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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锦奾父丧
作者:天际驱驰
钱驸马怎么说也是洛城的勋贵子弟, 凭白无辜摊上这么件糟心事, 娶个公主, 公主心里装着远在边关的少年将军, 凭白无故就戴了顶绿头巾。
流华公主不甘心, 钱驸马也心头愤懑, 从新婚之夜开始, 夫妻俩就冷战。维持着表面上的礼数,私底下谁也不理谁。
还是几年之后,太后看不过去了, 向钱家施压,钱驸马迫于家族压力,才不得不对流华公主低头服软。
流华公主还算是个明白事理之人, 知道自己跟杜昱铭闹这一场, 钱驸马其实是无辜的,钱驸马既然先向她低头服软, 她也就顺水推舟, 完成了她从女孩向女人转变的人生大典。
但是这段婚姻关系, 并不因为两个人的退让而变得正常起来, 他们把相敬如宾发挥到极致, 除了必须夫妻同时出面应付的礼节之外, 除了每月一两次敦伦之外,两个人几乎避不见面,谁也不管谁。
钱驸马开始交结狐朋狗友, 在外面眠花宿柳, 放浪形骸。流华公主则召集洛城贵妇贵女们在公主府日日宴饮,召来乐伎,夜夜笙歌,把公主府闹得乌烟瘴气。
好在锦奾的出生,勉强挽救了一把两人随时都会崩塌的婚姻。
流华公主很喜爱这个女儿,于是,不再宴饮寻乐,一门心思都赴在了教养女儿身上,给女儿取名钱归兮,取归去来兮之意,觉得自己仿佛在女儿身上重新活了过来。
钱驸马三十好几了,才得到一个女儿,也喜欢得紧。夫妻俩围绕着女儿,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虽然还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是关系略有改善。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流华公主难产而死,一尸两命。钱驸马除了有点心疼儿子没有活下来之外,对流华公主之死,完全没有悲伤,倒觉得终于解脱了。
钱驸马一等守完妻丧,立即就娶了续弦,他对于正常的夫妻生活充满了向往。
钱驸马在经历了第一段婚姻的搓磨后,对新娶的小妻子非常宠爱,小续弦汪氏也很会来事,夫妻俩感情很好,很快就有了他们的孩子。有了新的孩子之后,钱驸马就渐渐不怎么喜欢那个带给他耻辱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他每每看见钱归兮,就会想起那个给他戴绿头巾的女人。
钱驸马虽然不喜欢女儿,也就只是冷落她而已,并没有在生活上亏待她,钱归兮好歹是公主的女儿,当然,那个续弦汪氏也丝毫不敢怠慢了钱归兮,只不过不肯分给钱归兮一份母爱罢了。
太后看出端倪,便把钱归兮接进宫里,自己抚养,并给钱归兮请封为锦奾郡主,又把流华公主的食邑从钱驸马那里抢来,授给了锦奾,让锦奾虚爵实邑。
然后,皇家内部的家族活动,都不再邀请钱驸马出席参予,仿佛把钱驸马排除在了皇亲国戚之外。
这么大一座公主府,没有了公主食邑支持,钱驸马顿感生活难艰,入不敷出,一再紧缩开支,又靠钱家接济,才没让公主府破产。
尽管锦奾郡主在皇宫里由太后亲自养大,但钱驸马到底是锦奾郡主的父亲,每个月都会进宫一两次看望女儿,顺便哄哄女儿,打打女儿的秋风。
太后嗔怪钱驸马没有让女儿和外孙女幸福,不想在皇宫里看见钱驸马。于是,就让锦奾郡主每月回公主府一两次,跟钱驸马聚一聚,弥补父女天伦。
随着杜昱铭在边关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在流陡期满之后,很快就步步高升,累功受封为靖平候。
杜昱铭老将军的封侯,让钱驸马就成了洛城勋贵圈子里的笑话,说他的绿头巾,越戴越翠,都快流出包浆了。
安然知道公主府那个地方,看看天色还早,不好穿着丧服出门,便换了一身用深靛青锦缎缘边的月白色暗花细棉行衣,束了个靛青丝绦玉钩带,素静而萧索。
安然向寄园众人只说要出去逛逛就走了,问凝和木尘已经一大清早就赶去新商铺坐镇去了,阿辰和抚菡等人都浑不在意,只叫安然早些回来。
安然都快走到公主府,想摸信出来看看,才发现信柬丢家里了。所幸他还记得信上的内容,便按记忆中的指示,找到公主府的一个小角门,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门,里面有个嬷嬷问:“是安公子?”
“嗯。”
一个年老的嬷嬷开了门,安然一见对方衣服外挂着细白麻,像是仆役给主子服丧,吃了一惊:“你们……请问……府上……”
那老嬷嬷显得泰然自若,道:“我们家老爷一月前过世了,早已经落葬了。”按规矩,要满了百日之后,仆役才可以除掉丧服。
公主府的老爷,应该是钱驸马吧?钱驸马过世了?锦奾郡主重孝在身,有多少事要她经手处理,这时候找他个外人商量什么要紧事?
安然一直在家居丧,外界的消息,多数靠梁小峰或阿辰,问凝,木尘这些人带回来。大约钱驸马在洛城,并不是个要紧人物,安然没有听梁小峰等人说起过,完全不知情。
微一沉吟,安然又想起来了,他好像听梁小峰提起过,说钱驸马染了重病,东方阁老上书请求让锦奾郡主尽快完婚,以便给钱驸马冲喜。安然不关心东方阁老上书的结果,不过现在看来,钱驸马倒真是重病不治而死了。
老嬷嬷又道:“安公子,请进吧。”安然只好跟着老嬷嬷往里走。
当初先帝宠爱流华公主,怕她跟着公公婆婆和叔伯妯娌们住一起受气,叫宗正寺单独给流华公主敕造了流华公主府。
这公主府修得极是豪阔,占地甚大,移植了许多苍松翠柏,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大气奢侈。
只是安然偷眼瞧着,只觉得这公主府无处不透出一股寥落颓败之气。许多楼阁落满尘埃,蛛网百结,许多花圃杂草丛生,荒芜凄清。
好在安然跟着那老嬷嬷渐渐深入公主府,发现公主府的中心地带,还算收拾得干净整洁,奢侈靡糜,一如当年公主府纸醉金迷的建筑风格。
老嬷嬷把安然带到一处小院。小院里另一个穿着细白麻布的女孩子接过安然,把安然引入院中小楼中的一间厢房内,上了茶,请安然稍坐,说锦奾郡主殿下,一会儿就来。
安然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儿,就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环珮叮当的女子,正是锦奾郡主。她穿着一件正红对襟金纽扣贡绉袄儿,下面是一条正红饰百子裙襕的马面裙。
锦奾郡主比安然大两个月,本就生得美艳,此时一身正红吉服,又刻意上了淡妆,让锦奾郡主在美艳以外,增添了一股娇媚的惑魅之色。
虽然锦奾郡主是经由李子实介绍认识的,但安然从来没有攀高枝的想法,相反,还对这些皇家女子颇有退避三舍之意。
骤见锦奾郡主穿着正红吉服出现,安然吃了一惊:钱驸马才刚死一个月,锦奾郡主热孝在身,怎么能够穿吉服呢?
安然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跟锦奾郡主不熟,这些事,轮不到他来操心提醒,便赶紧起身行礼:“下官……在下见过郡主殿下。”他正在丁忧期间,没有官职,算平民。
锦奾伸手把安然作揖的双手一下拍开,用一种很是熟络的语气笑道:“可算把你盼进来了,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锦奾所说的“见面”,当然不是指那种一个在台上表演,一个在台下观看,连目光交错都要克制,更加一个字都说不上的“见面”了。
光听锦奾郡主那欣喜的语气,完全不觉得她父亲刚刚亡故,刚刚落葬,她正沉浸在丧父之痛中。
安然退后一步,恭声问道:“不知郡主相召,有何事相告?”
锦奾没说话,转身往厢房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像拉家常式地问道:“安公子,我听说你已经有字了?”
安然只得跟着锦奾往里走,回道:“草字子慕。”
“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字?”
“郡主请便。”
锦奾轻轻道:“子慕……安子慕……嗯,这名字好听。”她像咀嚼珍馐佳肴一般,咀嚼着安然的名字。
自从被赐婚给东方明敬之后,没有人知道她生活得有多绝望。可是,再怎么绝望,锦奾也没有放弃过她心头的向往和坚持。
安然的每一次进宫献艺,都仿佛是黑夜里的那缕光,冰雪里的那块炭,照亮着她,温暖着她,让她坚持下去。
锦奾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她孤军奋战,一直咬牙苦撑着,以各种借口推委,拖延,始终不肯答允东方家的请期。
随着太后和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锦奾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中秋之前,东方思远再次上书请期,太后和皇帝都希望锦奾尽快出嫁,也好了却了他们的担心。
锦奾不算不孝,至少,她资助了父亲不少钱财,供他支撑公主府的庞大花销。她也知道父亲患了重病,性命不久。她跟东方思远的心思恰好相反,她就想拖黄这门赐婚。为了拖黄赐婚,她不惜以死相抗。
如今,就是她以苒弱乖巧之姿,忍耐等待几年,终于等到的机会。她本不懂得什么心机谋略,是现实,教会了她。
锦奾郡主带着安然在厢房一转,又上了楼,上楼之后又是一转,竟转到一间铺陈得更加华丽靡糜的房间中,房间中有一架玳瑁罗汉床。床上的矮几上盛放精美的菜肴和酒食,显然早就准备下的。
锦奾径自走过去,坐到罗汉床上,提起酒壶,给矮几上的两个酒杯都斟上酒。
安然虽然认为锦奾在父亲新丧,热孝期间,躲在一边跟自己宴饮的行为,极是不妥,不过他觉得跟锦奾的关系还没熟络到可以直言劝谏的地步,便也坐到罗汉床上,愣愣地接过锦奾递过来的酒杯。
锦奾唇角噙笑,拿酒杯跟安然轻轻一碰,道:“安子慕,为咱们终于又坐在一起说话了,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