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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你在龙潭村，你和……那个，面对面的时候，你心里有什么异常的感受吗？”李策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玉茹心中一凛，回忆迅速涌上来，表情悲切起来。
“我……我吓傻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很害怕。”李玉茹轻声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它的眼睛？”李策进一步问道。
李玉茹点头，“记得。”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很清楚，那双毫无感情、充满杀戮的可怕双眼。
“你看到它的眼睛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李策问道。
李玉茹闭上双眼，在心里劝告自己要冷静，然后回想着。
“我知道它看到我了，它看到我在那里，很清楚，很明确。我知道它看到我了。”李玉茹语气肯定。
“还有吗？”
回想片刻，李玉茹缓缓摇头，“我就是感觉到它看到我了，看到我就在不远处。清醒过来之后我很害怕它会向我扑过来，于是转身就逃。”
“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怎么了？”李玉茹知道，李策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问她这样的问题，一定有原因，她想要知道原因。
“真的没有别的感受了吗？”李策问道，他想让李玉茹再仔细回忆回忆。
李玉茹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只有害怕，觉得它很恐怖，觉得它充满杀戮感，除此之外再没其他。”
“你当初的笔录里提到一句，”李策提醒道，却没有马上说出笔录里的原话，他想让李玉茹自己回忆，自己说。
李玉茹睁大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低声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说过，我在大鱼的眼里就像是个猎物，我说过这句话。”
“还有吗？当时你有没有感觉大鱼会对你攻击，会伤害你？”李策问道。
李玉茹用心回想，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她这一摇头，李策的表情沉重起来。
“不觉得吗？”
“不……不太一样。知道大鱼看见我了，面对那么巨大恐怖的怪兽，我本能地害怕，本能地想逃，因为我目睹了它的猎杀行为，所以我本能地认为它接下来会攻击我。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当时本能的感受，再仔细想想，它是看到我了，但是好像除了看到这一点之外，好像再没有其他。”李玉茹回忆道，然后对李策说道，“李……啊，李先生，我现在想一想，我觉得在它眼里我是个猎物没错，却不是当时必须马上来捕杀的猎物，而且，之后我逃，它也没有追过来。”
“它追没追，不确定啊，你也没有回头看。”李策思忖道。
“没有追，确定的。因为没有留下脚印。”李玉茹提醒道。
李策一听，“呵”了一声。
“是吧，没错啊，一定没有追过来，否则它肯定会在泥土地上留下脚印，我相信，那里全部都是农田，是泥土地，一定多多少少会留下痕迹。可是等我带着人从龙潭村过去，却完全没有发现。我那时就寻找过的，确实没有，后来警方不是也在案发地搜寻过么，你们也说了没有。”
李策一点头。他当时参与办案，是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的警察之一，他知道。
李玉茹悲伤地轻叹，“要是留下脚印到好了，起码现在就有现场照片来证明我的说法。”
“我们相信你的所见。”李策说道。
两个人相对叹息，各有所思。李策想着李玉茹刚才的话，对照方小娟的证词，他开始考虑上官渔察觉到的异常是否应该关注，需不需要加强对方小娟的保护。还是说，因为大鱼刚捕猎完，因此对李玉茹没有杀意，而对方小娟，则是它捕猎的开始，所以才有了两人感受和说法上的不同。
看着李策低头沉思的样子，李玉茹轻声问他道，“是不是小娟那边有什么危险？”
被她这么一问，李策忙说道，“没有，没有。”
这话李玉茹显然不相信，“就算不是危险，我也觉得她应该比我得到更多的保护。”
“为什么这么说？”
“她那里太偏僻了，人很少，相对来说，这里，”李玉茹说着张开手臂，“喏，这里，人来人往，监控密布，相对来说安全得多。住在高层的楼房里，我怎么样也不相信大鱼能追到我家里去，可小娟就不同了，我听她讲了她住的那个宿舍，那里防人行，防大鱼恐怕不行。”
李策暗暗点头，他觉得李玉茹说的对，方小娟那里，不管是她工作的工厂还是居住的宿舍，要防住想伤害她的人类，可以，要防住“大鱼”就难说了。
“你今天来找我，问我之前笔录的内容，是不是方小娟那边说了什么不一样的话？”李玉茹直接地问道。
李策没回答，摇一摇头。
李玉茹笑笑，说道，“别瞒着我了，你说过，我不仅仅是目击者，我也是这案件的一部分。请你相信我，我所知的一切绝对不对向其他人提及一个字，我也完全懂得你们现在对大鱼存在这件事保密的原因，我能理解，，所以，也请相信我，好吗？”
李玉茹想知道李策他们研究从方小娟的笔录中又察觉到了什么样的与她的笔录不同的异常情况，以至于他亲自又来找她确认。
沉吟了一下，李策说道，“我们第一次见方小娟那天，你也在的。”
李玉茹点头，她在，而且完整地听完了方小娟的讲述，可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两人口述中的不同，她只是知道她们两个人都目睹了巨大奇异的“大鱼”。
“小娟说，她觉得大鱼要杀她，要吃了她。”
李策轻声的一句，瞬间让李玉茹回忆起了，她颤声肯定，“有，有的，我想起来了。”
“可是你……不是。”
被提醒了，李玉茹立刻醒悟，她思索片刻，然后点头，“对，对，对的！我跟她不一样，我跟小娟那个时候的感受不一样！”
“你没有觉得大鱼是针对你的，是吗？”李策问道。
“是的，”李玉茹现在已经很肯定了，“是的，它不是针对我，也没有针对我，它只是……只是看到我了，我没有感觉自己被锁定，也没有在对视的那一刹那，产生出它要杀我、它要吃我的想法，我没有这个感受。虽然说这感受可能只是身处当时当地的我们自己才有，是我们自己产生的，”李玉茹伸手按住胸口，强调“自己”，“自身的感受骗不了自己，我没有，就是没有，而小娟她……”
李策接上去说道，“她有，她有要被大鱼杀戮的恐惧，于是她才掉头就跑，而你的掉头跑是出自对看到的那些画面的恐惧，和出自对未知可怕生物的恐惧。”
李玉茹赞同，“是的，我的恐惧，我的逃走，和小娟的不一样。”
说到这里，李玉茹不禁低头，悲伤地低叹，“小娟太可怜了。”
李策没说话，看着李玉茹心里感叹，经历了那些的李玉茹又何尝不可怜。
“怪不得我觉得她跟我不太一样……”李玉茹轻声说道。
李策不解，“你说什么？”
“我说，那天，当方小娟向大家讲述她的经历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她比我更应该被保护。”李玉茹说道。
“你当时就那么想了吗？为什么？”
“什么也不为，就是……身为人类的第六感吧。”李玉茹说道。
李策并不能相信这类不基于科学的判断，皱眉道，“你这……”
李玉茹坚定道，“请不要武断地就否定这份感觉。”
“好吧，好吧。”
“我想保护她。”李玉茹对李策说道。
李策惊讶，她怎么保护方小娟？她自己还需要被保护呢。
“需要保护的是你们俩，不过，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更合适，而且，也不该为此影响到你们正在步入正常之中的生活。”
李玉茹边想边摇头，“不，我觉得我不需要了。我身上发生的事件已经过去了。我并不是说我现在不害怕，但是我已经能坦然面对我的恐惧。假如现在大鱼出现在我眼前，害怕我肯定还是害怕的，但是我的心境已经是坦然面对的心境。我更担心的是方小娟。”
听李玉茹这么说，李策惊讶起来，在他的印象里，李玉茹是那个每每提及龙潭村事件就浑身发抖、哭个不停的人，他对李玉茹的初印象就是软弱，然而现在看来，眼前的女白领其实挺勇敢的。
“我有个想法，”李玉茹对李策说道，“我希望方小娟能辞掉现在这份工作。”
“哎？”
“我想她回家乡去，暂时避一避也好；或者换个环境，去别的地方另找一份工作。”李玉茹边说边苦笑了一下，“不过这是我私心的想法，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毕竟，我不该左右别人的选择。事件至今，小娟自己并没有提过辞工回乡，或是其他的计划。”
李策一听，暗暗点头，是的，纵然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遭遇，方小娟也从没有提到过要辞职换工作，或是回家乡去，她向警方报告完毕就立刻返回服装厂继续上班了。
“我没法儿跟那姑娘直说，这样去说，好像在责怪她怎么还不逃跑似的。”李玉茹低下了头。
“你是想保护她。”李策说道。
想了又想，李玉茹告诉李策道，“如果我这么对方小娟说，劝她回乡，或是劝她换个环境，你能帮我从旁劝劝她么？”
李策一点头，“行。”
李玉茹感谢地冲李策一笑，“真是谢谢你了。”
“可是我们未必劝得动，如果她有这个意思，她早回去了。”李策说道，他并不觉得方小娟有回乡的计划。
“这不要紧。我想小娟自己没那么想，但是我可以提一提。嗯，等下次我们有机会见面的时候，我会跟她提一提。”李玉茹说道。
李策感觉出来，李玉茹是真心地想帮助方小娟，想去保护她。
“好，你要是提了，我也可以劝劝那姑娘。”
各自带着心中新的答案与想法，李策和李玉茹在咖啡店的门口互相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