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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游进支流里去了，”小余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信号点，十分的惊讶，道，“我还以为它们会一直游下去……为什么是湟水？”
夜色深重，已经将近凌晨。一阵风吹过，带来夏夜里不常见的凉意。小余搓搓胳膊，一手握着手电筒，沿着河道的左岸继续走。
路过又一座跨河大桥后，三人在湟水入河口站定。
上游接连几天的大雨让这条河还处在混沌之中，手电筒亮起的光芒之内，翻滚的泥沙如同沸腾一般随着河水的冲击变幻出奇怪的形状。小余四下找了找，在一个角落里瞥见了大鲵反光的皮肤。
然而大鲵朝下一潜，钻进河水里不见了。
“在那里。”小余无声的比划着，悄悄收起手电筒，指着不远处河岸上凸起的一角。
文森特点头，低头看分开的两个信号点又在同一个地点汇聚。河口处水浪一声响，一条大鱼的脊背忽然出现，而后又迅速隐在黑暗里。
老任以衣服下摆蒙住刺眼的手电筒光亮，道：“走，去看看。”
小金披着水草蹭蹭蹭游回来，叫道：“他跑啦他游不过我他就跑啦~”
容容晃晃尾尖，掀开岸上堆着的水草，一只灰扑扑的雏鸟露了出来，他啾啾叫了两声，被容容一看，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长腿摆在一边，不知所措。
小金游过去，道：“不要怕啦，大鱼跑掉啦，你是小小鸟，怎么自己在这里，还好河中间的岛上，要是掉下去可不好啦，小小鸟可不会游水。”
金色的小鲤鱼认真的摆摆胸鳍，示意雏鸟看自己，道：“小小鱼才会游水，小小鸟要飞。”
雏鸟歪歪脑袋，瞧着这一大蓬会说话的水草，忽的“啾”了一声，道：“飞飞~”
“飞飞？”小金钻出水草，看着这只茸毛粘着泥水的雏鸟，道，“你的名字叫飞飞吗，我叫小金哦。”
雏鸟对突如其来的金色有了兴趣，拍拍翅膀摇摇晃晃站起来，几步扑到水边，好奇的盯着小金，道：“金色的鱼。”
小金友好地吹了个泡泡过去，道：“你是什么鸟呀，我是小鲤鱼，这是容容哦，他是大鲵~”雏鸟眼睛眨了两下，看看小金又看看容容，翅膀拍了两下挪到距离大鲵更远一点的草丛里去了。
短花针茅一阵响动，接近成熟果穗晃了晃，擦过雏鸟唯一还没被泥水沾染，尚且呈现出橘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草丛里安静了一会儿，毛茸茸的小脑袋又探了出来。
小金和容容相互看看，容容挥了挥爪子，小金便一摆尾巴游过去，道：“你就是这样子躲过大鱼……和大鸟的吗？”
雏鸟把自己整个塞在短花针茅里，眼睛追着小金的尾巴来回看，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小金：“……”
小金转头看了眼潜进水中的容容，道：“先等一下。”
短暂的等待后，黑色大鲵从草丛前的水下冒了上来，雏鸟吓了一跳，忙把自己捂在针茅草里。一阵轻微的响动后，脑袋上忽的掉下来一个东西，雏鸟抱着脑袋抖了抖，一只钩虾吧唧一声掉在脚边，弹跳了两下。
咦？
雏鸟松开一边翅膀，低头瞧了一眼。
“啾！”
雏鸟双眼放光，尖尖的嘴巴对准钩虾，扑一声啄歪了。容容收回探出的半身，潜回水里，朝小金点点头。
很快，雏鸟就发现天上不仅会掉钩虾，还会掉仙女虫，还有好多好多他没有见过的虫子水草掉下来。真好呀，雏鸟一边在茅草里啄来啄去，一边追着掉落的虫子钻出了针茅草丛。
面前一只黑色的爪子探了过来，雏鸟一惊，看见那个他害怕的黑家伙轻轻放下一只钩虾，又退回水里。
雏鸟歪歪脑袋，不解的看着容容，又看看小金。
淡金色的小鲤鱼推过来一群轮虫，道：“好吃吗，这是我最喜欢的啦，你喜欢吗~”
雏鸟“啾”的叫了一声，准之又准的衔起那只蹦跳的钩虾，开口道：“好吃！”
一顿饱餐后，雏鸟终于放松警惕，拍打着翅膀在岸边走来走去，企图让身上湿漉漉的茸毛快速干透。
夜色下，岸边土地凹凸不平，小小鸟摇摇摆摆走得倒是很开心。
小金道：“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自己在这里。”
小小鸟指指天上，道：“我掉下来了哦，老爸飞太快了，我就掉下来了。”
“现在呢，他们在哪里。”容容问。
小小鸟条件反射缩了下肩膀，又舒展开拍了两下，道：“现在应该飞好远了吧。”
小金：“……”
小金张大嘴巴无声的冒了个泡泡，没想到鸟也会把自己的宝宝弄丢呀。
“不过爸爸还会回来的，等他找到新的地方住，我只要在这里等就好啦，”小小鸟拍拍翅膀，左右看看，又小声道，“能把我送回之前的地方吗，我怕老爸找不到我。”
小金和容容相互看看，而后道：“那是河中间的一个小岛哦，一不小心就会像刚才一样掉下去的，还有好多好多大鱼。”
雏鸟不好意思的忽闪两下翅膀，拍拍肚子，道：“我只是太饿了，想学着老爸抓鱼吃。”
小金无声的冒了个泡泡，不知道是该说你太小了抓不到鱼还是该说你不会游水说不定会被鱼吃掉……容容看了雏鸟一会儿，道：“鹤。”
小金闻言，条件反射缩紧尾巴。
小小鸟“啾啾”叫了两声，开心应道：“对呀对呀，我就是鹤，老爸说我们蓑羽鹤是能飞过最高最高最高山的鸟啦，啾~”
小金想想印象里好吓鱼好吓鱼的黑颈鹤，又看看面前这只扑扇着小翅膀跟他差不多大的雏鸟，道：“蓑羽鹤……是什么样子的呀，会像黑颈鹤一样好大好大，比雕雕还要大吗？”
小小鸟歪歪脑袋：“老爸是挺大的啦，但是没有黑颈鹤大哦，不过我们的羽毛是只有脖子下面和飞行羽是灰黑色的，其他地方都是白色的啦。”
小小的蓑羽鹤想了想道：“也不全是白的，还有灰蓝色。”
小金道：“那应该很好看吧。”
雏鸟拍拍翅膀，叫道：“就是很好看呀，还能飞得好高好高，我以后要飞到雪山上面去哦！”
“雪山！”小金“哇”一声，道，“你好厉害呀！雪山好高好高，雕雕说好难好难才能飞上去呢！”
雏鸟还裹着绒毛的腿踩了两下草叶，走到小金面前，道：“雕雕是什么呀，也是鸟吗？”
小金点头，道：“是玉带海雕哦，好大好大一只，住在草原上。”
雏鸟：“……”
雏鸟抖抖竖起来的细羽，道：“玉带海雕好可怕哇。”
小金也抖抖背鳍，道：“雕雕猎食的时候，是有点可怕。”
“不过玉带海雕也可以飞上雪山吗，”雏鸟指向西南方向，道，“是那边那个最高最高的雪山吗？老爸说雕和鹰都是飞不过去的。”
小金和容容对了对眼神，努力回忆雕雕在说雪山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在草原，十八哥哥还和他们在一起……哗啦一声水响，小金想起来了，道：“什么也没有，只有雪和风。”
雏鸟眨眨眼睛，颈上的细软颈羽干了，留下一道道黑灰的痕迹。
小金道：“他飞上去了，最高最高的山，说上面也没有，只有雪和风。”
雏鸟愣了下，片刻后道：“那好像是真的……老爸也是这样说的，不过……”
雏鸟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的，忽闪几下翅膀扑腾到水面，脚下一滑，被容容尾尖托着放回岸边，他激动道：“真的有飞过雪山的雕吗，好厉害呀，他叫什么，在哪里，今年还会飞吗，我今年会飞哦，最迟明年也能飞上去啦！他叫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小金挥挥胸鳍，道：“他叫探云，不过你要小心哦，雕雕飞得很快的。”
小蓑羽鹤“哇”一声，道：“名字也这么好听~”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哦，飞飞~”小金在水里吹了个泡泡。
小蓑羽鹤的翅膀张了张，“啾啾”叫了两声，才道：“那是我的小名啦，大名风回，小名飞飞。”
“不会飞，飞羽都没长出来……”老任念叨了一句，几步走过来，将长得跟小鸡仔差不多蓑羽鹤雏鸟捧起来。
小小鸟瞬间呆住了，长腿抖了抖，站在老任的手上不敢动。
“是那个人类，”小金在水里朝老任挥挥胸鳍，又道，“是好人类哦，飞飞你不要怕~”
飞飞抖抖翅膀，战战兢兢道：“飞、飞飞从来、从来都不怕，哇——”
小余拿了个垫着防震棉的塑料盒过来，惊讶道：“这鸡，这鸭子，不是，这大长腿，是水鸟吗？”
蒙着一层布的模糊光晕照过来，雏鸟被突然出现的光芒吸引过去，文森特看着这黑乎乎的小家伙，挑了下眉，道：“难怪游这么快，这是掉水里了吧。”
说着他拉着地图看了眼坝后的河道环境，赫然一片沙洲矗立在河心。——“应该是水鸟筑巢，成鸟不在就掉下去了。”文森特推测道。
老任对着光，拨着雏鸟的嘴巴、眼睛和爪子仔细看了看，缓缓道：“可能，不太简单。”
小余恭恭敬敬递上盒子，道：“又是哪路神仙，那个什么什么陶片我已经震惊了，不会又是什么活体化石吧。”
文森特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道：“应该是鹭鹬鹳鹤这种涉禽类水鸟……鸟喙比较细，应该不是鹳，啊后趾，是鹤吧。”
老任点点头，将小家伙轻轻放在盒子里，一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道：“是鹤，蓑羽鹤。”
五分钟之后。
老任对着电话讲明现状，对方表示尽快联络就近动物救助……啊呸，马上赶过来。小余扒拉着手机查蓑羽鹤到底是个什么品种，文森特操纵着自己的无人机嗡嗡潜过来，停在距离信号点不远不近的地方。
盒子被放在地上，用以缓解尚是雏鸟期的小家伙的紧张。飞飞扑了好几下，都没有跳出塑料盒子，只好叫道：“快我把放出来，人类好可怕！”
小金看看老任，又看看容容，道：“走……吗，还是再等等？”
容容歪歪脑袋，看向老任。
老任打完电话，道：“等等吧，马上就有人过来了。”
小余“哇”一声，道：“能飞过珠峰的鸟，我天，我连只鸟都不如……”
文森特则专注的盯着大鲵，看它的眼神从老任身上蔓延到他身上，继而抬起爪尖，拨弄着塑料盒，朝岸边拉了拉。
有话说，还是想带它走？
文森特揣测着，然而大鲵没了动作，就那么伏回水里，和小鲤鱼凑在一起，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睡着了。
难道是护短？
文森特想着，朝盒子探出手，大鲵迅速反应，转头敏锐的看过来。不让动？有意思。文森特嘴角溢出一丝笑，瞧瞧盒子里锲而不舍扑腾着想要跳出去的雏鸟，你们能交流吗，你们在说什么，大鲵和鱼尚且有共同语言，和雏鸟和玉带海雕会说些什么呢。
飞飞叫道：“哇啊啊啊拉我一下啊，就一下！”
小金安抚道：“等一下啦，等一下我们就回去啦~”
容容伏在旁边，尾尖不时摆动一下。
半个小时后。
几人扛着医药箱来了，一人走在前面，慌慌张张道：“大半夜的，你知道我都不容易吗任大佬！”
老任在纷乱的手电筒灯光里招招手，指指自己脚下。
那人背着急救箱，几步跑过来，道：“我看看我看看，蓑羽鹤怎么可能在这里，还一只雏鸟……哟，这黑乎乎的掉煤窝了吧。”
那人伸手去拿，黑色大鲵猛地从水里窜出来，爪尖轻轻一拨，盒子轻飘飘掉进河里，小金尾巴一摆稳稳接住，在暗夜里滔滔流淌的水声中，眨眼间就只剩下水上越漂越远的影子了。
“哎，回神。”老任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那人眨眨眼，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惊叫道：“卧槽这什么玩意儿啊！老子的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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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羽鹤-长相很符合水墨画的一种鸟，也是少数能飞越珠峰的鸟类之一。所以金雕经常埋伏在珠峰后，伺机俯冲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