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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是什么感觉?喘不过气来,如同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也许,现实比这还要残酷。
“站住!干什么的?”刺刀突然直逼咽喉。士兵红色军装,布料细致笔挺,明显不同于一般的粗土布衣服。
森森枪口下,一辆苍蝇盖满的驴车停在狭窄道中,周围平民莫不捂住鼻子,远远躲开。
“大人,这是金汁儿,每天都运出城去的。”
政府军士兵稍稍楞了一下,他没有明白金汁的意思。
“金汁就是夜香啊笨蛋!”军官从后面赶来,大骂道,“谁让你把刺刀对着老百姓的,想死啊!”
军官看了眼前的中年人一眼,皮肤黝黑,光着膀子,浑身恶臭:“我们在追查一个清朝大官,大哥有没有看见过呀?”
“大人……我这……哪能见官啊。”
军官看了那两个大粪桶,忍住扑鼻的恶臭,用刀鞘推了一下。是满的,还有水声,这恶心的生意让他一阵鸡皮疙瘩。
“放行!”
“连长,不打开吗?”
“你想打开看看?”
“算了吧。”小兵苦笑道。“朝廷命官怎么会在装满屎水的桶里呢。”
“知道还查!”
运夜香的驴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晨雾中。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如果没有什么人路过,真相永无人知。政府军逐步恢复城市秩序,随着市民慢慢返回家乡,政府也开始登记住户,作为户口登记的凭证。但是搜捕朝廷官员的事情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说没有进展也不算正确,因为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被抓获了。可是最高指挥官朱珪和张艾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新来的谭鸿一筹莫展。
“谭鸿!”门外突然一声尖锐断喝。
“天使!”谭鸿不敢怠慢,托起圆滚滚的肚子,站起来回话。
“刚才有一辆粪车跑出城去了,你知不知道?”
谭鸿很不习惯有人用这种责问的语气和他说话,但眼前这个人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不说金坷垃一定会向着她吧,就说现在动起手来,别看大家肚子一般大,这女人出剑快如闪电,恐怕还没动手脑袋就掉了。
“竟有此事!卫兵没有巡查吗?”谭鸿故作惊讶,“天使放心!本将一定把他抓回来,给天使查问!”
谭鸿也是不爽,你丫的这么能耐,怎么不自己去追啊!挺着个肚子装什么装你。他拖了拖自己的肚子,勉力将制服扣子扣住。
“都死在这干什么?去追呀!”
“你也去!”小魔女冷道。
“是!听见没有!本将也要去!”谭鸿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发作,满腔怨愤都藏在心里,化作无数恶毒诅咒,千句万句也没有重样的。
生气是当然的,自从金轮法王主导白莲教诸事一来,天使制度名存实亡,各将领都可以自行其是,他既然被调来福建独当一面,那自然应该也有这待遇。不知为何,金坷垃硬是留下了小魔女,这女人不愧是白莲教第一魔头,一言不合就翻脸。偏偏没人打得过她!
打不过就装兔子卖乖呗。
谭鸿带着一队骑兵,浩浩荡荡杀向城外,没过多久就把这辆粪车给抓住了。
“混蛋!给老子站住!”谭鸿翻身下马,厉声喝道,“给老子掀开搜!”
搜?
政府军士兵愣了几秒钟,这么两个大粪桶怎么个搜法?命令那是不能违反的!士兵们硬着头皮用刺刀挑开木桶,一股作呕恶臭迎面而来,那里边别说藏人了,熏一口就熏死了。金坷垃亲自操练的士兵确实精锐,忍着还真把刺刀伸进去探了探。
“将军!”士兵喊道。
谭鸿大喜,快步赶上,抽出佩刀,深吸一口气,刀子搅了三圈。
“将军,什么都没有啊!”
不好意思哈,被臭气憋的,没接上话。
谭鸿气疯了!这名士兵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己。可政府军有规定,官兵平等,士兵还可以通过宪兵队控诉军官不轨行为。谭鸿气急败坏,还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不过这一走近,他倒是发现了什么。金坷垃把他放到这里,就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你这辆车的底板为什么这么厚?”
中年人哪里见过如此阵势,战战兢兢道:“大人,这车是运重物的,所以底板加厚,还有框子钉牢。”
谭鸿大惊,低头一看,果然这是个能藏人的地方。这肥屁股噗通一声坐到地上,胖脑袋怂拉一边,双目无神,甚至顾不得身上沾到的粪水。
“我把法王交待的事情办砸了!”
是啊,既然载重物的车子底下能藏人,以张艾的智商水准早就跑了,你堵粪车又有何用?
消息传回广州,金坷垃并没有怪罪他。虽然谭鸿认识张艾,也熟悉他,排他去抓是因为成功率更高,但抓不住也不能怪罪下去。现在他忙着和英国人过招,并没有时间去处理前线战事。况且他也相信张艾经过这么一番打击,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至少嘉庆皇帝会问责吧。
或许吧,实际上嘉庆皇帝没时间。和珅死了之后,嘉庆皇帝赫然发现自己杀错了人,至少不应该马上就杀掉。乾隆爷风流天子不假,看人却是一等一的准!大清朝人地矛盾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人存有这份心思,一定可以点起滔天烈焰。嘉庆你个智力平庸的皇帝,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也没办法主导大清的变革。然而和珅是个人才,他可以做到!虽然这个人才的工资要的多了一点,人也贪了一点,但他能做事!和珅一死,董诰老夫子就会四书五经,朱珪老师傅就会清正廉明,可问题是,就算你一份工资不拿,你做不了事有什么用呢?更糟糕的是,为了防止和珅的党羽造反,他把福康安、和琳两人一起杀了。杀完了,前线就开始频传噩耗。王杰使劲浑身解数也救不了这崩盘的局势。和琳一死,索特纳对朝廷已经失去了信心,终日万事不理,清军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
张艾跑回去以后,这就彻底瘫痪了。
终日发呆,一言不发。一个人如果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但还是无功而返,陷入的只有绝望。练兵了,打不过。洋炮弄过来了,还是打不过。明明都是中国人,为什么白莲教的士兵死战不退,绿营八旗望风而逃呢?秘密到底在哪里?
这是痛苦的沉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在对面!张艾只能依靠自己去参透百年近代军队包含的秘密。没有什么可以打断他的思考,金坷垃暂停进攻他不管,岳屠夫已经准备出兵他也不管,甚至嘉庆皇帝给的圣旨他也不削一顾。
思考是进步的阶梯,有的人思考了一辈子也没搞明白,有的人思考了半辈子,终于成了成功人士。虽然张艾并不知道为什么金坷垃停下了脚步,但确实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金坷垃很害怕。害怕英国人,害怕爆发战争。谁不害怕呢?他手下的将领们都不害怕,我大清也不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怕虎,而是不知道虎的可怕。这种人通常会有两种下场,一种是靠着愣不要命的精神真的把纸老虎给打死了,成就一世英名。另一种则是变成了老虎的午餐。从历史记录来说,前者比较多,但金坷垃的心里非常明白,那叫幸存者偏差。毕竟历史只记录特别有名的事,狗咬人的事情没人会记得,但人咬狗的新闻一定能青史留名。能留下故事的自然是侥幸的,但自己不敢侥幸,他已经造反了这么多年,打下了这么一大片地盘,他不可以冒险。
只有心怀畏惧之人,才能最终以畏惧之心挑战。
纷乱的法庭上,金坷垃静静的听着辩论,怀特就坐在他身边,也在关注着案件。早在开庭前,英国人就拿到了全套的法律文书,连夜进行翻译。金坷垃甚至为他请来了广东省四大状师,这是自信的表现,海军冒死夺下的证据已经足够判处船长死刑,铁证如山怎能抵赖。
但是船员的情况就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他们虽然也参与了毒品运输,甚至武装抵抗,但辩护律师团早已想好了策略。在法律条文中,被胁迫、诱骗的人属于从犯,依法轻判。由于英国海军传统强调船长权威,对于水手甚至有生杀大权,因此英方律师以船员受到胁迫为由,做轻罪辩护。然而,事情在一天之后发生了重大转变,英方律师团改变了辩护策略,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无论是满清还是大明新政府都从未发布过领海声明。
当时海洋大国以大炮射程为领海范围,这艘英国商船并没有停靠中国陆地,自然货物也没有走私了。至于船长的敌意行为,那是误会!应该予以金钱赔偿。
强词夺理!金坷垃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只是怀特就在旁边,自己不好发作。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国际公法第一条就是国家平等,英国已经宣布了三海里领海,那么就应该尊重他国领海。人家没宣布就不算,没这种道理!简直就是无赖讼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