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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伉俪双逝
作者:天际驱驰
方府众人虽然退出了房间,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桂太君在这个世间最后的时光了, 谁也没有离开, 均在外面或坐或站, 等待着那悲痛的一刻。
谁也没有说话, 沉闷而压抑。
然而, 这一等, 一直等到东方泛白,天色微明,屋子里也没有动静, 方疏桐和方静石开始觉得情况不对劲了。
便叫人照着昨晚太医的方子,又熬了一剂汤药,大爷方疏桐亲自拿托盘托着, 走到屋前敲门, 恭声道:“父亲,母亲该喝药了, 儿子可以进来吗?”
屋子没有动静, 大爷方疏桐又问了两次, 见里面还是没人回话, 便大着胆子, 推开了门。方疏桐没敢冒然就进去, 又说一次给桂太君送药来了,然后,就着门缝往里瞅了瞅, 竟在屋里看不见人, 只灯烛燃烧欲尽。
方阁老怎么会不在屋里?去哪了?屋外守着这么多人,还能飞了?方疏桐一惊,推开门冲了进去,几步走到床前,见那帐幔低垂,帐子里隐隐绰绰躺着人,方疏桐不敢造次,又叫了一声:“父亲,儿子来给母亲伺奉汤药。”
屋外的人,也都跟着走了进去。
见帐子里没有声响和动静,方疏桐大着胆子,撩起床幔,只见方阁老跟桂太君齐头并卧,桂太君睡在里床,方阁老睡在外床,他们这样睡了一辈子。
两个人都合着眼睛,宛如熟睡。桂太君平躺着,一脸安详,方阁老略略侧身,握着老妻的手,眼角隐有泪痕。
方疏桐心头忽然生出很不好的预感,又叫了一声:“父亲,儿子来给母亲奉药。”见两位老人都没有动静,便伸手到方阁老鼻下一试,这一试,大吃一惊,赶紧一摸方阁老胸口,也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大叫道:“请大夫,快请大夫!”
少时,大夫前来,略一诊断,便告知两位老人家均已仙去。大夫猜测,大约是老夫人先去,身体已经冷却僵硬,老大人心疼老妻之逝,也随之而逝,身体尚软微温。
方府合府上下,齐声哀号,大放悲声。好在方阁老和桂太君年纪都大了,家里早有准备,便把早备下的寿衣寿服给二老换上,棺材也是早就备下的,再加上王大太太已经接掌中馈多年,丧仪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安然也跟随在众人中间,放声大哭。只是安然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丧失姥姥姥爷的悲伤,更感觉到这个时代对他满满的恶意。
曾经,安然很庆幸他穿越到了一个有亲娘,亲娘还活着,亲娘很爱他,并且还有姥姥姥爷,舅舅舅娘们也很爱他的时代。
就算他的歌舞让他们声誉受损,被人诟病,可是,他的亲人们还是尽力包容他,愿意为他退让。安然爱他们,也因爱他们,而爱这个时代。
然而,这个时代,终于对他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把他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从他身边夺走。
安然活在这个时代,只感觉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孤单。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和感受。
他想:他为什么要穿越到这个时代来?
安然在整过丧仪中,表现得特别正常,通常大多数时候是默默的。
方阁老和桂太君双双离世,仪丧极其悲伤隆重,停灵期间不断有朝堂官吏前来祭奠凭吊。
自从安然参加了考花榜,方府决定闭门谢客之后,四年来,方府门前,一直冷清寥落,现下,忽然之间,门外马车攘攘,门内人流熙熙,依稀仿佛又重现了当年,方阁老出任内阁首辅之时,方府的繁华景象。
然而,那个令方府走向鼎盛的老人,已经与世长辞,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方府再现繁华,不过是方阁老的死后哀荣。拂开繁华奢侈的表象,仿佛预示着方府即将到来的颓败和衰落。
安然在方府润洛轩住了一个月,直到丧仪结束才回到寄园。
这期间,安然除了在丧仪上看见过纪蕴外,纪蕴并没有再去找过安然。
方阁老跟桂太君收养纪蕴,知道他血仇在身,待他严厉,又不失慈爱宽容,教他成人,教他成才,又给了他自己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纪蕴视之如亲生祖父祖母一般。
尤其纪蕴从方阁老那里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事的方法和道理,可以说,世上没有方阁老,就没有他纪蕴。
可是,像安然说的那样,是他没有处理好江湖恩仇,把方阁老和桂太君连累而死,他的悲伤之中夹杂着更多的愧疚之情。
然而,事已至此,纪蕴再愧疚,却什么都不能挽回。他能做的,只是通知荆州那边,叫青辞远停了袁家庄的建造,丧期之中,不兴土木,必须要等出服之后再修。
方阁老和桂太君落葬之后,纪蕴便带着青陌儿一身素服返回了荆州守丧。他暗暗发誓,天涯海角,他一直要抓到凌肆!
可是,捉到凌肆之后呢?要杀之报仇吗?凌肆何尝是杀害桂太君的凶手?
任何习武之人,看见有人朝自己冲过来,都会抬手推挡,这是出于本能。
事实上,纪蕴知道凌肆在一挡一推之间并没有用上多少劲力,因为桂太君是摔倒之后滚下台阶的。
凌肆若是稍稍使力,桂太君就会飞跌出去,当场殒命。
何况凌肆当时正全副心神跟自己对峙,说不定,根本就没看清楚朝他冲过去的人是谁。
如此说来,凌肆对桂太君之死,又负有多少责任呢?
纪蕴不想去想这些,他只是固执地想抓到凌肆,甚至没想过抓到凌肆后,要拿凌肆怎么办。
安然回到寄园后,继续一如既往地看上去正常,实则无比消沉。
盛夏之时,梁小峰给安然带来个消息,靖平侯杜昱铭老将军在元州巡视驻防情况时,中暑而亡。因路途遥远,天气炎热,无法把杜老将军的遗体运回洛城,只得就近下葬,或是等天气冷了,再迁葬祖坟。
熙宗皇帝已经令让杜宁启袭了爵位,在家中设置灵堂供朝堂众官前往凭吊。其时,杜宁启的第四子刚降生不足百日,为之命名为“思祖”。
安然因有重孝在身,不能亲去杜家致祭,使叫梁小峰和阿辰代为自己向杜宁启致意。
“小五,你说,杜老将军辞世,丽龙八城有兵无将,东北局势怎么办才好?”梁小峰也看出了安然的消沉,便常常来逗引安然说话,至少希望有什么话题能够引起安然的兴趣。只要能引起安然的兴趣,他们就可以慢慢引导安然走出低谷。
安然唇角微微一翘,笑意若有若无,转头看向院子里,说道:“不知道,那是圣上操心的事。”
梁小峰不气不妥,继续说道:“你说,圣下会不会再派一个将领去丽龙八城驻守?自从和亲失败之后,那克部落几乎兼并了番突各部,番突人对咱们大唐越来越嚣狂了,听说杜老将军之所以会大热天跑去巡防,就是番突人不断南下侵袭,不光是冬季才南下抢劫了,这丽龙八城,不派个大将驻守,只怕很快就会被番突人拿下……”
丽龙八城是安凌墨花费了无数心血督建的,梁小峰猜测,或许安然不希望自己父亲的心血被番突人毁于一旦,会有兴趣?
安然只管看着院子里,仿佛院子里有什么景色美不胜收一般,心不在焉在回应着梁小峰:“哦……”
梁小峰:“……”
梁小峰只得另找话题:“听说,前几天,东方阁老又一次向陛下上书,请求让锦奾郡主下嫁完婚。”
一边听闲话的木尘笑道:“啊,又上书了一次啊?我数数……这都是东方大人第三次向皇帝陛下上书,请求让郡主完婚了。”
他对朝堂斗争和大事没兴趣,倒对皇家的私事秘闻十分感兴趣,猜测道:“那个什么锦奾郡主,听说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郡主,是流华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没留下儿子,太后把外孙女儿接进宫,就翻脸无情,夺了长公主留给钱驸马的食邑,人走茶凉啊,这事儿做得忒不地道,听说啊,钱驸马对女儿的亲事一句话都说不上……皇家啊。”
梁小峰笑道:“木尘,你感慨个什么劲儿?小五,我倒是听说,这次东方阁老上书请嫁,理由就是说钱驸马爷忽然染了重疾,好像快不行了,想看着女儿尽快出嫁。东方阁老也想借郡主出嫁,给亲家冲冲喜。”
不管那钱驸马怎么被皇室中人排挤轻视,可他是流华长公主的驸马,是锦奾郡主的父亲。钱驸马若是死了,锦奾郡主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在室女,必须为父亲守丧三年。
当然,东方思远奏折上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大家也心知肚明:眼着锦奾郡主都快满二十岁了,再守三年孝,就二十三岁了,女儿家的美好年华都要过去了。
东方明敬的兄弟都生几个孩子了,东方明敬作为长子嫡孙,是东方家最重要的一支血脉,急需传承香火,不能老是这么被郡主吊着。
东方思远这个时候上书请嫁,也是向皇家发出最后通告:如果皇家再次找理由拖延婚期,只要钱驸马一咽气,东方家就要请求退亲。
东方明敬从锦奾十六岁等到十八岁才被赐婚,又等到锦奾快二十岁了,前前后后等了锦奾郡主将近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若是东方家在锦奾父丧之后,提出解除婚约,并不算过份,就算是皇帝也无话可驳。四年又三年,人生中有几个七年,经得住这么折腾呀。
抚菡在一边道:“明敬公子书画双绝,有才有貌,又是东方大人家的大公子,跟咱们家爷一样,不知是多少洛城女儿的理想郎君呢,锦奾郡主能够被赐婚给明敬公子,不知被多少洛城女儿羡慕嫉妒,那婚期怎么要一拖再拖?”她摇头,只觉得想不通。要是换了她,她早就欢天喜地地嫁过去了。
安然双眼放空,对身边人的讨论听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