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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到傍晚，小鲤鱼和大鲵也没有跟随小余的指示爬上岸来。老师傅看了一会儿热闹就走了，文森特检测完坝前坝后的水质与微生物含量，递了份盒饭过来，道：“电站员工专享。”
小余探着脖子看了看，道：“队长呢。”
“有事吧。”文森特放下无人机和检测仪，和小余一起坐在坝前。
傍晚裹着霞光的风柔柔荡来，天边一抹赤色，脚下是清澈流淌的河水，两岸山尖也被夕阳的光线笼罩，山脚下则是清凉的夜开始的颜色。
文森特打开盒饭，“哟”了一声，道，“竟然是红烧肉。”
小余看了他一眼，跟着掀开自己手里的盒饭，里面躺着土豆鸡块。
小余：“……”
小余：“为什么啊！”
小余叫了一声，又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是红烧肉我就是土豆鸡啊，为什么倪跑跑不跟我上来啊，为什么不能有呜呜呜的小火车啊，为什么我要有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做不到啊。”
文森特拆开筷子咬了口红烧肉，含糊道：“你不会是来大姨妈了吧。”
小余：“……”
小余恨恨啃了口土豆，道：“你才来大姨妈了，你全家都来大姨妈了！”
文森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手朝后摸了摸，带过来两盒米饭，递给小余一盒，道：“差点忘了。”
于是红烧肉和土豆鸡块并排放在中间，两人捧着一次性泡沫餐盒分居两侧，各自打开，小余惊喜道：“炒饭！”
文森特饭盒摊开：“白米饭。”
“好吧，”小余心情又好了起来，朝旁边一递，道，“要吃吗？”
文森特摇摇头，道：“红烧肉酱汁和白米饭才是绝配，你不懂。”
小余摇头晃脑夹了块土豆，道：“微焦的饭粒和炖得软糯的土豆天生一对，你不懂。”
河中。
小金望了望即将沉入夜色的天空，道：“又要到晚上了呢。”
容容点头，推着黄色的小卡车，里面盛着一朵白色的百合花，上面再覆以厚实的水草。小金在外面望了望，道：“看不见哦。”
容容道：“看不见好。”
看不见百合花，也就意味着看不见稍后的小金，水草充当了天然屏障，小金一摆尾巴，尾尖拂过水草叶子游回来。
河水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小金浮在水中，看赤中带粉的光芒落在山尖，落在河面，落在容容的肩膀上。小金拍了下尾巴，道：“粉色的。”
容容摇头，望着天边坠落的光芒，道：“金色的。”
霞光转瞬即逝，天空阴阳轮转，浅淡的蓝色逐渐变得深重，夜幕降临了。大坝的影子投下来，就像两岸的山一样笼罩了近岸的河面，小金游在水坝的阴影里，忽的有点明白了，道：“我知道人类为什么要放这么多大坝了。”
容容看向他，轻轻吹了个泡泡。
小金一拍尾巴顶起水泡，道：“峡谷里有大坝，峡谷后面就会有很多人类，没有大坝的地方就很少有人类，这个应该是他们的家吧。”
容容歪歪脑袋。
小金推着水泡靠近旁边倾斜高耸的坝身，仰头望坝顶上坐着的两个人影，道：“就像我们找有水草和洞口的地方睡觉一样，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吧，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用。”
水泡啪一声碎掉了。
小金转头看向容容，容容晃了下尾尖，道：“也许吧。”
天色渐暗，夜灯亮起，坝前人稀，水声凸显了出来。
河水潜水无人机跟着转向岸边，文森特眼光一动，起身道：“来了。”他握着对讲机报告，同时朝小余打手势，让她去坝后等着。
小余有点忐忑，道：“我……”
文森特“啪”一声把四个一次性餐盒放在她的手上，道：“顺便扔垃圾。”
小余：“……”
小余转身悄悄朝坝后走去，公司值班的员工们都好奇站在厂房外围观，老任朝小余打了个手势，让她小心。小余深呼了一口气，率先跑向坝后观测站和门卫岗，进行第二百八十遍的叮嘱和拜托。
全员再一次准备万全，只等待主角登场了。
天空一层浮云飘过，月色短暂的被遮蔽了。坝前浮排晃了两下，黑色大鲵小心翼翼攀了上来，文森特站在路灯下，握着剩余的鲜切花，右手一挥，沿着道路指向前方。
平铺的水泥路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人类，没有像上次一样的花，甚至连停在路边的车都没有，一条宽敞的通道呈现在眼前。路灯亮起一个个圆圈，在山间道路上构成一条延绵又沉默的光带。
文森特指尖晃着一只白色马蹄莲，安静的注视着这只小家伙。黑色大鲵愣了下，盯着文森特看了一会儿，一转身跳回河里去了。
来吗，还是不来？
文森特指尖夹着马蹄莲的长柄叶梗，手指灵活的转了几下，心形箭状的花瓣在灯光下拉出白色的模糊光晕。
突然响起的摩擦声里，文森特无声的笑了下。
这次出现的是黄色小卡车，先是被大鲵推到岸上，其次注满水，再放入金色的小鲤鱼和百合花，最后覆盖上厚实水草，将小卡车遮成密不透风的模样。
小金在卡车车斗里晃了下尾巴，道：“容容快来呀~”
容容同样裹着厚实的水草，四爪并用攀上有一定高度的坝前护岸。他抬头看了眼并没有动作的文森特，低头轻轻叫了一声。
“有人类。”容容道。
小金一惊一乍，道：“是哪个是哪个，认识的吗！”
容容鼻尖顶着小卡车轻轻一推，车轮滚动，碾压着地面发出细碎又清晰的摩擦声，倏地滑出去好远。
容容：“……”
容容有点惊讶于玩具车的速度，不过还是快速跟上，路过的瞬间他转头看了眼文森特，道：“金色的。”
“金色的人类，他也在吗？”小金重复了句，小心拨开水草朝外看，道，“我看看……啊，在那里。”
文森特瞧了眼噜噜滚动的小卡车，看大鲵静悄悄爬过后，自己慢慢走到岸边，将停在浮排旁的无人机捡了起来。
透明的舱室内，开启的摄像头闪着一点红光。
坝后，老任打了个手势，围观的员工们迅速噤声，看着手机屏幕里显示出光与影的界限，画面呈现出轻微的手持感，中间一只黑色大鲵带着一大蓬水草轻巧又快速穿过一个又一个暖黄的路灯光圈。
容容回头，发现文森特跟在后面，脚步很轻，速度很慢，姿态轻快，感受不到恶意。
他转身，推着被水草覆盖的小卡车继续前进。四组塑料车轮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出接连不断的响动，小金抱着百合花冒出来，道：“好像人类的车啊，这个声音。”
容容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说是吗？
小金点点头，又自问自答道：“但是声音又不一样，咕噜咕噜的，人类的车是轰轰轰隆的，水车是哗——啦啦啦的。”
宽阔的坝体很快走到尽头，不同的景色出现在视线里。坝后厂房内亮着灯，水轮机在水流的冲刷下不停旋转着，有人影出现在厂房外的走廊上，但并没有声音。容容侧头看了眼，便事不关己的推着小鲤鱼继续前进。
一侧是高耸的山脉，一侧是数十米之下的黄河，道路与其说悬在山脉之间，不如说是将山体的一部分开凿成了路。容容目测了下距离，决定带着小金再走远一点。
正前方，一个人影出现了。
小余走到路灯下，脑袋上带着阿维买的黄色蝴蝶结发箍，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朝外一扬，指向黄河所在的方向。
河水哗啦啦响着，在坝后重新恢复了奔流的姿态。
小金在车斗里跳了下，道：“我听见水声啦容容~”
容容“嗯”了一声，推着小金缓缓走了过去。
五分钟后，黑色大鲵和它的小卡车停在小余的面前。余之南有点激动，一瞬间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干什么，左手一握才反应过来，将矿泉水瓶拧开，半瓶倒进根本看不清的小卡车里，半瓶洒在黑色大鲵的身上。
而后她指了指路旁的小道，示意倪跑跑可以从这里过去。
黑色大鲵像是不理解似的，歪着脑袋看着她一会儿，一只金盏菊从上方递过来，文森特朝余之南使了个眼色，让她继续。
小余点头，接过金盏菊引诱似的在大鲵面前划了个圈，继而指向左边的方向。容容眼神跟着看过去又移回来，小金在车斗里吞了好几口水，道：“人类的水好甜呀。”
容容“嗯”了一声，道：“走吗？”
“走呀！”小金微微探出草叶，惊讶的发现又是那个之前送给他花花的人类，他的脑袋也变成金色的了，还有……“还有花花！”小金意外道。
盛放的金盏菊被小余随手插进小卡车的车斗里，小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容容推着冲进了坡道下的黄河。水浪突起，又一荡，河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息，无人机还在文森特的怀里闪着红光，画面上却只剩下夜色下滔滔奔涌的黄河，两只小家伙像是突如其来的浪花，只轻轻一闪，就不见了踪迹。
厂房前，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又纷纷议论起来。老任收起手机，望向下方被水电站驯服的黄河。
文森特紧走几步，再次将无人机抛进水里，小余从他背后抽出那支马蹄莲，道：“你怎么不给我马蹄莲呢，烁小金和倪跑跑肯定没见过，小菊花他们都见多了。”
文森特回头道：“有毒。”
小余：“……”
小余：“忘了……还好我之前抽了百合。”
余之南刚决定有时间把有毒植物的资料书通读一遍并重点记录，老任就走过来，道：“走。”文森特也皱着眉的顺着河流的方向望去。
小余摸出车钥匙，道：“怎么……了？”
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才刚刚过去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两个信号点已经闪电般的穿过上百米的河道，朝着下游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