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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楼外。
行人不多，出了街道，除了几盏灯笼，路上更是空无一人。
夜色漆黑，大雪飞舞，寒风一阵又一阵地挂在脸上，冷如刀锋。
姜云姝木然地摇着轮椅，双手被冻得通红，染红的纱布也结了冰，一张脸毫无血色，可比起心里的寒凉，她一点也觉察不到冷。
行至一道拱桥，她忽然停了下来，嗓音黯哑，“青案，你说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青案和嵇壮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从枫林小院出来，他们岂会没有察觉？
她之所以默认他的跟踪，不过是想让他们放心罢了。
“姜小姐，殿下在盛国的那些时日，我并未跟随，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青案神色戚然，从一棵树后走出，站在了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
她却置若罔闻，又不屈不挠地问了一遍，“那你说，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青案犯了难，他跟随太子风里来雨里去，替太子出谋划策，从来没有一件事能难倒他，可是现在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他身前的这名女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前面，似乎他不回答她，她就可以这样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依我愚见，可能一半真，一半假吧。”他艰难回道。
“哪半真，哪半假？”她目视前方，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他。
东楼懿和她说话时，他一直隐藏在暗处，所以他们的谈话，他全都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事情是真，感情是假。殿下和蔚姑娘或许是有一段旧情，但两人必定清清白白。四皇子说，殿下视姜小姐为替身，我觉不然，因为以任何人看来，殿下对姜小姐的心都是真真的。”
当然真了。
姜云姝仰起头一笑，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垂在线条细腻的下巴上，清冷剔透，心像被人挖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是替身，他也是付诸了感情的啊。
现在正主儿回来了，她这个替身又算得了什么？他是不是认清自己爱的还是她，而非是她姜云姝，现在正苦于向她开口，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吧？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隐瞒她，又能瞒得了几时呢？
还好，一切都还不算太晚，她付出的感情还有回收的余地，在东楼懿那儿受过一次伤，这一次她似乎也没那么悲痛欲绝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方笑了笑，“我们走吧。”
回去告诉他，她姜云姝已经不需要他庇佑，她已经可以应付一切，他安心去和蔚姑娘双宿双飞吧！
青案一愣，见她语气轻快，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没想明白，一时也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可就在这时，前方桥头处，一人手执一柄玉色油纸伞，穿着单薄的雪色寝衣，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看到他，姜云姝神情一震，一时竟呆在了原地，他怎么来了？还穿得这么少。
桥头一盏孤零零的灯笼，洒下一片微弱的光亮。
他来到她身旁，将伞遮挡住她的头顶，一双毫不掩饰担忧的凤眸，就这么落到了她哭过的脸庞上，“你都知道了？”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心头一凉，原本还存一丝期待，可是现在随着他这句话，瞬间荡然无存，好在她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看着他，平淡地点了点头，“嗯。”
他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执伞蹲在了她身前，拿手擦了擦她脸颊未干透的泪，这一刻，她才发现他的身子有多冷。
她张口欲责怪他怎么不多添件衣裳再出来，可话未说出口，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和她都快结束了，她还关心他做什么？
他见她鼻尖都冻红了，想伸手暖暖她的手，但触及她手上染红的纱布，凤眸深了一些，最终收回手，握紧在袖中。
“这件事，我本想亲口告诉你的，但是......我怕你多想，怕你因此就结束我们的关系，所以才迟迟不敢告诉你。”
姜云姝越听越糊涂，最后竟笑了，“殿下，你在说什么呢？”
东楼池月一怔。
“我不会多想的，你也没有错，只是你也没想到蔚姑娘会回来的吧？现在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不必管我，更不必对我抱有愧疚，这些时日/你对我多有照顾，我感激都来不及，更不可能责怪你的，所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没事的。”她笑颜如花地看着他，每说一个字，心都在滴血。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像适才想的那样大度，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这有多难，她怕他再多呆一刻，她便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卑微地求他留下她，就算是做侧妃，她也甘愿跟着他。
他是太子，未来的君主，后宫佳丽三千人，这一天迟早会来，她不可能奢求他独爱她一人。
可是至少现在，他是爱蔚姑娘的。
他长眉紧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四皇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殿下。”她压住嗓音里的哽咽，却压不住眼角弥漫的泪光，只好笑着又道，“风大了，我好冷，我们回家吧。”
她摇动轮椅正欲逃离，下一刻，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凤眸深沉地紧盯着她逃避的眼，冷声道：“他给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殿下和蔚姑娘的事吗？”她努力挣了挣，却丝毫挣脱不开，不由错愕地看向他。
他恍惚了一瞬，终于明白了什么，语气有些急，“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旧伤被揭开，再次鲜血淋漓，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一手甩掉他的手，神情激动地瞪着他，“殿下，你想知道什么？事已至此，给彼此留下最后一丝尊严好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上前两步忽然走到她跟前，两手握着扶手，凤眸逼视着她，眼中如同酝酿着一场疾风暴雨。