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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和纠结,如果不能摧毁一个人,那一定可以把他变得更加强大。
草根,黏糊,嚼不碎,有一种夹苦夹涩的甜味。天上下了一点雨,泥泞不堪,棉甲沾了雨水变得更为沉重,明显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张大人,骑马吧。”
“保存马力,你不知道吗?”张艾厉声喝退亲兵。自己吐掉草根,喘着粗气,艰难的迈步。虽说是诱敌,这么走却是自杀,等敌人追上来,一点力气都没了。
“叫傅总兵过来。”
“大人,我在呢。”傅恩清显得也有些疲倦,眉头微皱,脸上颇有怨气。
“把5磅炮丢了,全部!”
“什么?”傅恩清怎么说也在金坷垃手下干过,受过培训,火炮是战争之神啊!说丢就丢?“大人,丢掉火炮我们恐怕撑不过……”
“天降大雨道路泥泞,由不得我们犹豫不决!去做!”
“是……”
张艾丢下火炮,行军速度快了不少。大棍子,看到我丢下的火炮,你会追过来吗?你的内心一定也是纠结无比的吧。
只是张艾内心的想法无人知道,手下将领嘴上虽不敢说什么,却已经是怨声载道。张艾或许临场指挥并不擅长,对人心的把握却非常人可比,更不是这群丘八可以理解的。只能说,经常与洞悉人心的人呆在一起,多少也会学到一些。
行至一片树林边上,脚下泥泞更甚,张艾示意部队停下。
“停止前进,生火烤枪,原地休息。”
虽然知道是幻觉,张艾似乎听到了士兵们长舒一口气。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任何遮掩,唯一的屏障大概就是身后那片树林了。大棍子的手下多是龙骑兵,如果全力追赶很快就能杀到,这种情况下交战,张艾难说必胜。必须先休息一下,如果可能就吃点东西。
“张大人,此处离绿营军大营区区三十里,为何不加把劲呢?”
张艾摇摇头:“因为我不是要逃跑,而是要打败他!让兄弟们吃喝点热乎的。”
傅恩清急了:“可是大人,在这里交战如果失败,那……那没法跑啊!”
“对!告诉弟兄们,豫匪凶残,杀降恶习不改,诸位请随我死战,只有拼死一战才能死地求生!”
你疯了吗!这是战争!会决定上万人的生死,这是上万条命来做赌注啊!
会死吗?
张艾在傅恩清脸上看见了恐惧,指挥权不能交给他。“我去见索特纳郡王,傅总兵你安排各营按战阵扎营生火,不得有误!”
他未及几步,索特纳已经奔马赶来。
张艾拉着他的手,沉声道:“兄弟,打仗我不行,我只能算到反贼要来,却没有能耐击败他们。所以,拜托了!替我指挥。”
索特纳也不废话,到这种时候躲和跑都是没有用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决死一击,死地求生。什么都不用说了,打赢了有脑袋吃饭,打输了一起见阎王。
泥泞的道路掩盖了大军行动的痕迹,侦查不力的陕西兵成空心方阵就地扎营做饭,周围一马平川。大棍子惊讶的发现,这只清军竟然没有继续赶路摆脱自己,而是就地扎营傻乎乎的在那休息吃饭。再细看,外面是两层人墙,再里是一圈马队,最里是民夫和辎重,虽说是休息,却也按照战时队形做好了准备。
竟然有一支清军敢于暴露在一马平川的野外,大棍子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两年海兰察都被打精了,绿营军也聪明了,没事很少会有将领这么大开大合。他并不知道对面有一个郡王一个团练大臣,他也不在乎。人在清扫垃圾的时候从来不会在意他里面有什么。
雨天泥泞,大棍子也没有三头六臂,骑兵炮再轻也是炮,长不上翅膀,当然也没能进入战场。不过没有关系,金轮法王留下的三段击仍在,两轮齐射后上刺刀,就清军的德行,一冲就散,一散就跑,一跑就死。
“兄弟们!”张艾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秦兵军法,向前有赏,后退杀头。官有脱走者,众人斩之!兵有脱走者,后队斩之!全营脱走者,本帅斩之!本帅脱走者,诸君得而诛之!”
言罢拔出“昆仑”刀,浪辉雪刃,寒光逼人,张艾一介书生立刀阵前,领导都抄刀子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干吧!只是豪气干云也得回归现实,傅恩清招呼手下把他团团围起来,保护在阵后,这刚刚站住,白莲教龙骑兵迅速列队。
士兵们赶紧打开油纸包,将火药纸筒取出来,先咬破一点把火药倒入引火池,再将纸筒连同弹丸一起塞入枪膛,通条捣实。另一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龙骑兵下驴,然后开始装填弹药。在雨天,燧发枪是不可以预先装弹的,火药本就容易受潮,一旦被雨水渗透,这支枪就算是废了。如果没有火药,就算雨水打湿一点,擦干也可以继续开火。这个“也可以”是指大部分火枪可以使用,但还是会有一部分无法射击,特别是药池擦不干净的。
大棍子的人马机动性更好,趁着张艾结成方阵,立即向一面集中。这是拼速度,大棍子在人数上占劣势,机动性占优势,那么只要集中攻其一点,很容易达成目的。下马的龙骑兵将马匹集中到后面,前锋迅速排成一条战列线,后队紧接着插上,下马,排成第二条战列线。军鼓隆隆,白莲教众踩着鼓点前进。索特纳命人挥动令旗,陕西兵从方阵转为横队,两臂上的士兵以营为单位散成一路纵队,鱼贯而出,逐步填补到战列线上。张艾松了一口气,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训练有素的陕西兵没有发生混乱。
“准备!”营管带高喊。“放!”
距离百步,陕西兵先行开火,打响战役第一枪。
“操!”张艾忍不住骂了出来,明明说了要放近开火,干嘛呢!
其实这个算他苛求了,没经过战场的新兵,能听命令就不错了。再说你是防御方,先开火也是允许的。张艾的兵是严格按照金坷垃编写的操典训练的,知道瞄准!这一点可比绿营军高出了一个档次,因为绿营军从不瞄准,连枪托都没有,只有枪把,像手枪一样拿着放。这种东西命中率可想而知。
第一轮齐射下来,白莲教线列里倒下了好几个!在白莲教中引起了一点小小波澜,须知不会瞄准的绿营军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没有打中的可能。
“装弹,快点快点!”张艾心中默念。
短短几息之间,泥泞中靠近的白莲教赫然发现,这支敌人装填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虽然知道是心理作用,张艾似乎看见那些士兵脸上惊惶的神情。
砰!砰!砰!砰!
惨叫声此起彼伏,第二轮齐射已经近到六七十步,进入了有效射程,大棍子的龙骑兵成排倒下,眨眼间就折损数百人。张艾这才露出笑容,若是寻常人,身边弹雨纷飞,脸上是模糊血肉,战友断手断脚惨叫呼号,早就该精神崩溃了。只需再来一轮齐射一定能把对面打崩!谁说战斗精神比严格训练有效,练得好的兵根本就不给你展现精神的机会。
不过白莲教没有崩溃!陕西兵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但队形并未散乱,而且还在前进!他们严格执行了金坷垃留下的战术原则,就在陕西兵即将完成第三轮装填的时候,近至四十步的白莲教士兵突然举枪。惊恐的陕西兵一阵喧嚣,但很快就被排枪的怒吼所取代。
大棍子使用的燧发枪与陕西兵几无二致,前身偏重,设计保守,但好处是绝不炸膛!这第一轮枪响,白莲教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追击中淋雨的步枪发火率明显下降,第一枪没有打崩对手。惊慌失措的陕西兵新上战场,刚刚还在趾高气昂的装填,突然就被打倒在地,抽出挣扎,是个人都会心生恐惧。他们不是不怕,而是军令严明,不敢动。
大棍子手下的龙骑兵不愧久经战阵,没有丝毫犹豫,第二排让过战友,举枪开火。
还在惊惶之中的陕西兵突然再遭重击,恐惧就像洪水,终于摧垮理智的堤坝。白莲教趁机发起刺刀冲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方突然鼓声大作,后排陕西兵放平红缨枪和长矛,突然向前徐进。还残存着理智的陕西兵立即低下脑袋,在缝隙中缩回本阵。
“乌拉!”索特纳丢下大旗,带着骑兵迅速从两翼步兵离开的缝隙中冲出去。
陕西兵就此失去指挥。不过没关系,长期的训练让他们机械的执行着战术。张艾操练的这手火枪加长矛的战术就是冲着金坷垃这手三段击来的。红缨枪轻灵纤细,长度接近两米,远超步枪加刺刀的长度,后面支援的长矛是对抗骑兵的,一丈八,无论哪一种都足以碾压刺刀。
只是一瞬间,枪头入肉,长度吃亏又没有盔甲的白莲教步兵纷纷被刺倒在地。就算拨开长矛,后面也还会有灵巧的红缨枪补位,狭窄空间里几条枪捅你一个,就是武林高手也得统统报销。
正面长枪冲刺,侧翼骑兵迂回,索特纳趁着白莲教步兵陷于正面苦战之际,纵马跃出,径直扑向后面的马群。
“赢了!”张艾兴奋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