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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似海，宛若仙境，但白烟之下，覆盖的是死亡与尸骸。
金坷垃什么都看不见，脚下不断有子弹打入泥土的闷响，硝烟中偶尔会看到红色火焰，那是警卫连与敌军交战的火光。他焦急的等待硝烟散去，但当硝烟真的散去一些，眼前的情景让他十分惊诧，陕西兵退了！
与政府军依赖旗语这样的可见光通讯不同，陕西兵以人力传递命令，在硝烟弥漫的混乱战场上，就在金坷垃无所适从的那几分钟，张艾传出了撤退的命令。陕西兵后队人马重新排成战列线，满身血火的前锋部队这才缓缓退回，看得出来伤亡甚是惨重。
“可恶，没有造成滚雪球一样的崩溃。”金坷垃有些郁闷，毕竟这“t”字头的一击已经足够击溃一般的近代部队。但是陕西兵硬是扛住了惨重的伤亡，没有崩溃。
两军稍微拉开距离，金坷垃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尸体，粗略估算之下，陕西兵损失不在少数。
“法王，各团伤亡报上来了，一共减员八百余人，伤员暂未后送。”
“秦兵呢？”
“粗略估计尸体将近两千，伤者不知其数。”
“知道了，你回去吧。”金坷垃送走信使。这一战是大胜，但显然没有达到目的。
“法王！我们继续追击吗？”
“刚才一番激战，弹药消耗太大，我建议等待辎重队把炮弹送过来。”青妍在一旁开口。参谋团的人大多也建议等待辎重，如果此时继续攻击，撞在陕西兵第二线部队的枪口上，兵力还是劣势，胜负未可知也。
“命令，全军将战线拉平，原地休息。”金坷垃终于还是没有冒险，须知在京城这个地方，一旦战败政府军后退300公里没有任何屏障可以倚靠。
“等张艾后退整理好部队，也只有明天才能开战了，到那个时候他应该想明白了吧。”
“想明白什么？”牛儿多嘴问了一句。
“街头混混把把出千，还是个混混。王莽谦恭礼贤，一朝篡位便是皇帝。”金坷垃狡黠一笑，“只希望能瞒他一日。”
“对了！小魔女何在？”
“法王！我在呢！”
“今天的战况，张艾一定会上报朝廷，我已经跟奏哥说好了，让他的人给你带路。一定要拦住他，把这封信送给朝廷！”
“这是……”小魔女疑惑道。
“捷报！过了今天你就会明白了。”金坷垃闭上了眼睛，仔细回想每一步的设计，他是在和一个智商远远超过他的人对决，对决的领域是对方最擅长的计谋，每一个细微的环节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结局。但想要靠第一梯队的6000人攻破京城却不得不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待长风吹散硝烟，弹药分发到位，日头已经有下沉的迹象。
“前进！第二波攻击！”金坷垃下令。
话音未落，炮火已经响彻大地。看到政府军再次起立，陕西兵也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炮兵抢先开火。这种炮击通常很难命中，只是一种干扰，尤其是希望干扰政府军炮兵的行动，拖慢他们进入战场的步伐。偶尔的炮击会有一些效果，炮弹带着不明显的轨迹砸进战列线，将一条路上的士兵全部打飞。
很快，政府军炮队也进入了位置，开火还击。双方士兵的肉体在钢铁弹雨中撕裂揉碎，陕西兵越来越多，后队也逐渐赶上，金坷垃感觉攻击行动已经太过冒险。便下令步兵严守阵地，由炮兵轰击对方，迫使陕西兵进攻。但是天色将晚，陕西兵显然没有进攻的意思，反而炮兵逐步后退，步兵也开始脱离接触。
结果政府军在这场炮兵对射中反而吃了亏，双方伤亡数字半斤八两。
金坷垃简直郁闷到了极点，他得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满地尸山。没有达成任何战斗目的。表面上看，政府军赢得了胜利，但陕西兵的人数明显更多，明天缓过劲来，自己还剩下4000出头的士兵，这么交换下去，纵使自己没有任何失误，也只有兵败身死一个下场。
“如果骑兵团在，早就打赢了！”青妍嘟囔着。
“我倒是希望张艾不要发现这个细节。”
“细节？”
“成败就在这一下了。”
无论是白莲教时期还是现在，政府军作战极少成建制使用骑兵。唯一一次大规模骑兵作战的结果是刚上场就被打残，回广东休整了一年多。骑兵的训练周期实在是太长了！
张艾，一个可以利用敌人优点击败敌人的人。他一定知道这些！
一天前，政府军参谋部。
“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张艾，就算消灭秦兵两万，又能怎么样呢？海兰察的蒙古骑兵还会过来。所以，骑兵团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城！”
“张艾来之前，京营兵怕得要死，着了魔一样严防戒备，我安排了三支人马夺门，但能不能成功自己都没有把握。现在张艾来了，只要一纸捷报，朝廷必然松下戒备。一千兵马冲入城中放火，只要京城一乱，八旗兵四散而走，我们的目标就实现了。”
“京城破了，皇帝没了，各路勤王大军就算及时赶到，也奈何我们不得，第二梯队过来以后，大局可定！”
“大家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我认定张艾不会识破这套简单的计划。因为思维定势！我从不食言，但这一次我派了一个人来骗人，占得了先机！我从不犯险，但这一次偏偏就是一千骑兵进京城。这就是奇正之变！我自幼即用正道十年，如今只走一次魔道！但这一次，我的赌注是天下！”
“愿听法王号令！”众将齐声回复。
“下面宣布作战序列。骑兵团直取紫禁城，步兵团随我迎战秦兵！我会为你们争取一天的时间，我会尽力击溃张艾。但如果我没有办到，请记住！”
金坷垃扶住水香的盔甲，郑重说道：“无论如何，不要让嘉庆活着离开。”
“你不要活的吗？”
“他不死，我睡不着。”
“大内侍卫这么多，恐怕抓不到他。”
金坷垃笑笑：“你可能碰到很多保护他的人，但我敢肯定不会有一个大内侍卫。”
为什么，水香很快就知道了。
当张艾派出信使向皇宫通报战况的时候也同时递上了请罪的折子。他毕竟是没有接到诏命私自带兵进京，形同谋反，但现在是危急时刻，上表请罪，等退敌之后他没准真的可以自缚进宫请死，而嘉庆也必然在王杰董诰等人的努力下特赦他。当然了，事后的明升暗降是免不了的，只要他低调后半辈子，保住一条命问题还不大。或许，他弟弟还会因此被皇帝看上，做个恩泽的闲职。
南苑距离北京近在咫尺，张艾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一小段路，出事了！影杀堂在刺杀官员的成绩单上惨不忍睹，毕竟七品小官也会有七八个衙役，怕死的没准还会多带几个人，拿的都是长枪大刀。光天化日之下刺客们又不敢携带长兵器，用匕首短剑刺杀，难度极大。所以偶尔用弩箭射中，也难以致命，如果不是细菌感染，涂点金疮药就算了。
但信使没有任何保护！金坷垃为了万无一失，让小魔女带队去做，别说是单独遭遇，就是两三个护卫在身边也不一定打得过她。只要拿到捷报，在朝廷绷紧的那根弦突然松弛的时候，致命一击才会最终杀出！
长久的军旅生涯已经让金坷垃学会了等待。这是时间的赌博，就赌张艾困在自己的思维陷阱里，不能意识到白莲教有骑兵这个简单到可以无视的问题。
事实上，张艾有更糟心的问题需要处理，陕西兵一场恶战下来，伤亡惨重，死者尚且可以不管，伤者却必须救治。如果你任由伤员躺在战友身边呻吟哀嚎，那傻子才替你打仗。谁愿意缺胳膊少腿，求着战友给自己补枪？他只想向南苑的驻防八旗兵要一点药，顺便看能不能来几个大夫，不说你能治好什么人吧，至少你过来治一治，给他们一点虚假的希望也好啊。陕西人性格淳朴，哪怕你过来安慰一句，人家也可以安心的闭眼。但是南苑守将仍然拒绝了最基本的要求！
陕西兵刚刚与政府军激战半日，士兵们还没有从战场上激动的情绪中释然，他们又累又饿，有的还带着伤。南苑守军在城里看了一天的戏，到头来竟然连一口热饭都不肯给！
张艾没有办法，他只能到附近的村子购买或者干脆就“征调”一些，尽量给自己的士兵弄到给养，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好歹先把苗头弹压下去。
前半夜没事，后半夜出事了！
南苑城头上有个傻帽的军官，值个晚班还喝酒唱戏，城外的陕西兵听得清清楚楚。积累的矛盾终于在瞬间爆发，愤怒的陕西兵当即开炮轰击，等张艾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傅恩清早就带人冲进去把守将给杀了。
事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