回了。徐君梅知道他是去见青州知府，商量李家的事情。刺客他不知道，又得不到新的情报，只能在那傻乎乎的烧火。失去了金坷垃的指导，奏哥的影杀堂业务策划能力严重下降。
或者说，这帮子的业务能力还处于很幼稚的阶段。本来双方约定的时间是三个月内张艾要死，影杀堂内部要求一个月完工。实际上十天不到事情就解决了，以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方式。
李家完了。
张艾把情况一说，知府直接封门查杀。要说清政府的效率就是太低下，这么点事情还搞了好几天。等清兵查封李家的时候，影杀堂的孟妈妈才发现雇主已经完蛋了。直接封门抄家，不用想一定是片瓦不错，如此一来那后续的一千两银子自然是不可能兑现的了。
这个……
任务结束。知府抄了一大笔银子，四大家族分了很多田地，张艾除掉了敢于反对自己的家族。他解决了问题，让百姓过得更好，救了自己的命，不是依靠道义和功德，而是依靠利益和诡计。
张艾学到了官场的第一课，用利益打倒利益，用诡计击败诡计。要达到崇高的目的，必须用卑鄙的手段。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却是确凿的事实。
也许某一天，张艾也会找到孟妈妈，给她一千两银子。而在灵芸眼中，在百姓眼里，他还是那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这是君子还是伪君子，是在污浊的世间坚持自己的信念，还是同流合污只不过把信念挂在口上。
张艾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也许他自己都不会知道答案。以后无数的雪夜，他或许还是会像这样矗立在雪地里，久久凝望如银霁月。
扪心自问。一切无愧于心，足矣！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一双杏目牢牢的盯住了他，吹箭筒悄悄的从花窗中伸出。女子熟练的将泛蓝吹箭塞入其中，对准自己的目标。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
“死神？！”女子低声一问，僵在当场。
“任务取消，回去。”
“为何？”
“没有了观众，就没有表演。”死神面具下的眼睛泛着灰白的光。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